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事(六)
这里毕竟是薄黎的意识,他出了问题,我和奚岁生两个恐怕也是逃不掉的,幸好这诡异的情景没有持续多久,犹如一滴水落入湖面起了涟漪,场景顿时又动了起来,好像刚才的静止没有发生过。
而在此之前,奚岁生指树示意。我拉着她,跃上树干。借浓密的枝叶掩盖住身形。
令人惊异的是,一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光球,和那日初进幽族时见到的非常相似,它们围绕在妙华嫣的身边,层层包裹起来,直到看不到里面的人,像一朵大块的云,逐渐升上了天。
薄黎仍旧面带微笑地等待着,但是他的额角却有汗滴滑落。
长老们停下了舞蹈,聚到一起,对在场的幽族人道:“圣女正在与神灵沟通,你们不可在祭台停留,都回去吧。”
幽族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唯有薄黎不肯离去,道:“敢问长老,圣女要和神灵沟通多久?”
这十位长老一同对着他摇头:“你若想知道,三日后再来。”
说罢便离开了。
薄黎留在原地,等了三天。
这是薄黎当时在幽族的记忆,或许他那三天是度日如年,对我们来讲,恍惚一瞬,三日过,十个长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祭台前站成一排。
薄黎见到他们,迫不及待地问:“各位长老,圣女和神灵的沟通是不是该结束了?”
从前薄黎不信鬼神,不信仙灵,遇见妙华嫣,使他不排斥这些说法,而今妙华嫣被困在不知什么东西里三天,他又没有办法让她出来,只得寄望所谓的神灵真的存在,而不是因为什么“祭祀”,要了圣女的性命。
长老们望着那团“云”,齐声道:“神灵佑我,万世绵长。”
而接下来的一幕,彻底打碎了薄黎的幻想。
十位长老说完,云缓缓落到祭台上,接着,像揉成一团的柳絮被风吹散,露出中央的一具白骨。
她躺在水晶做的祭台上,骨色与晶华交映,即使是一具白骨,也是天下最美的那一具。
十位长老神色欢欣,喜悦道:“神灵看中了圣女,已然为她脱去肉身,带到天上侍奉了!”
和长老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幽族人,他们见到此种景象,无一不跪倒在地。
只有薄黎,站在祭台旁,眼瞳乌黑,沉默地看着那具属于妙华嫣的白骨。
小覃被放出来后,知道圣女脱离肉身,侍奉神灵后,哀叹道:“如果我也能和圣女一起侍奉神灵就好了,这样就能和圣女永远在一起了。”
旁人笑她:“历代只有圣女方能在祭祀上与神灵相通,你不过圣女身边的小侍,如何能和圣女相较?”
小覃红着脸,说道:“我自是比不上圣女,圣女那么好的人,我日日为她扫尘奉水也是我心甘情愿。”
“圣女知道你有这份心,定会为你高兴,只是她未必愿意让你和她一起同神灵共处。”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见到来人,小覃立时横眉:“原来是薄公子,你有事吗?”
薄黎手里拿了个藤编的环,扬手戴到了小覃头上,他微笑道:“送你的。”
突如其来的讨好惹得小覃愕然,她道:“你是吃错药了吧,送我这个做什么?”
周围的人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拍拍小覃的肩膀,“等你有了好事,别忘了请我们喝酒。”
她们识相地离开,留下小覃,瞪着眼道:“薄黎,你说实话,你想干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人离开后,和煦的笑容淡了下去,面上浮现出沉冰似的冷意:“自然是想问问你,你真的信什么神灵,信那所谓的脱去肉身。阿嫣说过等她这次祭祀结束后就与我成亲,她怎么会愿意跟随不知哪里来的神明。”
小覃冷笑一声,伸手捋了捋耳畔的发丝:“圣女愿意与神明同去,当然是因为神明比你这个凡人更好,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换做你有可能,但阿嫣不是会失信的人,我更想猜测是你们幽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要害死一个好姑娘,换取你们幽族人的信仰。”他嘴角上扬,明晃晃地讽刺。
小覃立刻怒道:“你胡说,正是因为长老们和神明庇佑,我们幽族才能长久地生活在这里,不被外面的战祸和天灾所扰,你竟敢诋毁!你信不信,我现在把此事告诉长老,让他们处罚你,看你如何饶舌挑拨!”
薄黎冷笑道:“庇佑,焉知自己不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之辈,一生都困在这里,被谎言欺骗,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呵”了一声,转身带起的风扬起袖子,大步离开。
我们站的角度,正好看到薄黎脸上嘲讽的笑,他的身后,站着的小覃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有几分疑色。
这是薄黎的意识,我们不知道小覃去做了什么,大概是听进了薄黎的话,去找真相。
而薄黎又遇见了那个老婆婆。
老婆婆的衰老和幽族人格格不入。偏偏她身上穿的是幽族人特有的白袍,细看下,甚至和小覃身上的式样非常相似。
她看到薄黎。什么也没说,面对薄黎的问话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向幽族外围的林中走去。
薄黎跟着她,在林子里穿梭,那些林子里的云团儿不怕人似的,往薄黎身上蹭,可惜自从看到妙华嫣是被这些东西害死后,薄黎的厌恶再也忍不住,像挥开苍蝇一样,驱赶它们。
两人停在一座小木楼前,木楼的一半楼身上是藤蔓攀挂,有云团在上边栖息。
他们进了木楼。
我实在不能确定薄黎是不是能看到我们,于是询问奚岁生的意见:“奚药师,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奚岁生摸着下巴道:“跟,当然要跟,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就有我们要的线索。”
“只不过——”她笑吟吟问我,“你会隐身术吗?”
隐身术我不会,隐匿的技法倒是会一些,我和奚岁生躲在窗户底下,偷听他们的谈话。
偷听固然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的好办法,所以师父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行为置喙。
再者,天高皇帝远,他老人家才不会多管闲事。
薄黎清冷的声音从屋里穿出来,那老婆婆说话的声音太小,听不出什么。依着薄黎的话,我们尚能推断几分。
“你是上一代圣女的侍女?”
“用了禁术?”
“果然是骗局。”
”他们的身份不一般,难道是妖怪不成?”
“神的后人,太可笑了。”
“你也恨他们吗?”
……最后一句话问的很平淡,然而之后,再听不到屋里的谈话声了。
又过了段时间,我蹲的脚麻,一只云团子晃晃悠悠飘到我面前,睁着两只黑豆子似的眼睛,停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不敢动,生怕出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吱呀”一声,是门开的声音,我们悄悄绕过去看。是薄黎走了出来,对老婆婆行了一礼,道:“我今晚会再来的。”
他说完快步离开,一路挥开朝他黏过去的云团,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这里会消失吗?”我轻声问。
所有的场景构建于薄黎的意识中,我幻化为桃花时,与他几乎寸步不离,所以知道他发生的一切。现在他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上,免得落下什么重要信息。
“不会,我们留在此地。如果我没猜错,破除阵法的方法就在里面,当务之急是找到方法。至于薄黎么,我们只要避着他,他看不到我们,就不会醒过来,等着找到阵法我带你出去就好。”奚岁生道,之后指示我带她避开老婆婆,进了木楼。
木楼有两层,我背着奚岁生跃上屋顶,从窗口爬进去,里面立着不少高大的书架,书架很高,几乎顶到了屋顶。架子上摆满了竹简,缝隙间却没有灰尘,想是老婆婆经常打扫的缘故。
我听着楼下的动静,和奚岁生一起翻找起那些竹简。
每个竹简上都用麻绳捆住,上面系了个小木牌,写着名字,这为我们寻找提供了便利。
不过竹简实在太多,一卷卷看下来也是浪费时间,尤其这些竹简摆的没有规律,看名字有时也看不出什么。
更别提有的没名字。
奚岁生一卷一卷地看,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这份养气功夫叫人暗叹。
人的意识实在很奇怪,我自认看了连半刻钟不到,从窗口透进的光线已然不足,难以让我看清竹简上的字了。
天快黑了,意味着薄黎也要来了。
此时奚岁生拿着一卷竹简走过来,道:“我们可以走了,我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这么快!”我颇为惊讶,总以为得再入个幻境,中个机关才对,不然太顺利显得不合常理。
奚岁生道:“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我受师父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影响颇深,总认为一个人若是要找到一样关键的东西,总需要经历一系列苦难与试探,不然既显不出东西的重要性,也无法让人看到故事主人公的成长。
然现实是如此残酷,不给我更多的发挥空间,直截了当告诉我可以结束了,我踌躇片刻,心里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
奚岁生道:“莫非你好奇薄黎后来的事?”
竹简在手上划出一个半圆的弧线,她道:“其实我也有点好奇,那我们看完再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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