第109章 第109章
段璋提刀,正想给盛燕最后一击,忽闻一声嘹亮的“二哥,我来救你!”
扭头,竟是一支身着铠甲的军队浩浩汤汤从东方踏马而来,其中一名头戴红缨身着金甲的年轻将军一骑绝尘骑在最前。
是他!
当今四皇子齐瑄。
段璋心中一惊,大脑急速运转,扭头看一眼崖边瘫坐在地混无反击之力的盛氏兄妹背影,犹豫再三,终是一眯眼睛咬牙道。
“撤退!”
他手下将士得了命令,不再恋战,护着段璋,一路向西退去。
齐璟腿上有伤,又动了真气,眼见敌人撤退,身子不稳晃了一下,藏风赶紧扶住他,“主子!”
策马赶来的齐瑄双脚一夹马腹,侧身下马,迅速赶到他的身旁,扶住他另一边。
“二哥?”
“我无碍。”齐璟虚弱摇手。
“那我去追他们!”
齐瑄说着就要拔腿,齐璟一把抓住他胳膊。
齐瑄转头,就见齐璟摇摇头,“别去,”又盯着段璋一路狼狈逃亡的背影,意味深长道,“他还会回来的。”
齐瑄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凡是兄长的话,他莫有不听,是以点点头,也真不去追了。
齐璟视线从段璋身上收回,不由自主转向崖边。
盛燕盛沉曦一跪一站,还在崖边,崖底的山风吹的他们二人衣袂翩飞。
自从盛沉夜被击落掉下悬崖,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齐璟抿了抿唇,并未过去。
倒是盛沉曦盛沉夜的小厮四坨和二九,抖着身子颤颤巍巍跑过去,要扶二人起来。
二九明显已经哭了一通,两只眼睛肿的好似核桃,扶起盛燕时手上一软,两人一个打闪,就要往旁边的万丈悬崖跌去。
齐璟心一紧,正要抬脚,那边的盛沉曦已经拉住了妹妹,四人手连着手,缓慢转身,一步一步从崖边走来。
齐璟自打盛燕转身就一直盯着她看,却见她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没有哀戚,没有眼泪,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平静而冷淡,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齐璟亲眼看着盛燕从自己身边走过,一眼也未看自己。
齐瑄不知前情,见状不免生奇。
“二哥,盛姑娘”想起之前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齐瑄及时调整称呼,“嫂子她怎么了?”
“回去吧。”
齐瑄闻言回头,就见自己二哥一脸疲惫的闭上了眼,他楞了下,敏锐地闭上了嘴。
盛燕先一步回到客栈,进了自己房间。齐璟后脚赶到,确定她回了屋,没说什么,也跟着回了自己房间。
齐瑄看着两人行为实在迷糊,可心里更担心齐璟的伤,只好暂时放下困惑,先让人找来大夫给他疗伤。
盛燕再次踏出房间时已是深夜,月落乌啼,寒霜满天,整个客栈都陷入了夜的寂静。
“咯吱”
推开年久斑驳的木门,只见明月高悬,一道高大的身影倚坐窗边。
“来了——”
一豆淡青色的烛火悄然升起,映照出窗边坐着的人。
“你知道我要来?”
盛燕悄然合上背后的门。
齐璟“嗯”了声,拿起茶盏倒水。
“太晚了,喝茶不易入眠,喝些水吧。”
又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盛燕心中火焰猝然跳高一丈,夺步疾驰齐璟面前,一把按住他倒水的茶壶。
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既然你知道我要来,那也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齐璟并不与她争执,放下手中茶壶,后仰倚靠圈椅,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缓缓点了点头。
“知道。”
又是这么慢吞吞,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
盛燕正要说话,齐璟又开口了。
“你想问我关于盛沉夜的事。”
像是被一壶水浇到一团火上,盛燕灭了气焰,偃旗息鼓。
“为什么你要喊他张玄,他跟你说的张显仁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那么憎恨明宣帝?”盛燕垂着眼睫,说话低低沉沉,最后舔了一下唇,语气滞涩道,“他其实不是我的二哥么?”
盛燕低垂着头,情绪明显低沉难过,齐璟视线从她身上移到旁边的烛火。
豆青色的火苗越燃越旺,发出噼里啪啦声,逐渐变成明亮的黄色,清晰地照亮每个人脸上每一丝每一毫的情绪变化。
“其实,你早就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盛燕心里一咯噔。齐璟这句话,证实了盛燕心中那个荒诞的幻想。
“十八年前,上一任的顺统帝因病驾崩,因无后,传位于弟齐元荀,尊号明宣帝,改元宣统。”
“可在当时,这一“理所应当”的皇位继承并不顺利,”他扭头看向盛燕,“你可知为何?”
齐璟抛出这个问句,却不需盛燕回答,便继续道。
“因为当时的顺统帝方才继位三年,时年二十有五,且身体康健,一向无病无灾。”
头一次亲耳听到这种皇室传闻,盛燕心噗噗直跳,“难道,顺统帝的死有蹊跷?”
齐璟被烛火点亮的黄色瞳孔中闪过一抹笑意,“当时朝堂中跟你抱有同样想法的有不少人。他们认为,顺统帝的暴毙并非偶然,而是人为。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便是凶手。”
“既得利益者,”齐璟说的话似乎没有问题,盛燕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理,“那岂不就是”
她倏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的轻轻吐出那四个字,“当今圣上?”
是啊,若说一任帝王驾崩,还有比继任者更大的获益者么?
齐璟并不否认她的话,继续道,“顺统帝虽然文才武学不算最佳,但却是个真正的仁君,他慈善温和,对弱小有悲悯之心,时常微服简巡京郊乡野,制定下轻赋税,重商户,布衣与贵族同享考学为官资格的规章。”
“是以,他虽资质一般,却赢得了相当一部分的朝臣簇拥。也正是这部分朝臣一直对他的死耿耿于怀,偷偷调查。”
“后面的事,你应该也能猜到吧?”齐璟勾唇一笑。
“一山不容二虎,即使一虎已死,另一虎也不会容忍它留下的势力染指自己好不容易抢下来的江山。”
“所以,这些朝臣,都成了新帝明宣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那几年,接连有好些官员莫名其妙地出事,好一点的是一两个人掉进池塘,坠落山崖,突然暴毙,惨一点的便是满门举祸,出门遭遇山匪抢劫,坐车遭遇山体滑坡”
“相应的,官员补替上位很频繁,短短三年,便有五十三位五品以上官员更换。段嵩便是在那时候,尚嘉庆长公主,从一郡太守跃升为特品亲王端亲王。”
“不少学子将那几年戏称为“龙门年”,意味着只要在那几年,但凡个人有些才华,或者家里有些银两,都能鲤鱼跃龙门,当官成吏,官运亨通,成为众人敬仰的人上人。”
官运顺畅,一路登天固然很好,可这若是因为当权者的有意换血,培植自己势力,以无辜者的枉死为代价,就很难评判出个是非功过了。
盛燕心绪复杂:“所以,张显仁就是那批效忠先帝,无辜暴毙的朝臣?”
“我二哥,”她舔了下唇,“也就是盛沉夜,他其实是张家人?”
齐璟颔首,“张家为百年簪缨世家,历朝历代以来都有朝臣入朝为官,家风一向清廉刚正,作为御史大夫的张显仁自然也不例外,是顺统帝正统血脉最坚定的支持者。”
“至于你二哥,我一开始其实没那么确定他的身份。毕竟那几年无辜遇害的朝臣有很多,你二哥当时估计也还小,我即使怀疑,也无法准确判断他的具体身份。”
“但是在我调查你二哥时,我发现他经常出入一个名叫“汇茗轩”的茶楼,而这个茶楼的主人,跟来宝赌场的主人都是一人,也就是端亲王段嵩的侄子段成风。”
汇茗轩?
这岂不就是之前盛沉夜带自己去参加诗会的茶楼。难道他当时带自己过去,也是别有用心!
盛燕纷乱的心更麻了。
“我猜测他跟端亲王府可能有来往,便让人注意着,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女人。”
盛燕讶道:“一个女人?”
齐璟点头,“对,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平日里住在端亲王府的别院,鲜少出门,每次出门都是坐轿子去汇茗轩,而巧的是,她每次去汇茗轩时,盛沉夜也在。”
“那女人居住的别院守卫森严,我用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将一个没有武功的婢女塞进去,那婢女找了机会,探了那个女人居住的房间,之后告诉我,那个女人半边脸毁了容,是被火烧的,约莫三四十岁。”
“我对比着当年遇害官员,发现城东御史大夫张显仁张府在十七年前一个冬日遇水失火,全府一干八十九人尽数遇害。但张家主仆上下实数九十人,也就是说,当晚其实有一个人逃了出来。当时核实人员的官府认定当晚侥幸捡了一条命的是府里的婢女,可据我后来调查,当时张显仁的儿媳贾氏身怀六甲,已到临盆之际,可那八十九具尸骨里,却没一具尸骨符合怀孕体征。”
“我那潜入别院的婢女,在那毁容女人的厢房床头发现了一个系着胎儿毛发的红色锦囊,上面还悬着一个印有“三福寺”印记的平安福。”齐璟看着盛燕,目光闪了下,“而我查得,你二哥盛沉夜,是十七年前腊月初八出生,那日府上姨娘胡氏去寺中上香祈福,却突然发动生子。那寺庙,正是三福寺。”
“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加上盛沉夜的滔天恨意,我那日便拿张显仁为未出世孙儿提前取的名字,张玄试之。果然,他没否认。”
字字珠玑字字结,盛燕双手撑在木桌边缘,认命地闭上眼,“你可真是好算计!”
齐璟看着她不解皱眉,“盛沉夜隐瞒他的身份,一直骗你,还三番四次的加害你我,你还当他是你二哥?”
“他要害的人是你!”
盛燕猛地睁眼扭头瞪他,想起盛沉夜掉下悬崖前说的那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们。在我心底,你们一直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更觉心酸难耐。
“再说,你就没骗过我么?”
“你明明知道他不是我二哥却从不告诉我,看着我一个人陷入怀疑痛苦挣扎。”
“你明明知道今日的营救是个陷阱,却故作不知,只悄悄布置后手,看着我一个人左右为难,担惊受怕。”
“还有,”盛燕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一丝讽意,“他的身份有假,不是盛沉夜而是张玄,那你的身份就是真的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盛燕突然逼近齐璟,几乎鼻子贴着鼻子,轻声道,“你压根就不是安王齐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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