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章危机
86章
夜幕四合,食月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指间弹出一道内力,将暖黄的灯烛吹熄,烛火一晃,屋内霎时归于暗寂,灯芯袅袅地漫出一道细长的青烟。
她转身从窗扉掠出,身影瞬间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中。
一路掠到鲲鹏园东面一个栽种着金葵的院落外,食月打开五感观察四周,发现这个院落被许多高手看守着。
不过以她的身手,还是有空子可以钻。
听着那院中的少年用完夜宵,被侍人服侍着洗脸漱口、更衣睡下后,她才如鬼魅般掠进黑暗的屋室中。
赫南星翻身侧躺着,心中正想着事情,一只微凉的手掌骤然贴上了他温热的脖颈,他悚然一惊,正要呼喊出声,那只微凉的手掌立时捂住了他的嘴唇,同时一个声音低低地道:“公子莫怕,我没有恶意。”
认出那个声音后,赫南星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僵硬的身体骤然放松。
食月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意外他对自己的毫不设防,不过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探寻,抓住关键问道:“公子今日为何给我传那句话?你若是知道什么内情,可否细细讲与我听?”
既然给她传了那样一句话,想必是不愿她受到波及和伤害,所以她才决定乘着夜色前来,仗着少年对自己的这份心意来问询他。
果然,赫南星只犹豫了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柔软的唇瓣便在她温热的掌心摩擦了一下,少年骤然想到薄薄的丝被底下,自己未着寸缕,耳廓霎时通红起来,好在屋室中未点灯烛,月光也照不到他脸上,并不能叫来人看出他的羞窘。
食月移开手掌,仔细听他说话。
赫南星垂下眼睫,低声将自己今日中午的见闻告知食月,末了他轻声说道:“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食月说:“告诉我这等隐秘之事,你就不怕被赫家家主责罚?”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赫南星抬起眼睫,“我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但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食月的目力何等惊人,习惯了屋中的黑暗后,她已然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那里面没有躲闪、心虚,只有担忧和关切。
她轻声说了句:“多谢。”
多余的话没有多说,也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他,食月转身掠出了窗外,待赫南星回神看去时,她的身影已然看不见了。
从赫南星的院子中出来,食月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朝整座蓬莱岛的至高之处掠去,一个人站在山巅,静默地俯瞰着山下的万家灯火。
站于此处,头脑也冷静了几分,千丝万缕的思绪被迅速理清。
从已知的信息中,她提炼出了几个关键信息。
第一,此次想要作乱之人是赫家家主赫百益和神秘人。
她推测他们的目的是争夺江家的半壁江山,不过以赫家的势力,只有神秘人这个外援还不够,或许还有其他势力同赫百益达成了合作。
第二,江家人丁单薄,能主事的人并不多,如今的第一把手是江家家主江秋无,第二把手是江家女婿兰寻。
她推测赫百益的主要计划是各个击破,所以才要趁兰寻的船队北上之时,围困尚在蓬莱岛参加鲲鹏宴的江秋无,好叫江家群龙无首。
第三,作乱地点是鲲鹏园的曲水流觞宴,作乱时间是明日,作乱人数至少有六千人。
但她的信息有限,作乱地点或许不止一处,作乱人数也不止六千人。
不可估量,便意味着风险会超出预料。
食月思量片刻,为今之计,似乎只有尽快通知兰寻返程,她虽有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投机取巧或许也能扭转乾坤,但变数实在太多,她一个人不可能护得了那么多人。
可是去通知兰寻的这个人……
由谁去呢?
她沉默片刻,扭身朝一个方向掠去。
·
江若亭坐在房中,一口一口喝着冷茶却浑然不知,显然有些心神不宁。
今晨鲲鹏卫来寻他,说从昨夜开始,收到的信鸽数量就少了几封,等了一天,今夜又少了十数封。就连他昨日清晨发出去的信鸽,昨日和今日一共等了两天,也不见表姐夫的回复。表姐夫治下一向严谨,他的人定然不会漏了回复信件这等事情,种种不寻常之事一同发生,由不得他不多想。
少年倏忽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本来他不欲告诉表姐,免得她担心,但现在他应该告诉她,也叫她有个心理准备——不论是有人要针对江家,还是表姐夫那边遇到了变故。
他才推开门,便看见了立在门外的食月。
江若亭莹润的眼瞳微睁,惊讶之下,不免有些磕巴地说道:“你、你怎么站在……”
我的屋室外?
食月轻轻眨了下眼,闲适地笑道:“昨日公子说喜欢在马车中喝的茶叶,我就备了一些,但今日一天也得未见公子,想必是忙于杂务,我便趁夜顺路送来了。”
江若亭也眨了眨眼,他说过要茶叶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借口,侧身请她进来。
食月含笑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她之所以不像刚才去赫南星的屋子那样从窗扉悄无声息地遁入,是因为那窗不仅给关得死死的了,整个院子还被暗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那些暗卫比看守赫南星的高手厉害许多,不知是保护江家公子的还是监视他的?
合上门扉,她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江若亭看得心中一跳,不知她要说什么,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曾经扮成表姐欺辱于她?
食月看见少年俊俏的面庞上露出紧张不解之色,点朱般的唇瓣有些发白,说话的声音下意识地柔和了些许:“我深夜来此,是想问蒋公子一事。”
“何事?”
他眼底的神色愈发不安,已经在想如何请罪了,却听她说:“你是否知道兰寻公子北上的路线?”
少年一愣,难道她看上自己的表姐夫了,还想要追寻而去?
这般一想,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就有些涩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食月自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七拐八弯的心思,听他语气有些沉凝,便猜测他或许也察觉了,因此问道:“你难道也看出这鲲鹏宴的不对之处了?”
鲲鹏宴?
江若亭听她这般问,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想岔了,心下一赧,面色有些羞红,但脑子撇去了那些浆糊般的思绪后瞬间清明了许多,他凝重地问道:“何出此言?”
原来他不知?
不过食月这趟来本就是要告诉他此事,当即也不拖沓,将自己的所知和猜测娓娓道来。
末了她问道:“你能否用信鸽之法传信于兰寻公子,好叫他早些返程?”
江若亭苦笑着说:“实不相瞒,信鸽可能已经传不出消息了。”
食月问:“那公子手底下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是否可以派一部分出去?”
比如屋子外面那圈暗卫,派几个出去通风报信就很不错。
“我倒是有人可以派去。”江若亭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假设道,“但若是这些人中已经出现了内鬼怎么办?”
“那就没有办法了。”食月蹙着眉,“明日只能坐以待毙了。”
“有办法。”江若亭说。
食月看向他:“什么办法?”
少年满眼认真地看着她说:“你若愿意去,那就是办法。”
食月哭笑不得:“蒋公子不要病急乱投医,我一介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读书罢了,能做什么事呢?”
江若亭不再说话,他拿着瑞兽琉璃灯盏走到书桌旁,潦草地挽起一双名贵衣袖,袖中不期然地滑出一截常年不见日晒的莹白小臂。
他伸手展开一张洁白宣纸,并取来一根狼毫蘸满墨汁。
对着宣纸沉吟片刻后,他倏忽挥毫落纸,姿态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少年那般认真,食月看着他颌线流畅的侧脸微微紧绷,双眼专注地盯着宣纸,低垂的眼睫纤黑浓密,久久才扇动一下。
漆黑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蜿蜒。
不多时,便绘下了一幅简洁明了的水路图。
江若亭将水路图卷好,郑重其事地交给她:“现在,我将选择权交给你了。”
卷好的宣纸是被他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食月沉默地收紧手心。
“不论你承不承认,我都已经认出你了。”
少年冷静的眸色变得异常柔软,他轻声说:“我和表姐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你若不想给了,便把这张水路图当作一张白纸吧。”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余灯油滋啦的细声响。
“好。”
良久,她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将宣纸拢进袖中转身离开。
·
幽静暗沉的河面上,一艘艘挂着零星灯笼的巨船在快速航行,船底泛起的浪花哗哗作响。
船队中段有一艘巨船,船头的甲板上站着一名釉蓝锦袍的青年,他的眉眼清俊疏朗,倘若能笑上一笑,定能轻易俘获他人的好感。
可惜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柔软的表情,棱角分明的薄唇勾勒出冷硬的弧度。
就连属下来禀报事情,他的视线也仍然不为所动地望着远处的无尽墨色,没有立刻作出回应。
此人正是兰寻。
他如今年仅二十有五,却已然是云梦泽不渡江家的第二把手。
如果要仔细数来,他的事迹那可真是数不胜数。
兰寻是饥荒年的山贼出身,年仅十五便率领三万壮丁牢牢占住了七个山头,称山大王。
后来他受到江南最大的漕帮帮主江秋无赏识,其将视为掌上明珠的独女江若熏下嫁于他,兰寻的身价便一下子水涨船高,他借着岳父遍布大江南北的漕运势力,顺势创立起了独立城池月亮城。
借着月亮城这块亮眼的招牌,兰寻名满天下的同时还在江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中站稳了跟脚,并协助江秋无造就了如今五分云梦泽的不渡江家。
可以说,江家能在云梦泽有如今的势力规模,有他一半的功劳。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这般做的目的。
仍然单膝跪在地上的属下平日对上司恭敬畏惧不假,私底下却也时常默默揣测。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由欲望驱动,或许是利益、权势、财富、美人……可上司此人,对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却一视同仁,没有表露出过多的热衷和喜爱,似乎心中另有所求。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该属下才听到上司说道,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多想上司的事情,身体恭敬地行过一礼后就麻利地退了下去。
他刚退下去,甲板上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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