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这只波斯猫是原来宠物店老板留下来的。
它血统尊贵,生得娇小可爱,原先要被卖给那个贵妇小姐,但老板出事后,便没有客人愿意再来了。
因此波斯猫便留在救助中心里。
尹清婉搂住波斯猫亲了它一口,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她伸手去接屋檐落下的水,沉思半晌,正打算关店回晋王府。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清朗的少年音:“等等,等一下!”
尹清婉一愣。
她看到雨中正有一个向她奔跑过来的少年。
宗明澈用手挡着雨,但磅礴大雨无情,他微小的一点遮挡丝毫不起作用,很快便被雨淋成了个落汤鸡。
跑到尹清婉面前的时候,他竟然还是笑嘻嘻的。
宗明澈道:“婶娘,我们好久不见了。”
尹清婉看着狼狈不堪的小皇帝,不由得分外无语。
她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跟她过不去,成天在她面前晃悠,左一个婶娘右一个婶娘地叫着,叫的她都没脾气了,转而迷失在他甜言蜜语的攻击中。
她仗着心理年龄大,当真有些把自己当成小皇帝的长辈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
尹清婉柔和地问道:“冷不冷。”
宗明澈摇摇头,脸上甩出来一连串的水珠子,他忍不住笑了,边笑边可怜巴巴地说:“不冷。”
“不冷才怪。”
从春桃手上接过干燥宽大的毛巾,尹清婉把宗明澈拉过来,然后将毛巾向他头上盖了上去。宗明澈身体一僵,虽然他平时嬉皮笑脸爱挽人胳膊,但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对他无故亲近。
尹清婉没有察觉,只当他害羞了。
她把宗明澈的脑袋整个裹在干燥温暖的毛巾里,然后温柔地搓揉擦拭,关切地道:“小心别着凉了。”
宗明澈身体越发僵硬古怪。
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里面了,身上粘稠的湿润感觉也变得干燥起来。
他无父无母,打小懒散惯了,这被照顾的温暖舒适的感觉,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听见尹清婉关心的话,他才忍不住动了动。
宽大的毛巾盖在他的头顶上,衬得他的脸庞又尖又小,怔愣地看着她的时候,眉眼还带着稚嫩,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崽,可怜可爱。
尹清婉心中不禁怜惜了一分。
被擦干雨水,宗明澈舒服了不少,头发也半干了。她令春桃带他下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给他煮了杯姜茶祛寒。
宗明澈捧着姜茶蹲在一旁,眨眼道:“谢谢你。”
尹清婉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照顾你是应当的。”
宗明澈:“……”
他有些别扭,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蹲在一旁,宗明澈打量着店里的陈设,才斟酌着道:“你很喜欢小动物吗?”
因着小皇帝来了,尹清婉便没有提前关门回去,小小的店铺中装满了各色各样的小动物,像黄雀、鹦鹉还有一点点慢吞吞啃着菜叶子的灰毛兔子,红如宝石的眸子,正好奇地盯着他。
她则随手捞着一只火红的大尾巴小狐狸,抱在怀中又暖和又能撸毛。
尹清婉笑眯眯道:“当然喜欢了。”
“我幼时过得不快活,百般无趣的时候,只有这些猫儿狗儿会来陪我。”她隐瞒了一些小细节,回忆着感叹地说,“嫡母严苛冷待,它们与我而言,是少有亲厚的能说上话的,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总喜欢找她们诉说心事。”
屋外滂沱大雨仍然在接着下。
黑云压城,屋内有些昏暗,春桃为他续上了一杯热茶。隔着蒸腾的雾气,她柔婉的侧颜朦胧无比,似乎透着暖玉一般的光泽。
宗明澈不禁看愣了神,闪了闪眼神片刻后低声道:“你真善良。”
他声音压的极低,口齿含糊。
尹清婉没听清,愣了愣看他道:“你说什么?”
宗明澈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待雨过天晴,宗明澈便告辞了,
小皇帝来时匆匆,仿若昙花一现,只是随便过来玩玩罢了。走的也快。
尹清婉回到晋王府,却来到宗玄冶的院落中,敲了敲门。
门没有关严实,轻轻一碰便吱呀吱呀地打开了。犹豫片刻,尹清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四屋内立着一张屏风。
她发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坐在木桶里似乎正在沐浴。尹清婉身影僵了僵,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乱看,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她正欲退出去。
这时木桶里的人影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以为是换水的仆人进来了,宗玄冶闭着双眼,沉声道:“过来。”
尹清婉一时间进退两难。
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宗玄冶坐在木桶中,温热的水盖住到了他的胸膛下,只露出肌肉结实的臂膀。黑发湿漉漉的散在后面,以尹清婉的视线,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没见过不该看的,尹清婉松了口气。
这时他道:“帮我把澡巾送过来。”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澡巾挂在屏风上,她从屏风上取下来,然后递到宗玄冶手中。
宗玄冶伸手去接。
这时候两指相碰,他的手不仅摸到澡巾,还有一片滑腻柔软。
不像个男人的手。
他猛然睁开眼睛,厉光一现,扣住身后人的手腕,喝道:“谁?!”
宗玄冶习武之人,向来擒敌抓贼惯了,手劲很大,岂是尹清婉身娇体弱能比的。他稍稍一用力,她便痛的惊呼起来。
“啊,是我。”
尹清婉连忙带着哭腔道:“轻些,好痛。”
听到熟悉的声音,宗玄冶一顿。
他松开手,回头错愕道:“怎么是你。”
然后便突然想到,是他将人叫过来了。宗玄冶质问的口气便淡了下来,转而有些尴尬,他傲慢地地撇开头,声音一低,“是我的错,你先将头转过去吧,我穿身衣裳。”
尹清婉捂着手腕,无措地将身体转过去。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很快宗玄冶便穿好了,他着了一件黑色寝衣,露出小麦色的胸膛,未干的头发打湿了寝衣,寝衣便粘在了他的身上,隐隐勾勒出他的结实健硕的硬朗身形。
英挺的鼻梁,俊朗的眉眼紧锁着。
他径直走过尹清婉的面前,然后坐到小榻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神色自然道:“过来。”
尹清婉本来没有多想的。
但是深更半夜,又是这副出浴的模样,她的思绪不由有些杂乱。
原地挣扎犹豫片刻,尹清婉拘谨地走到榻旁坐了下来,尽量离他远些,声音颤抖地道:“王爷,您唤臣妾来有何要是吗?”
榻旁放着几本没有封面的书。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打开。”
尹清婉手指颤抖着,纠结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鼓励温和的目光下,迟疑着缓缓打开书。看着书上的内容,她惊愕无比,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这是……孟子?”
尹清婉错愕地抬头看他。
宗玄冶点了点头,沉稳道:“你读过书?”
她不好说自己大学毕业,想了想原主的记忆,含含糊糊地说道:“没读过书,只勉强识过过几个字。”
“那很不错。”宗玄冶看她的目光温和,“我想教你读书识字,你可愿意。”
“……哦,原来是为这事。”
尹清婉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和羞愤,因为想偏了。
但也有些讶然。
因着她从未想过宗玄冶竟有这种想法。
在古代女子本来读书的就少,像宋知章那样满腹经纶,更是少之又少,才显得尤其特别。一般男子娶妻之后,大多为了打理家务,绵延子嗣,少有想教她们读书的。
他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尹清婉想着,便自然地将疑问问出来了,“为何王爷想教臣妾读书……”
宗玄冶解释道:“你曾对我说过,艳羡宋小姐博览群书,做的一手好文章。不必羡慕她,”他拍了拍尹清婉的头,温柔道,“我虽不济,但也会倾囊相授。”
许是拍多了的缘故,如今他的动作越发顺手娴熟。
尹清婉再次愣住了。
她当时只是随口笑谈了一句,并未有别的意思,但没想到宗玄冶会记在心里,并且这么认真地对待。
从未有人这般将她的话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
一时她心尖竟有些发热,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低头沉默良久,尹清婉才生涩道,“……王爷……臣妾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
宗玄冶将磨好的墨放在桌案上,让尹清婉先写几个字。尹清婉不习惯用这种软毛,因此写出来的字也稚嫩无比,歪歪扭扭的。倒坐实了她不识字的说法。
宗玄冶先让她练字,见她写的不好,便蹙眉凑过来,握住她的手勾勒笔锋。
他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
是很干净的感觉。
同时衣服上也有种熏过的檀香气息。
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他身上还蒸腾着热气,结实有力的臂弯环住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耳后侧也热了几分。
尹清婉不自在地远离了他一些。
宗玄冶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
夜深了,尹清婉有些困倦,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哈欠,然后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小榻上,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不在榻上,却躺到了宗玄冶的床上。
身上还盖着被褥,整整齐齐地掖在她的脖子下方。而宗玄冶已经上朝去了。
她手腕凉丝丝的,拿起来一看,上面敷着一层透明的膏药。
昨晚宗玄冶用力捏了她的手腕,没过多久便红肿起来,她肤色白嫩,两厢对比下,愈发显得红肿可怖。昨夜她虽然感觉到手腕刺痛,但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大碍。但没有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宗玄冶竟会如此细心地为她上好药。
尹清婉缓缓吸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
起身梳洗后,她去到了店中。春桃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眼中还含着泪,带着哭腔开口道:“小姐,不好了!香香不见了!”
香香便是那只血统纯正的波斯猫。
尹清婉一惊:“怎么回事?”
春桃哭着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一转头的功夫,它就跑出去了。是奴婢不好,奴婢太不用心了。”
“你别急,我们先找找。”
见春桃实在伤心自责,尹清婉忍着焦急安慰她几句。随后两人出门,分头四处找人问了问,打听波斯猫的下落。
旁人一般见过,大都会有依稀的印象。
尹清婉寻着打听来的线索,找到一家酒楼前。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正面色狰狞,肆意辱骂什么。他面前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虽然破旧但是干净的衣裳,惨败着小脸,被撞到在地上,低着头一眼不发。
波斯猫似乎很生气。
她毛全都炸开来了,站在小男孩面前,瞪大猫瞳死死地盯着锦衣公子,口中发出威胁而沉重的呼噜声。
锦衣公子脸色不好看:“哪里来得破猫,碍手碍脚。”
说着,他抬脚便想要踢上去。
尹清婉登时脸色大变,连忙厉声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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