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悲痛欲绝
烈日高悬,像发了狂般炙烤着盐碱地,将其化为一片刺目、泛白的炼狱。
张志成只觉双腿仿若灌了铅,沉重得已不属于自己。每迈出一步,都似被大地狠狠拖拽,仿佛要坠入无尽深渊。身旁队员们,个个弓背弯腰,像被抽去脊梁,相互拉扯着,艰难前行。他们的脚步砸在盐碱地上,踏出一个个深深的坑。衣服被盐碱侵蚀得硬邦邦、破破烂烂,恰似披了一身冰冷生硬的铠甲。脸上糊满尘土,汗水与沙尘交融,结成厚厚的泥垢,可在这泥垢之下,一双双眼睛仍燃烧着绝不认输的火焰。
在这无尽的艰难跋涉中,张志成意识逐渐模糊,双腿机械交替,每一步都绵软无力,似踩在棉花上。视线也愈发模糊,眼前景象被迷雾笼罩。就在他几乎陷入绝望之际,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穿透黑暗映入眼帘。
起初,那影子只是热气蒸腾中摇曳的小点。张志成使劲揉眼,随着距离拉近,小点轮廓渐明。他心跳陡然加快,难掩兴奋,大喊:“同志们,快看!那是不是工程大队?”
队员们纷纷抬头,目光投向他所指方向。一时间,时间凝固,所有人屏住呼吸,紧盯着那影子。张志成猛地停下,眼眶瞬间湿润。长久的疲惫如决堤洪水涌上心头。他狠狠抹了把脸,低声吼道:“都打起精神,咱们到家了!”
大伙跌跌撞撞走进营地,正碰上郑指导员要出门。指导员瞧见他们这副惨样,心里“咯噔”一下,不祥预感蔓延。往常早晚都有电报通报情况,可这两天却毫无消息。他本打算去师部向林师长汇报,当下便拉上张志成一同前往。
吉普车在崎岖道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重重捶打在张志成疲惫的身躯上。他强撑着,将遭遇叛徒、营地被袭、赵队长受伤的事,一五一十道出。林师长听完,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燃烧,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跳起,茶水四溅,怒声骂道:“这群狗娘养的,太嚣张了!”
南疆作为国家边疆要地,一直是反动派余孽觊觎的目标,他们处心积虑搞破坏。这些反动分子在边境流窜,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甚至出卖重要情报给境外势力,堪称民族败类。此次营地被袭,很可能是大规模破坏行动的开端。
郑指导员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师长,敌人切断电报联系、袭击营地、打伤赵队长,这一连串事件绝非巧合,背后定有更大阴谋。咱们得派武装值班连上了!”
武装值班连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针对复杂边境局势组建的。成员既要像普通兵团战士一样开垦荒地、播种、浇水、施肥、除虫,保障物资供应,又要进行高强度军事训练,一旦接到命令,便能迅速投入战斗,保卫人民安全,守护边境安稳。
林师长当即下令:“马上调武装值班连过来,连长带队,小张带路,工程大队负责后勤和接应,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敌人。”
武装值班连连长是个地道的四川小个子,身形精瘦,浑身透着一股巴山蜀水凝练出的精悍劲儿。双眼锐利,目光扫过,便能让人心里发怵。
紧急命令下达,他“噌”地冲向操场中央,扯着嗓子大喊:“集合!”
刹那间,操场上尘土飞扬。战士们如听到冲锋号的战马,从四面八方迅速奔来,眨眼间便如白杨树般整齐列队。
连长箭步跨到队伍前,脸色铁青,怒吼道:“同志们!反动派残渣余孽又来搞破坏了!咱们营地遭袭,赵队长重伤!此刻,党和人民正看着咱们!大家说,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战士们的吼声震耳欲聋,在天空回荡。
行军路上,安静得可怕,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和武器装备碰撞的“叮当”声。张志成走在前面,赵队长受伤的模样在脑海不断浮现,心中满是自责与怒火。他压低声音咒骂敌人,对身旁战士说:“都听好了,这次碰上的是硬茬,但咱不怕!见到敌人,一个都别放过!”
另一边,小李和小王在胡杨林隐蔽处守着赵队长。林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味,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夜鸟鸣叫,令人毛骨悚然。赵队长伤势严重,一直昏迷不醒。小李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手用湿布轻轻擦拭赵队长滚烫的额头。小王双手紧握枪,眼睛瞪得如铜铃,警惕地盯着四周,手指扣在扳机上,紧张得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
“小李,队长到底啥时候能醒啊?”小王带着哭腔焦急问道。
小李强压焦虑,摇摇头说:“别慌!队长身体好,肯定能挺过去。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这儿,绝不能让敌人发现!我真怕守不住,要是因为我让队长有个三长两短,没脸见大家,更没法完成消灭敌人、给队长报仇的任务。”
武装值班连在夜色掩护下抵达戈壁滩。狂风呼啸,沙子被卷成一道道沙柱,月光洒在沙丘上,泛出冷冷的光。
突然,前方出现一小股敌人巡逻队。张志成眼睛瞪得老大,低声吼道:“这是送上门来了!连长,咱突袭这帮孙子!”
连长眯着眼,果断下令:“快!冲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战士们如猛虎朝着敌人冲去!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穿梭,硝烟弥漫。敌人被打得措手不及,纷纷倒地。张志成冲上前,一脚踢开面前敌人,手中枪不停扫射。
查看敌人尸体,发现他们枪支先进,还带着通讯设备和地图。张志成心中一沉,急忙对连长说:“连长,敌人准备太充分了,这次行动恐怕比咱们想的复杂得多。”
连长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说:“咱不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首要任务是找到赵队长他们。大家提高警惕,继续前进!”
队伍继续前行,来到胡杨林。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地上布满斑驳影子。不远处传来细微响动,大伙立刻警觉,迅速找地方隐蔽。只见几个身着深色衣服的敌人搜索队,在树林里鬼鬼祟祟地走着。
连长快速查看地形,低声说:“敌人占据这片区域,正面强攻损耗太大。一排从左侧绕过去,利用树木掩护悄悄靠近敌人,等我命令再开火,打他们个出其不意。二排正面吸引敌人火力,敌人大概率会将主要火力集中到正面,咱们就能暴露他们侧翼防守漏洞,二排注意找好掩体,别硬拼!三排跟我从右侧包抄,把这帮龟儿子一网打尽!”
张志成摩拳擦掌,对身边战士说:“等会儿打起来,狠狠打,让这些兔崽子知道厉害!”
当敌人身影在胡杨林阴影中逐渐清晰,踏入预设攻击范围时,紧张气氛如一张无形大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战士心头。连长目光紧锁敌人,脸上刻满坚毅与决然。突然,连长猛地扬起手臂,大声下令:“开火!往死里打!”
刹那间,激烈枪声在胡杨林中炸响,交织着金属撞击与火药爆燃。战士们眼神专注冷静,手指紧扣扳机,有节奏地射击,每颗子弹都精准射向敌人要害。
有的子弹击中胡杨树干,发出沉闷而清脆的“噗噗”声,木屑飞溅。小李和小王紧紧伏在掩体后,枪声乍起,小王下意识握紧枪,猛地要起身冲出去。小李反应极快,大手如铁钳般死死拉住小王胳膊,急忙压低声音喊道:“别冲动,咱们得守好队长,一步都不能离开这儿!”小王强压冲动,继续坚守,眼睛死死盯着敌人动向。
一排战士从左侧迅猛突进,身姿矫健灵活,猫着腰在胡杨林间悄然穿梭,每一步都悄无声息。靠近敌人至有效射程,手中枪同时喷射出愤怒火舌,密集子弹如寒光闪烁的镰刀,瞬间割破敌人防线。敌人惊恐万分,队列瞬间大乱!
二排战士半蹲着,身体前倾,紧紧抵住枪托,眼神专注,密集子弹射向敌人,形成致命弹幕,让敌人无法抬头。敌人反击软弱无力,在二排强大火力压制下,只能龟缩在掩体后,偶尔盲目射击。有个敌人刚露头,就被精准击中,惨叫着倒地。
连长带着三排战士迅速包抄,利用胡杨树掩护,悄然逼近敌人侧翼。连长动作敏捷沉稳,战士们紧紧跟随,彼此保持默契距离。接近敌人后,连长一声令下,三排战士同时开火,猛烈火力如同一堵火墙,截断敌人退路。敌人在三面夹击下,彻底乱了阵脚,四处奔逃却无处可逃,只能发出凄惨叫声。
经过激烈交火,敌人抵抗逐渐减弱,最终搜索队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战斗停歇,张志成和连长深知赵队长安危重要,顾不上喘息,赶忙朝着小李和小王的方向跑去。“小李、小王,是我们!”
片刻间,小李和小王飞奔而出,脸上先是惊喜绽放,随即被忧虑淹没。“张工,你们可算来了!队长他……”小李话未说完,眼眶已红透,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张志成心急如焚,几个箭步冲到赵队长身旁。他的手在伸向赵队长的过程中,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剧烈地颤抖着,指尖好不容易触碰到赵队长的腕间,那毫无温度的触感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的手本能地像被火灼烧一般,猛地弹了回来。
呆愣了一瞬,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近乎扑了上去,双手慌乱地扶住赵队长的肩膀,将耳朵拼命贴近赵队长的嘴边,整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然而,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气息回应他。那一刻,时间凝固,张志成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砸坐在地,溅起一片尘土。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
莫名冒出来的许多问题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绝望的呜咽。
张志成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沾满尘土和血水的脸颊滑落。他死死地盯着赵队长的脸,似是要用目光将赵队长唤醒。双手颤抖着轻轻摇晃赵队长,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哀求:“队长,你别睡,睁开眼看看我,看看大伙啊。你说过要带着我们一起完成任务的,还邀请我们吃手抓肉!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赵队长依旧毫无反应,张志成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疯狂地用力摇晃赵队长,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恸,歇斯底里地高呼:“队长!队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你醒醒啊!”
小王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手紧握成拳,朝着地面疯狂地砸去,每砸一下,嘴里都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队长,你醒醒!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走了,好多事我都不知道该咋办,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啊……”
小李靠着身旁的胡杨树,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生气地缓缓滑落。他双手紧紧捂着脸,手指深深陷入脸颊的肌肉,肩膀剧烈抖动,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了队长的指挥,他们还能顺利完成任务吗?敌人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力量?自己又能否保护好身边的战友?这些念头如乱麻般紧紧缠着他……
连长和战士们赶到后,看到这场景,瞬间被哀伤的阴云所笼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痛的沉默。连长缓缓摘下帽子,闭上双眼,心中的愤怒与悲伤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张志成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把赵队长抱得更紧,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赵队长的脸上,泣不成声地说道:“队长,你说过要带着我们把这条河收拾服气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你还说要请我吃手抓肉的!你答应过的……”话语破碎不堪,那些与赵队长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放映。
突然,张志成猛地抬起头,双眼就要渗出血来!他轻轻地把赵队长放下,缓缓站起身,陡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狗日的反动派!”紧接着,他一脚踢飞身旁的石头,“砰”的一声,石头重重地砸在树干上,“我张志成今天要不把你们全部消灭,就不活了!”言罢,狠狠一抹脸上的泪水与鼻涕。
连长缓缓睁开双眼,扫视众人,大声吼道:“对!血债血偿!为赵队长报仇!”
张志成端起枪就往最前面冲,一边狂奔,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都跟我往死里冲,杀光这帮狗娘养的!为队长报仇!”此时的战士们,虽然经过长时间的艰难行军,又经历了激烈的战斗,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但赵队长的牺牲让他们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这怒火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毫不犹豫地跟着张志成冲了上去。
凭借着平日里练就的精湛战术和过硬的战斗素养,战士们在这场清缴战斗中,渐渐掌握了主动权。敌人一看形势不妙,竟像一群受惊的老鼠般,瞬间分散逃窜。
张志成见此情景,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地吼道:“想跑?没他妈那么容易!连长,咱们赶紧分成几路追,一个都别想给我放过!”
连长当机立断,迅速调整战术,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一排往左,二排往右,三排跟老子直接冲敌人老窝,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冲啊!”战士们得令后,四散开来。张志成带着一排追击敌人。借着朦胧月光,他隐隐约约瞧见前方有几个黑影在逃窜。他立刻压低身子,半蹲在沙丘后面,声音虽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都别出声,千万别暴露,慢慢靠近!”战士们如同扇子般散开,巧妙地利用沙丘的掩护,朝着敌人逼近。只是由于此前战斗的消耗,他们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敏捷,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张志成清晰地听到了敌人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那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让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狗日的杂碎们,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都跟老子拿命来!打!”
刹那间,枪声如炸雷般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惊慌失措,除了几下零碎的还击,都只顾着狂奔逃命。一名战士躲闪不及,腿部中弹,“啊”的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倒在地。“大刘,照顾好兄弟!其他人和我继续冲!不把这帮小化生子打趴下,老子跟你们没完!为兄弟报仇!”张志成一边喊着,一边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要冒烟了,体力也在快速流失,但他心中的仇恨支撑着他继续战斗。
张志成瞅准敌人换弹的空当,在沙地上灵活地翻滚,迅速来到沙丘的另一边,单膝跪地,稳稳地端起枪,精准地朝着敌人射击。他一边疯狂地扣动扳机,一边破口大骂:“来啊,再多来几个,老子一起收拾!今天非得把你们全撂在这儿,给队长陪葬!”但连续的射击让他的手臂渐渐发酸,每一次扣动扳机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气。
与此同时,连长那边也与敌人短兵相接。敌人占据着地势较高的土坡,居高临下,火力异常凶猛。连长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子弹在巨石上擦出一道道火花。他一边观察敌人的火力分布,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构思作战方案。“一排,你们从正面假装进攻,吸引敌人火力!给我狠狠地打,把这帮龟孙子的注意力都引过来!敌人肯定会集中火力对付你们,二排,跟我从侧面绕过去,利用他们侧翼防守的薄弱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敌人果然中计,把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到了一排那边。连长看准时机,大手一挥,带着二排沿着隐蔽的沟壑,如鬼魅般快速绕到敌人的侧面。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枪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打!”
二排战士们立刻火力全开,密集的子弹如暴风雨般倾泻向敌人。可由于连续作战,战士们体力严重透支,射击的频率和精准度都大不如前。即便如此,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仍打得敌人晕头转向,阵脚大乱。敌人慌不择路,四处奔逃,甚至出现自相践踏的混乱局面。
小李和小王在追击的过程中,也遭遇了一小股敌人。小王双眼瞪得滚圆,满心满眼都是要将敌人生吞活剥的狠劲,嘶吼着:“狗东西,拿命来!”他端起枪,不顾一切地朝着敌人疯狂扫射。但因过度激动,加上体力大量消耗,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射击的精准度大打折扣。
敌人被这凶猛的火力吓得连连后退。小李则沉稳得多,他迅速蹲下身子,将枪稳稳地架在肩膀上,眼睛紧紧盯着敌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就在敌人转身的瞬间,他果断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呼啸而出,精准无误地击中了敌人的要害。然而,开完这一枪后,他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摇欲坠,他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形。
待一切重归平静,战场上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鲜血与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张志成望着眼前这片惨烈的狼藉,双腿一软,缓缓坐在地上。紧接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大口干呕起来。他已经至少四个小时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此时胃里空空,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唯有一阵紧似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震得周围空气都在颤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双手深深地插进沙土地,指尖用力地抓抠着,似乎想要从这荒芜的沙地中抓住一丝真实,抓住一丝能让他从这无尽痛苦与疲惫中解脱的希望。周围的战士们同样疲惫不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几个伤势较轻的勉强抬起头,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地看向他,却连挪动一下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场残酷的战斗,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许久,干呕渐止,张志成缓缓抬起头,风沙、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与茫然,那是经历了生死考验、承受了巨大悲痛后的空洞与麻木。
连长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张志成身旁,重重地坐下。他的脸上同样满是血污与尘土,干裂的嘴唇上还带着丝丝血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老张,咱们得把兄弟们的遗体带回去……”
张志成木然地点点头。缓缓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曾经生龙活虎、如今却永远沉睡的战友们,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连长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捏了捏他的肩头,扯着已经沙哑得近乎失声的嗓子喊道:“营地同志们,起来了,帮连咱们的兄弟带回去!”
战士们听到呼喊,强打起精神,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到战友遗体旁,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生怕弄疼了这些再也不会醒来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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