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骑马，真的没关系吗？”周生辰把丑垫子卷成一团，红着耳尖踟蹰着问。他依稀记得昨夜似乎有些过于……也不知时宜有没有受伤。
“真的！不许再提了”时宜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周生辰脸色凝重，抿着唇沉吟一声道：“再见到刘元，想到了一些往事。以后再不会喝醉了”。虽然刘元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可自小的情谊依旧还在，今生他每次看到刘元都会想到曾经亲手把他送进了牢狱，愧疚与悲伤就会一涌而出。
他今生一直想要改变这种结局，他不想再一次给好友送端头酒。所以昨夜刘元相邀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平生千杯不醉的周生辰，毫无防备地醉倒在了野心勃勃的大将军家里。但凡刘元再多一点野心，周生辰早已是身首异处。
“我没怪你，你…喝醉的样子特别可爱”时宜捏着周生辰的脸颊，硬是给他挤出微笑的样子，然后露出小虎牙灿烂一笑。
她当然知道周生辰与刘元的情谊。上一世刘元被抓后，他落寞得样子时宜记忆犹新。十三岁之后，他就像远离了族群独自流浪的孤狼。他的人生里只有战争、杀戮，而刘元对他而言，是他少时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最后却被他亲手给扼杀了，可想而知他的心有多难受。
所以昨夜刘夫人请她劝周生辰少喝点，她也只是微笑着拒绝。因为她知道周生辰心里有一个结，对于向来隐忍的他来说，或许大醉一场心里会好受很多。
“只不过，我不在你身边时不许喝醉”喝醉的周生辰太乖，太听话了。只要想想醉酒的他在别的女人面前也这么乖，时宜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只有你在身边我才敢放心的喝醉”周生辰拉过时宜的手放在鼻尖轻嗅。时宜独有的馨香是他记忆了两辈子的贪恋，即便是喝醉了，只有闻着他的馨香感受到她的温度，他才能安心。
“这还差不多”时宜娇哼着道：“走吧，我饿了”
——
时宜与周生辰准备找刘元辞行，然后在街上随便找个小摊吃点东西。刚打开门就有一个丫鬟迎候在门边恭敬地道：“大将军请贵客去前厅一同用早饭”。
周生辰与时宜对视一眼，现在早就过了用早饭的时间，这刘元唱的是哪出儿，居然现在等他们吃早饭？
二人一脸疑惑地来到前厅，刘元与夫人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前。看到周生辰二人进来，刘元面色复杂地看了周生辰一眼，低声吩咐道：“开饭吧”。一排婢女端着各式各样的盘子进来。不一会儿美味佳肴摆满了桌子。
席间，众人都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气氛冷得堪比寒冬腊月。刘元忍不住打破沉默冷笑道：“真没想到昨夜你居然真的敢喝醉，你就不怕我把你大卸八块，趁机占了你的西州？”
周生辰停下筷子，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下勾唇笑道：“我认识的刘元，不会”。周生辰认识的刘元义薄云天不下于他，只不过被北陈王室伤透了心，才变成这个样子。
而人不管怎么变他的本质还在，周生辰想要做的就是唤醒他的本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只有刘元一人值得他如此冒险。
“人都是会变的”刘元神色复杂涩声道。
周生辰笑得不置可否，他赌赢了，不是吗？
刘府大门外
周生辰刚把花布垫子铺在了马背上，就听到刘元哈哈大笑声。
“哈哈……周生辰，你一大早到处找布，就做出了这么个丑玩意儿？”刘元看着黑色骏马上的花布垫子忍不住嘲笑起来。早上婢女汇报周生辰到处找棉花与布，看着这垫子歪歪扭扭的丑样子，断然不会是女子的做工。
若是让别人知道战无不胜的小南辰王，居然娘们唧唧地捏起了绣花针，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时宜懊恼自己刚刚没提醒他，等刘元走了再铺垫子。害得这会儿周生辰被刘元取笑。周生辰则红着耳尖坦然一笑：“彼此彼此，我记得大将军也曾雕过一只丑鱼”。
刘元顿时被噎面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夫人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掩着嘴唇笑的苦涩又落寞。
刘元与夫人高氏也曾是山盟海誓的少年夫妻。因刘夫人名中带鱼字，刘元为哄夫人开心，用佩刀刻了一个丑得不像样子的玉鱼儿。还弄伤了手修养了半个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若是她不姓高…该有多好……刘元全力支持新帝上位，才让高氏免受牵连，只是这情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走吧，本将军例巡，顺便送你们出城”刘元闷声道。周生辰不置可否一笑抱着时宜上了马背。丑垫子软软的特别舒服，时宜惬意地窝在了周生辰的怀里。
“上来呀，还等什么”刘元伸出手不自在地对着高氏低吼。高氏慌乱地伸出手搭上了他的大掌，被刘元稳稳地带到了怀中。
刘元看到周生辰意味深长的笑恼羞成怒地道：“看什么，本将军只是怀里没有女人不习惯而已！”原本依偎在刘元怀里露出幸福微笑的高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啊这些年他身边何曾断过莺莺燕燕，而她算什么？
刘元低头看着高氏泫然欲泣的表情，紧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良久他单手抱紧高氏，大喝一声：“驾”，身下的马儿飞驰起来。
雍城外依旧聚集着密集的人群，似乎比昨天更多了。据说那雕刻师整夜不休地雕刻到天亮，终于把长生碑雕刻完成了。
刘元低声对周生辰道：“要过去看看吗？”
周生辰与时宜相视一笑朗声道：“不必了，虚名而已，告辞！”说罢纵马离开了雍城。
刘元出神地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面色复杂地调转马头。拥挤的百姓不敢招惹权贵，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刘元畅通无阻地到了长生碑前。
只见洁白的巨型玉石上，红衣仙女闭目抚琴，她坐在一朵火一般的红莲之上。背后撑开一双翅膀，似乎是九天下凡的神女，想要将所有生灵护在羽翼之下。
下面是一个骑马的将军背影，他长矛在握气势逼人，地上一片血红。因为没有正脸更增添了很多神秘与威严。再仔细一看那红衣仙女所栖身的红莲，竟然是被他一只手托起来的。
空白处有文曰：“元羽八年，雍城被围数月，兵尽粮绝，城中百姓危在旦夕。小南辰王之妃孤身一人抚琴于城楼震慑敌军，十万敌军骇王之威名竟不敢入。王至，敌军不战而逃，雍城之危得解。”
简简单单概述了事件，下面则又有：“雍城上下感念小南辰王夫妇恩德，在此立下长生碑。愿王之威名流传千秋，愿吾王夫妇相携白首，万事顺遂”。
刘元深呼出一口白雾，似乎心底压抑的不甘与郁结，都随着那股白雾飘散。他笑的真诚而洒脱：“也只有他们，配得上这长生碑！”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把怀中人搂紧了几分，马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人群。
“那个……丑鱼儿还在吗？”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几分。
“我一直戴着”高氏鼻子泛酸，她冰凉的手按住胸口，眼眸里蓄满了泪水。那丑鱼儿，她一天都未曾摘下来。只是刘元不喜见到，她就藏在了里面。
“咳，带着挺好”刘元不自在轻咳一声。
阳光正好，积雪融化了成了水，滋润干涸的土地……
来年春天必定是一片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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