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尹清瑶似乎安分了许多，在宫中许久没有传来消息。
尹清婉并不在意。
她从前厌烦尹府，几乎从未主动踏足过。但自从发觉秦氏苛刻林姨娘后，因为担心林姨娘的安危，怕她在尹府受什么委屈，尹清婉便隔三差五就会回尹府一趟。
索性有采月暗中接济，林姨娘的日子好过很多。
采月如今有了身孕，七八个月大的肚子。
找过大夫来看，说是个男胎，若真生下来，那便是尹府的独苗苗。
她整个人活泛起来，越发得意洋洋，整日趾高气扬扶着腰在后院中闲逛，身后一堆丫鬟婆子伺候。
秦氏被采月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得不轻，索性整日闭门不出，省得看到她闹心。
其中最高兴的要属尹文正。
他官场上连升三级，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家里中又即将添新丁，事业孩子双丰收。
尹文正头几个孩子都是女儿，如今年纪大了，少不得担忧身后事，如今骤然有个儿子，能够传承香火继承家业，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尹清婉见到的时候，便见阖府上下，都将采月捧着悉心照料，生怕她摔了碰了。
秦氏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
采月向来毫不客气，仗着怀有身孕，不仅光明正大地坐下来与她同桌而食，还撒娇让尹文正给她夹鱼肉。
娇滴滴的声音在她耳边显得尤为刺耳。
尹文正虽一把年纪，但也乐在其中，笑呵呵地同采月你侬我侬，亲密无间，
秦氏看的眼睛刺痛，怒火中烧。
她一把将筷子摔在桌上，厉声喝道：“好好吃饭！这像什么样子，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
采月撇撇嘴，“老爷，你看夫人，怎么这么凶。”她摸了摸大起来的孕肚，可怜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刚刚在踢我，是不是被吓到了。奴家被吓到没关系，但奴家担心孩子……”
“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尹文正咳嗽了一声，不满道，“月儿年纪小，你何必同她计较。”
这意思是她年纪大不讲理？
秦氏气得脸色变了。
尹清婉夹了一筷子菜，慢吞吞地边吃边看这场闹剧。
秦氏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摔筷子走人。若她当真这么做了，反而会让采月得逞。她自然不愿意看到那副场面。
忍着恶心，秦氏寒声让婢女给她换了一副碗筷。瞥到安静低眉顺眼的尹清婉，心下不禁怨毒起来。
若不是她将采月那个贱妇送过来，何曾会有今日之事！
入夜，尹文正又去了采月的屋子。
秦氏在屋内坐在默默垂泪。
赵嬷嬷替她掌灯，见到这番情景，忍不住叹了口气宽慰道：“夫人，您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又何必同那贱籍的妾计较。恕老奴直言，这些年您打压那些姨娘，又何苦呢，反而同老爷生分了不少。”
“不若您宽宏大量一些，好生安顿后院。等采月那个小蹄子生下孩子，再将孩子抱过来抚养，旁人又能说些什么。”
赵嬷嬷苦口婆心道：“您的地位，永远不会动摇的。”
“我又何曾不知道。”
“尹文正那个老匹夫。”秦氏忍不住咬牙，眼泪流的越发厉害，“当初若没有我家助力，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如今发达了，便沾花惹草，这些年若没有我暗中整治，这后院中，早不知多了多少小妾姨娘……”
正说着，门外突然灯火通明。
随即还传来尖叫声，还有丫鬟小厮们的脚步声，说话的嘈杂声音。
尹清婉吃完饭后没有离开尹府，反而留下来陪林姨娘住了一宿。
难得有与女儿亲近的机会，林姨娘有些激动。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直到看见尹清婉打哈欠，她才骤然反应过来，无措道：“现在太晚了，我是不是话说得太多了？”
“没有。”尹清婉摇了摇头，声音柔和，“您说多少的话，我都爱听。”
林姨娘眼眶一红。
她温柔地摸了摸尹清婉的头，蔼声道：“我不打扰你了，快睡吧。”
这时门外蓦然响起激烈的拍门声。
尹清婉惊了一跳。
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姨娘，不好了！老爷死了！”
“什么？！”
尹清婉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她转头看了一眼林姨娘，见她脸色煞白似有些愣住了，便按住她的手，尽量沉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到了采月的院子里，里面已经挤满了许多人。
尹文正躺在榻上闭着双目，脸色青白。
大夫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拎着药箱，连鞋子都穿反了一只。他手颤颤巍巍搭在尹文正的手腕上，诊了片刻又探了探尹文正的鼻息，最后面色悲沉，拱手无奈道：“请夫人节哀……”
秦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捂住嘴，勉强压抑住到嘴边的哭嚎声。还好有赵嬷嬷从在旁边扶着了她，这才避免了身子软倒在地上。
“老爷！”
秦氏忍不住淌着眼泪，哽咽道：“我家老爷身体一向健壮，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出事呢。大夫，您再看看……”
大夫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尹大人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实则这些年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又连日吃那些滋阳大补的药，泄了精气，这才……”
秦氏抓住重点，“大补的药？”
“老爷向来与我同桌而食，那些膳食中从没有过什么，大补的药，怎么会……”
秦氏突然想来什么，脸色变了，转头对尹文正房中伺候的一众婢女吼道：“是谁给老爷吃的？！”
采月只穿着一件鸳鸯戏水的红兜儿，露出雪白的臂膀，发丝凌乱，闻言不由闪了闪眼神。
尹文正年岁大了，虽贪慕女色，但却身子虚了。
采月与他同房的时候，时时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几个月的光景了，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她自己的身体自然没有问题，那便是尹文正不行。采月脑筋一转，便想到了用些虎狼之药，来提提兴致。
效果的确非同一般，没几个月，她便怀上了。
只是这药，尹文正却一直在吃。
而如今却没想到出事了，看这样子，似乎与她给的药有关联。采月难得有些心虚。
秦氏环视一周，见采月低着头，一脸心虚地往后躲闪，便猜到了什么。
一瞬间，悲戚和愤怒达到了顶峰。
秦氏尖叫了一声，顾不上大家夫人的仪态，发了疯似的扑上去就要扯采月的头发：“你这个贱人！是你害得老爷出了事！贱蹄子，祸害，我要杀了你！”
采月被一把薅住头发，忍不住痛得叫了一声，心虚之意也散了不少，转而变成了理直气壮的恼火。
“和我有什么关系，疯婆子！”
她向来不是吃得了亏的性格，顿时想也不想，一反手打了回去，和秦氏扭到了一起。
“夫人！”“姨娘！”
此起彼伏丫鬟嬷嬷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采月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尹清婉穿过丫鬟小厮们的包围，刚一进来，便见到两人纠缠扭打到了一起。顿时皱起眉，对在旁呆若木鸡的赵嬷嬷喝道：“等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赵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指使几个粗壮的嬷嬷将状似泼妇般的两人拉开。
采月头发被揪掉了几把，秦氏脸上也有指甲划伤的痕迹。
尹清婉见两人的情况，忍不住眉心纠结到了一起。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先让人将大夫请走，又指使人将围观的小厮婢女们全都清了出去。
小院中顿时清净了不少。
尹清婉看着仪态全无的秦氏，“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爹刚死，尸骨未凉你们便大动干戈，这成何体统！”
采月顺了顺凌乱的发丝，抢先道：“和我可没什么关系，都是那个疯婆子先挑的事儿……”
如今尹文正死了，不必再对秦氏装作恭敬，她改口改的飞快。
“还说，贱人！”
秦氏怒上心头，又欲扑上去打采月。好在被赵嬷嬷拦下了。
在赵嬷嬷的劝说下，才冷静下来几分。
她转头看向尹清婉，指着采月道：“正是你送过来的那个贱蹄子，给老爷吃滋阳的药，又用那不入流的手段痴缠老爷，才害得他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我问你，你当初安的到底什么心，将这种祸害送到了我家！”
听到她这般说，采月顿时不干了。
“什么叫我害的！”
采月冷笑，“那药是他自己高高兴兴地吃的，我可没半点蒙骗过他。”
秦氏指着她，重重地喘着粗气，“若不是你勾引他，用那些下三滥的房中之术，老爷岂能……”
“他好色可不是我指使的。”采月想也不想，讥笑道，“若他自己柳下惠在世持身自正，任天王老子也拿他没办法！他喜欢女人，乐意来我屋子，腿长在他身上，我年轻貌美又不是我的错，现在怎么就反倒成了我勾引？！我清清白白好好一身，少把屎盆子扣我身上！”
“你！……”
秦氏被她舌尖嘴利气得半晌说不出来话。
采月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
药虽是她给的，但也是尹文正主动吃的。
他想在女人身上逞威风才吃的药，哦，现在吃坏了，就来怪她。那当初吃好了，与旁的女人醉生梦死的时候，也没见念她的好哇。
她一不是他爹而不是她娘，自己老大不小了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注意点。
现在死在她屋里头，真晦气。
现在尹文正死了，就是秦氏当家做主。
秦氏愤怒到极致，反而清醒了。
采月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妾，就算打死了发卖出去也不会有人过问。如今护着她的人死了，她还拿捏不了这个贱人了？！
“来人，”她转头冲赵嬷嬷吼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抓起来！重重打一百大板然后扔出府去！”
赵嬷嬷早就看采月不顺眼了，立即毫不犹豫道：“是！”
她招呼了几个体壮的粗使嬷嬷，正欲上前。采月打嘴炮还成，若真真刀实枪地干起来，她便慌了。
采月拿眼一瞥，连忙躲到尹清婉的身后。
“王妃，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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