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章威胁
070章
清风感觉自己的身子骤然下落，他咬紧牙关抑住喉中惊惧的声音，绑着他身子的麻绳忽然一扯，止住了坠势。
绳子的另一头，叫人给拽住了。
刘姝看到忽然占据了半个摘星台的侍卫，冷笑一声：“慕侍，本宫与男宠的家事，王太子也要管？”
慕楠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她余光一扫，心中顿觉不妙。
刚要有所防备，集玉公主的护卫中突然暴起数人，将绳子斩成了几截，才止住坠势的红衣青年霎时如秤砣一般直线坠落。
“不要！”
慕楠追到摘星台边上，想要抓住那条断绳，却只能见到一道鲜红的残影。
清风闭上了眼。
呼啸的风声冲进耳膜，鼓噪得似要流出血来。
他的身体被定住了，动不了，且没有任何知觉。
或许从那么高的地方摔得粉身碎骨，没有知觉也能少受点苦吧。
他就是有些担心阿月。
担心她会自责，明明已经赶来了，却被阵法困住了。
他很想告诉她，他知道她已经来了，他看见了。
所以不要自责。
才这般想着，清风发觉自己下坠的身子忽然被人抱住了。
他蓦然睁眼，对上的便是阿月那双紧张关切的眼眸，她的双足一下下踩在摘星楼垂直的筑墙上，竟然如同在平地奔跑一般朝摘星台疾驰而上。
她一边足下发力，一边愧疚地说：“哥哥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劫后余生，任是再清冷孤傲的青年，眼底也不自觉地漫出了一点湿意：“我知道你会来，这就足够了。”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温柔，但不难听出一向清润的嗓音被折磨得有些沙哑，食月的眸光不由一沉，顺手替他解了穴。
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们二人便站在了摘星台上。
食月瞧着那集玉公主面露冷笑，刘姝见她将红衣青年放下之后，脱了自己的斗篷披到他身上，取了一根麻绳朝她走来，她心中不由一惧，脚步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不等她叫护卫，食月便将一群护卫放倒了，点了刘姝的穴，用麻绳将她捆起来。
刘姝惊惧地叫道：“慕侍！你不管管？”
慕楠正要说话，食月转身将他和他带来的侍卫也点了穴，叫他们犹如木头一般立在原地看着。
他发觉自己张嘴都说不出一个字，竟是连哑穴都点了。
食月说：“你们不要打扰我干活。”
慕楠：“……”
他们像是能动的样子吗？？？
刘姝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年，威胁她说：“尔敢？！本宫要诛你九族！”
她却神色冰冷：“你要是能找到我的九族，我倒还要谢谢你。”
“那本宫要将你车裂！”
“随便。”
食月一点都没有受其困扰，麻利地将人吊上了摘星台，麻绳很长，她忽的放手，刘姝的尖叫声乍然冲破云霄，等预估的差不多之后，食月又忽的抓住麻绳，将其一点一点地拉回摘星台上。
食月问：“好玩吗？”
“不、不好玩！”
刘姝白着一张脸，发髻已经散了，凌乱得像一个女疯子，不过她的胆子果然比一般女子大，都这样了，话还能说得这般大声。
食月唇边勾起一个笑弧：“既然好玩，那就再让你玩玩。”
“？？？”
刘姝咬牙说：“我说的是不好玩！”
气急败坏之下，也不自称本宫了。
“无所谓，都一样。”食月笑笑，又放了手，女子的尖叫声又乍然响起，声声不息。
才赶来的金昭见此情形，眼前不由一黑。
她竟然敢……将君国公主这般玩弄？
心中纵使有天大的恐惧，但金昭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有一点暗爽。
可是也不能再叫她这样玩下去了。
金昭轻咳一声，按住食月的手说：“够了。若是真的将君国公主给弄死了，东淮也要承受君国的雷霆之怒。”
食月看了她一眼，这才将绳索扔给她身后的侍卫。
那侍卫将集玉公主拉起来时，公主人已经昏了过去，金昭命人进宫里请太医救治，忙活了好一阵。
刘姝苏醒时，第一句话就是：“本宫要回君国。”
金昭脸色难看地说：“公主，这好像是你捉人在先吧？”
刘姝佯装一脸不解：“王太子，本宫回君国跟捉人有什么关系？”
“……”
金昭说：“那公主回国之前，能否为本宫解惑两个问题？”
“哪两个？”
金昭盯着她的神色缓缓说道：“第一，公主为何要强行捉走本宫的幕僚做男宠？第二，本国最近震惊朝野的铁矿走私案，是否与公主有关？”
刘姝面不改色地说：“食清风竟是王太子的幕僚？本宫先前不知，现在给你赔个不是。至于铁矿走私的事情，本宫听说是东淮的前丞相私吞铁矿，屯养私兵去了，与本宫自然没有什么关系。”
金昭忽然笑了：“可是食清风是本朝的新任铁官，公主捉他，不能不让本宫多想。案件的情形现在还未明了，所以只得请公主再多留一些时日了。”
刘姝冷了脸：“君国的二十万精兵还未撤出东淮，你们就敢威胁本宫？”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金昭下巴点了点侍人端过来的汤药，“本宫这叫关心公主的身体，太医诊过了，公主受了风寒，需要静养，这是驱寒汤，快些喝了吧。”
伺候集玉公主的少年见刘姝颔了颔首，这才接过汤药，勺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不过汤药还没入口，刘姝便漫不经心地说：“也罢，不过本宫来时，与率领那二十万精兵的王兄和付公约好了，若是本宫一日不回，便一日不撤兵，若是本宫三月不回，便举军来东淮王都迎接本宫。”
她扭头问伺候自己的少年：“本宫来这有几日了？”
“回殿下，您是去年腊月二十九日出发，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又十九天，与大军汇合的话，还得预留上七日为好，所以最迟三天后也得出发了。”
金昭眼神一沉：“公主非要与我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么？”
“本宫也不想这样，只要你将那食月给杀了，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今日的事。”刘姝笑着含了一口汤药，没想到那药苦得很，一张脸立时皱了起来，另一面伺候的少年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金昭冷笑：“公主说得轻巧，却不知食月在我东淮民间的名望有多高，若是本宫在这风口浪尖将她杀了，定会引起民怒。公主心思一向难辨，莫不是想趁此时机叫我东淮乱？”
“你不想杀也可以，本宫给你另一种选择。”
“……什么？”
“本宫要你将她驱逐出东淮，永远不准再踏进东淮境内。”
刘姝直接端过汤碗，一口气喝完，见金昭还在沉默，她含笑补充道：“你明日便昭告天下，铁矿本宫可以少要三成，但若过了明日，本宫可就不好说话了。”
·
“说得好听一点是铁矿，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割地，三十座铁矿的三成就是九座铁矿，按照东淮铁矿的大小来算，九座铁矿大概有两座牡丹城那么大，从要六城到要四城，就算我不答应，有她狮子大开口在前，以父君的性格一定会答应。”金昭说。
食月把下巴以下都浸入温暖的泉水中，语气晦涩地说：“是她要摔死哥哥，我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整颗头鸵鸟似的埋进了水中。
金昭看出了一点委屈的意味，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本来我想多留她些日子，派人顺着你给我的证据去君国查一查，那么大的铁矿走私量，刘姝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为自己谋划，如果能抓到她的把柄，你的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我不敢博她的那个‘三月不回，便举军来东淮王都’的约定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只剩三天了，连从东淮往返君国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能查得出东西？若是假的，我也不得不信，我要为一国百姓负责。”
食月忽的钻出水面，口鼻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有句话我想问很久了，难道人有了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
金昭沉默了两息，才说：“为所欲为有些过于夸张，但我知道没有权力，便只能任人宰割。就比如我东淮国力微弱，便只能做君国砧板上的鱼，今天可能只割一条鱼尾，但明天可能会割鱼肚，后天割鱼头……最终将我东淮整国吞并，而我的下场势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会有什么下场？”
“死，或者□□后半生。”
食月想了想，一边走出浴池一边说：“下场比奴隶好。”
“……你非要这么比？”
金昭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也走出了浴池。
食月穿着衣衫时，忽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了。”
金昭问：“你知道什么了？”
“既然她那么喜欢滥用权力，那我便瓦解她的权力。”少年利索地扎上腰带。
金昭一惊：“你要去君国？”
“是。”食月朝着她深深作揖，“只是我的家人，可能要拜托殿下照拂了。”
·
太医给清风诊治完，开了两张药方便离开了。
食月端着药碗走进屋，清风不用她说，接过碗便喝光了，才放下碗，她立刻就塞了颗蜜饯到他的嘴里。
清风不由笑了一声，一边含着那颗蜜饯，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我没那么娇气。”
食月却说：“哥哥，明天我要走了。”
清风脸上的笑一下子不见了，眼底因笑聚起来的光也遽然散去，他问：“为什么只是你走？我呢？阿锦他们呢？你都要抛下？”
“不是要抛下你们。”食月连忙将事情简要说了，然后黑眸认真地看着他，“哥哥，我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你和华宁哥哥已经进了书院，阿锦他们现在也在努力备考，我不想你们跟着我颠沛流离。而且我此去君国，身边定是危机四伏，我不愿你们受我连累，就比如这次，刘姝之所以对你下手，是因为我将东淮铁矿走私的证据交给了王太子。”
清风平息下忽然汹涌的情绪，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了，你安心去做事吧，我会照顾好这个家。”
“哥哥，辛苦你啦，你放心，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完回家。”食月歉然地笑笑，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塞到清风怀里，“对了哥哥，这是把你任命为铁官的圣旨，以后你就是王太子的幕僚了，有王太子罩着，要是有人敢动你们，那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少年叨叨絮絮地吩咐着，清风眸光柔和地望着她。
她的眉眼已经长开了，眸若点漆，眼若桃花，双眼皮很深，笑起来弯成月牙，如今长开来，上挑的眼尾总会无意间勾带出几分撩人的情意，偏偏鼻梁挺拔秀气，弦月眉斜飞入鬓，灵秀之气赫然盖过了那几分无端生出来的情意。
只是……
没有一处像他。
“阿月。”
青年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定，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已经不听使唤地疯狂跳动了起来，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食月含笑看向他：“嗯？”
清风的眼睫如扑火的飞蛾，乍然一颤，他嗓音艰涩地说：“我不是你的亲哥哥。”
声音很轻，似是怕吓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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