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万家(一)
骗子?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向万萝解释。
万萝起身,面朝我们站着,眼里充满了轻蔑:“你们这种骗子,我见得多了。兄长糊涂,信了你们的鬼话,我不是你们能轻易糊弄的人。趁我现在心情还可,你们速速离去,我不与你们计较。”
奚岁生“噗嗤”一声笑了:“看来万姑娘得的不是相思病,而是眼睛有点问题。”
“你——!”万萝气道,“不要以为有兄长在,我就不敢赶你们出去。两个人模狗样的骗子,凭一些胡言乱语就想在我们万家拿钱,做梦!尤其是你——”
她指着奚岁生道:“你长得好又怎样,我兄长才不会被你勾引,你这种骗子做不了我万萝的嫂子!”
奚岁生摇头:“原来不是眼睛有问题,而是脑子有问题。”
我点头表示赞同。且不说我们算是她兄长请来的客人,一口一个骗子让人心里不舒服。就算奚岁生敢嫁,万松敢娶么?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身上的秘密不是万松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
这万萝未免把自己和自己的兄长看得太重了。
万萝气得涨红了脸,大骂:“两个无耻之徒。”
到底是千金小姐,骂人也是文绉绉的。
我和奚岁生的表情肯定是像在看笑话,因为这位万萝姑娘看我们两个不说话,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更加气愤,一巴掌打向奚岁生。
奚岁生反应极快地躲到了我身后,笑道:“靠你了,小微微。”
明明白白拿我挡枪,我无奈,伸手抓住了万萝的手腕。
一个小姑娘,我还是对付得了的。
万萝挣扎了两下,没挣脱,怒目而视,我泰然处之,不管怎样,打人是不对的。
此时一直偷偷在不远处看着的万松忙走过来,连声道歉:“抱歉抱歉,舍妹一时心急,冒犯了两位,请奚药师和……姑娘……”
哦,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万松我的名字,我道:“我叫澶微。”
万松迅速道:“请澶微姑娘手下留情,舍妹并不是故意的,请澶微姑娘放开她吧。”
我倒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计较,随即放开了手,没想到那万萝见我收手,气势不变,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如果被万萝扇到,我这个影宗关门弟子兼影宗第一打手的位子也可以让给别人坐了。
万松大吼一声:“万萝!”
万萝的手腕再次被我捏住,不过我这次用的力气大了点,估计松开后会留条红印子。
奚岁生看得直摇头:“万公子,令妹可不像你说的乖巧懂事,聪明伶俐,这动不动打人的做派和市井泼妇倒是挺像。”
奚岁生淡淡一笑,嘲讽道:“这病,怕不是万公子宠出来的病。”
万松的脸羞得发红,万萝的脸气得发白,两个人的表情可谓有趣。
到底是一家之主,万松朝我们深深作揖,又向万萝冷声道:“小萝,给奚药师和澶微姑娘道歉。”
万萝咬了咬嘴唇,满脸不情愿地道:“对不起,是我不该打人,澶微姑娘,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万松看着我,眼神带了期盼。
我慢慢松开了手。
许是得到了教训,万萝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绕过我和奚岁生离开了亭子。
万松苦笑,尴尬地对我们道:“小萝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让你们见笑了。”
说罢,匆匆跟了上去,低声叫道:“小萝,小萝。”并拉住了小萝的袖子。
两兄妹走得远了,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其间只见万萝好几回甩开万松的手,神色不虞。
我揉了揉额头:“这万萝打人的力气大的很,说话的声音也中气十足,哪里看都不像个得病的人。万松冒着生命危险去鬼市请你来,简直是白费功夫。”
奚岁生双臂环抱:“对于万松来讲,听话乖巧的妹妹性情大变,和病了无异。不过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他费不费功夫——”松开臂膀,“重明金羽,我势在必得。”
似乎是为了表达歉意,接连几日,万家给我们准备的饭菜异常丰富,凉菜热菜,点心酒水,不一而足。
奇怪的是万松那边不曾请奚岁生过去给万萝看病,我推测是万萝心结未解,万松怕起了争端之故。
我还要去帝京,不打算长留万家,便想去找万松问一问何时给万萝看病,我们也好尽快离开。
问过几个家仆,他们告诉我万松在后花园。万家的后花园里花木繁盛,中有回廊小亭,我瞟了几眼。却不见万松人影。正感到奇怪,便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就不能让我少操心一点,你这样不听话,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少拿爹娘来压我,你就是看不惯我,觉得我是个疯子,非要找那些骗子道士和庸医,想要我死!”
“小萝,我是为了你好。你难道真的一点察觉不到吗,你现在受了那个妖怪的蛊惑,越来越不像你了。”
“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那群骗子说什么你都信,你就不能信自己的亲妹妹?”
“我看高人说的没错,你就是被那妖怪迷了心智!”
“兄长,他不是妖怪!薄黎公子是天下第一的画师,你凭什么说他是妖怪!”
“你糊涂,你的那几个朋友跟中了邪一样,非要嫁给他,定是中了他的妖术,给我时间,我一定能让他露出真面目。”
“兄长,你别再胡说八道了,那些全是你自己的臆想。薄黎公子才貌双全,对他动心有什么奇怪,我只信我亲眼见到的。”万萝努力压抑着怒气,“我知道兄长疼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薄黎公子不是什么妖怪,这一点,请兄长记住!”
这对兄妹吵的不可开交,我是个外人,听着颇觉尴尬,不知是走是留,那万萝气冲冲地打算走的样子,我不愿与他们碰上,只能又回了住的客房。
我一脸沮丧地回了屋里,奚岁生手里拿着小酒杯,桌上放着一把鎏金宝石细颈酒壶。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见我神情不快,奚岁生问道:“怎么,那万公子不让我们走?”
我摇头,“不是。”顺便把刚才所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奚岁生。
“薄黎,我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奚岁生托着下巴,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我应该是见过他的……”
奚岁生拧眉苦思了好一会儿,“算了,想不起来了,不想了。”
我道:“听起来他们兄妹的矛盾皆由这个叫薄黎的人而起,我倒真想见见,那薄黎是个什么样的人。”
奚岁生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逃不过爱恨嗔痴,正如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生死轮转。”
我若有所思,奚岁生举起一杯酒,笑道:“听不明白?喝了这杯酒就明白了,一醉解千愁啊!”
因有着前科之鉴,我是半点酒不敢碰的,忙道:“不必,我不喝酒。”
“不喝酒?”奚岁生叹道,“那你可是少了很多乐趣。”
少了多少乐趣,我不想知道,但是因为酒,我是实打实丢过一回脸,还是在崔璞面前。
影宗是不禁弟子喝酒的,可以好酒但不可嗜酒,兼之影宗的弟子下山忙着除妖捉鬼,也没有几个敢因为酒耽误正事的。
那是一年除夕夜,影宗各处挂了灯笼,映着山中积雪通明,人人穿着新衣,个个脸上带笑,平时最严肃的雷群长老,也会拿一把糖分给刚入门的小弟子。
除夕夜,除夕宴,正是全宗的人难得聚在一起的好日子。早有爱热闹的,把从山下买来的烟火点了,沉沉夜空被焰火点亮,犹如白昼。
宴席上,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几个喝醉的在那儿划拳,吵吵嚷嚷。师父红着脸拿了酒壶举到我面前,含糊不清地道:“来,徒儿,喝酒!”
从宴席开始,我就一直偷偷瞧着坐在角落里的崔璞,他本是影宗最出色的弟子,但性格太冷淡,所以没有几个弟子敢坐在他身边,他自己也不在乎,永远如一株悬崖上的寒梅,静静游离在人群外。
师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我一跳,我心慕崔璞已久,不知怎么想起弟子们说过的“酒能壮胆”这句话来,便接过了师父手中的酒壶,拨开壶盖,一口气喝了下去。
当时师父的表情很茫然,愣愣瞧着自己空了的手,像是没反应过来。
一壶酒,或许是半壶酒,那酒喝下去,从喉咙烧到脸上,热热辣辣,烧的人脑子也晕乎乎的。
这便是喝酒的感觉?
我眨眨眼睛,眼前的人和景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分明,又像是各种大团大团的色块,交织在一起。
一点雪白忽然跃入眼中,我心里涌出一股子欢喜来,我知道那是谁了,是崔璞!
我扶着桌子,自认神智清明,步伐稳健地朝崔璞走过去,当时其他弟子的反应是什么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如云如雪一样的白色。
我拽着他的袖子,坚定地对他道:“我喜欢你,崔璞。”
门外“砰”的一声,一朵烟花炸开,我看清了面前之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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