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新人学得怎样？”

        新人入职已经一个月了,离驾驶证考核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今天孙海特意过来运输队这边，查看新人学习进度。

        安华从文件中抬头，回道：“都能上车了,就是不熟练。真上路练车还不行。”说到这里，安华也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次的要求比较高。还剩一个月的时间，这六个新人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通过驾驶证考核。

        要是通不过，只能回炉重造了，重新训练了。之所以那么着急安排考试，也是因为一个月后，交通局那边有安排一场统一的考试。这种考试一般要顾及考场的安排。只有交通局那边，才能安排到考场。

        孙海听到安华的话，也不意外。只是问道：“这样一来,单多了那么多，你能安排得过来吗？”

        安华点头。当然安排过来了,人手不够的时候，她也会顶上。这个星期,她已经出了两趟车了。虽然都是短途任务,不过这样从侧面说明运输队目前单量的暴增,以及司机缺口问题。

        “等年底要是那几个新人拿不到驾驶证的话，我看要从公交车队临时调司机过来顶一顶了。”这是安华想到的，比较适合的减轻运输队司机压力的办法。

        公交车那边的班车是固定时间发车的,这样一来,只要调度那边合理安排司机的出车。绝对可以从那里挤出几个空闲的司机过来运输队顶班的。

        孙海听到这个主意，也知道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说完这个后,孙海这才丢出个重磅消息：“省里面下发了通知，要给全省的运输公司特别是货物运输这一块的负责人开会。我们公司的话，我带着小林还有你一起去。时间在下周一,这两天准备一份最近一年内，运输公司单量统计表。”

        安华听到省里要给货物运输负责人开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省里这是要有大动作了吗？”整个三花省一共有18个城市。一个城市设置1-2家运输公司，这取决于城市的大小。保守估计一下，全省最少有25家以上、规模大小不一的运输公司。这些运输公司，最起码会分出一部分司机，专职于货物运输。

        这样算下来，能代表运输队去省里参加会议的，都是全省各大运输公司的主任，以及负责运输队具体业务的队长。所以，这个会议的参会人员，运输公司这边最少也有50个人参加。

        加上省里以及各个市级单位分管交通运输的部门领导。这个会议，不是一般般的大小。

        孙海明白安华的震惊。说实在，他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要参加规模这么大的会议。上头发下来的通知里面，并没有提到会议的主题。只是让他们提前上交给市局一份统计运输队委托单量的文件。

        安华努力在脑海中回想78年下半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是，她找不到。这样看来，这个会议，应该不会造成十分大的影响才对。

        虽然想是这样想，不过安华还是打定主意，小心求证这次会议的目的。

        ——

        不过，在这个重大会议召开之前。安华先被那六个新人给吓了一回。

        事情还得从他们六人学习开车的进度说起。因为孙海上午特意过来运输队，询问这六个人的进度。所以，下午一上班，安华就直接去到了新人练车的地方。

        她也不直接问那些教人的师父，反而问那几个满脸跃跃欲试的新人：“进队一个月了，还习惯吧!”

        六人高兴地点头：当然习惯啊！这学车再累，也比种地舒服。种地对他们来说，太难了。而且，当了司机学徒后，他们已经可以开始领工资补贴。可比种地要划算不少。

        安华见他们六个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直接问道：“那你们学会了倒桩、侧方位停车、急弯大弯行驶技巧、高速行驶忽然降速这些技能吗？”

        这话问得很详细，六人中最自信的陈志国都答不上来。还是那个叫封俊的瘦高个站出来：“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我们会做。”

        这话倒是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安华是很欣赏有一说一、有说的性格。所以这瘦高个封俊这样说了，她这个车队队长就给他机会表现。

        “行，你现在上车。”说到这里，安华看向剩余的五个新人。这些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居然闪烁了一下。安华看到这里，心里直摇头。不过，面上还是说道：“你们待会儿也上车，试着开给我看看。”

        新人练车的地方，位于南花市的郊区。离运输公司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十几公里左右。算不得远。这一片都是些农田跟小山坡，地形跟驾驶证考核的地形有点类似，完全可以满足练习需求。

        “好……”瘦高个封俊高兴地说道。其他五人见状，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待会儿会努力表现的。

        安华用眼神示意封俊的师父跟上。她可不敢让这些新人单独自己开车练车。那真是拿小命玩儿的。

        因为车辆紧张的缘故。这边六个新人，只提供了三台货车。剩余的人被各自师父领着，后退到货车的边上。

        而安华，则是站在这条郊区路上，举目扫视四周，发现路上没有人烟后，抬手一挥。

        那头，已经成功发动货车的封俊，就开始缓缓加速，朝安华指向的地方开始行驶。这一段路，包含了小坡道、小弯道、长直路以及最后用于停车的空地。所以，安华给他们下达开车的指令后。直接跳上了停在路边的两台货车车顶。把行驶中的货车行驶轨迹看得清清楚楚。

        单单这样看来，这瘦高个封俊开车跟本人的形象严重不服。这人开车油门压得重，而且加速跟离合的配合不太好。好在，应该是个能听进去建议的。短短的路程后半段，行驶开始有模有样起来。

        等货车开回来后，安华点头拍了拍手掌：“还可以，但是你这车开得不稳当。黄师傅，你这边得压压他的性子。”

        黄师傅就是教封俊开车的司机。听到安华的话，也点点头。这一批六个新人，说实在的，都只能说在及格线左右。要不是因为都是职工的家属，怕早就有司机有意见了。

        其他五人看到封俊得到安华的鼓励后，纷纷上车去表现了一番。安华一个个看过去，觉得勉强还可以。最后一个上场的就是那个女同志方薇薇。

        安华没有因为性别的缘故，就特意给她开小灶。还是按照运输队的统一标准，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她上车开车。

        从发动货车再到开车，到转弯，这方薇薇表现的还可以。特点就是开车的风格比较细腻，而且看样子胆子也挺大的。看到一半，安华不由地跟边上几个司机交谈了起来。大家互相交换着对这几个新人的意见，以及哪里需要改进。

        正当安华以为今天的视察可以顺利结束的时候，一个意外就发生了。

        说是意外，更多的应该是人为才对。

        因为方薇薇在其他人的对比下，显得比较出色。所以，她把货车停下后，并没有直接下车。而是把脑袋从驾驶座边上的车窗伸了出来，对着路边等着的其他新人招手。脸上一副十分骄傲的模样。

        安华并不介意新人骄傲自信。相反，开车的司机要具备一定的自信心。不然，很多人即使拿到驾驶证了，也不敢上路。参考之前那个搞事情的孙梨花就可以知道。有些人，心理素质不佳，又不肯锻炼自己。最终拿了证，也就是拿了证。而不是真的凭着驾驶证，就敢上路的。

        不过，安华的放心显然是太早了。

        方薇薇副驾驶坐着的老师傅，在她停车的时候，就先一步下车，过来跟其他司机汇合，讨论后续的训练进度安排。

        而方薇薇则是把脑袋伸出来，正在嘚瑟。在这个氛围下，没有人发现方薇薇所在的货车开始缓慢移动。等安华从跟老司机的讨论中转过头来时，已经发现货车朝边上的农田压了过去。而更加让人无语的就是，无论是车上的方薇薇也好，还是在边上看着的五个新人也罢。居然都没人发现这个事情。

        “方薇薇，拉手刹。”

        安华一秒钟就判断出方薇薇肯定没把手刹拉满。眼前这一段路不是坡道，不过有一个微小的弧度。所以，货车在前后重量不平衡的情况下，开始缓慢地溜车。幅度不大，但是已经足够让货车溜车到田里去了。

        不过，显然方薇薇不是个有急智的。听到安华喊着让她拉手刹后，她居然直接把手刹给放了下去。然后，货车溜车的速度增加的不小。

        安华简直要被她的骚操作给震惊了。这是何等的人才，才能这样操作货车。

        而边上的司机跟安华判断一致，大家已经跑过去，准备靠人力把货车给拉住。倒是那五个新人，懵懵懂懂的，好像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华在知道方薇薇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后，已经一个箭步跑上去。一把跳上了货车的车斗，接着从车斗那里对着驾驶座上惊慌失措的方薇薇喊道：“方薇薇，把手刹拉起来。”

        方薇薇听到安华的话后，这才如梦初醒。着急忙活地双手握住手刹，整个人伏在上面。接着这才用力拉了起来。

        货车因为她这个忽然拉手刹的动作，整个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让呆在车斗的安华差点摔了一跤。安华简直第一次想骂人。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而货车，即使因为安华的提醒，进入了完全制动的状态。但是，车头的车轮已经陷入了路边的田垄里面。这时候，正是水稻生长旺盛的季节，田里放满了水。货车的车头又重，这样压下去，不止货车的车头陷入了泥泞的田里，而且还把人家好生生的稻田都压下去一小垄。

        安华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

        看着哭哭啼啼被老司机从货车里面接下来的方薇薇，安华好想对着她说上一句：哭啥哭，闭嘴。出事就知道哭。

        不过，她顾忌着自己是车队的队长，把暴躁的情绪忍了下去。转头对着黄师傅说道：“黄师傅，去找这地里所属生产队的大队长过来，咱们得给人家赔钱。另外，借点麻绳过来。”

        黄师傅也是一副嘴角抽抽的模样。听到安华的吩咐，拉上另外一个老司机，两人一起小跑着去前头那个生产队认错去。

        把这个事情安排好后，安华转头看向方薇薇，没好气地说道：“别哭了。这个事故，是你操作出现问题。”

        教方薇薇练车的司机姓周，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司机。这会儿看到情况变成这样，也很自责。

        “队长，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教好。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下车的时候，已经检查过，手刹拉满的。”

        安华明白对方的意思。她也相信周司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薇薇同志，你是怎么把手刹压下去的？”

        安华的问题让方薇薇浑身一震。她想起自己因为是六个人中，开车表现最好的那个。停车后，舍不得从车里下来。所以在那手舞足蹈的。估计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把手刹压下去了。

        安华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用猜，就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货车的驾驶座，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既然是工作，就要严肃对待。”安华看着方薇薇，又看向那五个有点愣的新人。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能带着这个心态进行学习开车的话，很快，你们就会被淘汰掉。”

        安华说完这个，又看向方薇薇：“这次事故造成的损失，方薇薇，将由你的工资里面扣除。一个月不够，扣两个月。两个月不够，扣三个月，直到把款子抵扣回来为止。”

        安华放下这句话后，就看向急匆匆跑过来的几个村民。她立刻迎上去，声音和缓地讲述了一遍意外的发生。而且，让大队长跟村里会计估算一下损毁的农田面积。他们运输队会赔偿。

        听着安华温声细语地跟那些种地的谈话，方薇薇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跟她最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她回来参加选拔考试之前，听说了车队的新队长是个女同志。还窃喜自己这次是遇上好时候。女同志不就该互相帮助的吗？但是，这叫安华的车队队长，却对自己跟其他男同志一样，一视同仁。

        而且，刚刚这个意外，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啊！车队的师父又没教自己，遇上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安华是不知道方薇薇的想法，要是知道，肯定直接怼她一顿。学车还开什么小灶？难道出事故的时候，事故还会因为你是女同志，就给你开小灶吗？

        其他新人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后，看向方薇薇的目光，有点一言难尽。就像第一个开车的封俊，这会儿已经直接眯着眼睛看方薇薇了。而陈志国这个家里有个司机老爸的，那更是看不起方微微刚刚的表现。

        安华这边赔了几块钱给生产大队后，接过他们手写的收据。然后，这才开始吩咐大家拉车。

        车子的两个前轮都陷进稻田里，只有把车子拉上来后，才能安排大家尽快把货车拉上来。这拉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从大队借来的麻绳，绑在货车后杠上，每个人用力拉就是了。

        这个过程，其实安华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但是，安华不愿意让那几个新人，特别是方薇薇，以为事故很小，轻飘飘就过去了。她得给这六个新人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以后开车的时候，把脑袋那根弦紧一紧。

        于是，带着几个村民想过来的生产队干部，就看到六个小年轻，在那吆喝着口号拉车。而边上，六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无语的表情。当然，安华也是在边上看着，并不准备帮忙。

        “我知道，你们这时候拉车肯定很累。也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不让这些老师傅过去帮忙。”

        安华说道这里，满脸笑容：“那是因为，这车是你们练车用的。既然你们把它弄到田里了。那么，肯定得你们把它给拉上来啊！”

        安华的笑脸，让这六个新人看着就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当然，有人还是不服气的。不过，安华继续说道：“这车是方薇薇造成这个结果的。本来，她一个人拉车就可以。只是，她一个拉车，显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们身为她的同期，也只能跟着一起努力了。”

        说完后，安华开始给他们喊口号，争取三次内，就把货车给拉上来。

        而边上看着这一幕的六个老司机，看向安华的目光，又带上了些微敬畏之色。也就只有安华，才会这样又压又拉这些新人了。要他们这些老司机，直接骂他们一顿。

        这个事故很快在运输队里面传扬了出去。安华也是深刻地认识到这些新人的不足。而且，她认为，两个月的功夫，不足以让他们成为一位优秀的司机。反而，会培养出马路杀手。

        她把自己的结论跟孙海这边反馈了。孙海点点头，表示会考虑到这一点。

        两人都还在心里评估着这几个新人的后续发展可能。

        而周一的省级道路运输讨论会议，已经到来。

        ——

        会议在三花省唯一的省级大礼堂召开。与会人员来自三花省不同的地方。有些人是开着货车来的，有些人则是开着吉普车过来的。无论是开什么车都好。这两天，三花省省城，可是被这些来自全省各地的车辆给震惊了。

        离得远的与会代表，是提前一天到来的。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开着车。一家运输公司来一台车。两天下来，整个大礼堂附近的停车地方，都被停满了。后面到来的参会人员，只能把车辆停在较远的地方。

        而安华跟孙海还有助理小林三人，正是开着吉普车，在会议开始的当天凌晨，从南花市开车过来的。

        他们到达省大礼堂附近后，发现没有地方停车。最后只能把吉普车停在了两条街以外的地方。然后找了家国营饭店，吃起早餐来。

        他们是早上6点30分左右到达的，花了十分钟，走到了这家人来人往的国营饭店。

        饭店柜台的黑板上，正写着今天提供的早餐。有大米粥配咸菜、豆浆配油条、青菜鸡蛋面条。

        考虑到今天的会议后，三人决定一致点面条来吃。面条这玩意儿吃进肚子，禁得住饿。

        三碗面条被端了过来后，三人开始埋头吃了起来。安华更是吃得额头开始出汗。

        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三人刚想起身离开国营饭店。就见门口忽然呼啦啦来了一群壮汉。安华抬眼看去，一个个都有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多的个头。而且，身材十分魁梧。少数几个瘦小一点的，脸上的表情看着也不好惹。

        要不是他们身上都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而且肩膀上挂着代表各自单位的肩章。安华简直要以为这是一群来闹事的。

        因为，这些人的表情看着就是一副老子不好惹的模样。

        事实上，这些人也确实不好惹。一进到国营饭店，他们就直奔柜台那里开始点餐。安华稍微数了一下，一共有八个人。可是这八个人造成的影响，看着就有十几个人那么夸张。好几个本来在边吃早餐边说话的居民，这会儿都安静了下来。

        安华倒是不怕这些人。如果她的眼睛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人的虎口手指都有薄茧。脸上一片风霜。再加上那套衣服跟肩章。毫无疑问，就是一群司机。

        这些司机点完餐交了钱票后，一转头，才发现了安华他们三人的存在。

        安华他们今天也是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出来。这一套衣服，就是全省乃至全国，运输司机的标配工作服。所以，双方对视了一眼后，确定了对方司机的身份。

        孙海作为一个运输公司的主任，对着那些人点点头，就带着安华跟助理小林，离开了国营饭店，朝大礼堂走去。

        留在原地的八个司机，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找了张大桌子坐了下来。

        然后，才有人开始问道：“刚刚那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女司机。”

        这话中隐含着的轻蔑，要是安华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行了，人家又不是你们车队的。管人家是男还是女。咱们还是说说今天开会表决的时候，要怎么做吧！”

        安华不知道，今天的会议部分议题，已经被一些人知道了。而且，他们今天过来开会，将会对一些重大事情进行表决。有些脑子过于灵光的，已经私底下互相搭上，准备表决出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提案。

        跟着孙海一起离开国营饭店后，三人慢慢地朝目的地走去。路上，偶尔会遇上那么三五个一起的司机。大家看到对方，都会不自觉地打量起对方来。遇多几个队伍后，安华才发现，这些人好像都是好几个人一组行动的。倒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显得比较势单力薄了。

        三人走到了大礼堂门口后，居然遇上了公司的何主任。何主任跟孙海一样，也带着车队的队长，以及一个助理过来。

        看到孙海他们三人后，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大踏步走了过来：“哎哟，老孙啊！可把你给盼来喽。”

        安华：怎么这话听着，跟村里的大娘似的。

        何主任可不介意安华的想法，反而一脸严肃地拉过孙海，就在角落叽里咕噜起来。

        安华眼睛微眯：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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