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应阳的秘密(一)
向迈只是住在一间普通的客栈,也不是暗桩,而后动静再无。
这应阳的秘密究竟是在何处?
宜室拿着图纸细细地看,成线或是成状,都合不上,她又看着向迈的住所,“阿兄,阿兄,可有应阳的城舆图?”
在民间私藏舆图可是犯大罪,甚至是杀头的大罪,但她知道宜修会有。
宜修只是看了她一眼,从右手边的卷轴中抽出一张,铺开,是一张详尽的应阳城舆图。
宜室划拉着舆图,手指跟着他们的走向,那客栈对面是条河,河水岸边就是山,山上有座庙。
“山上除了庙并无其他。”
“您的意思是山并无什么。关键的是水。只是这水利于船运,那便是货物,又是怎样的货物需要走水路。”大而重的货,而且这么多的兵,意味着货物的重要性。
宜室又看着山,上面是片密林,这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庙,“听说这庙宇求佛很是灵验,我要去庙中祈福。”
宜修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聪慧倒是聪慧…”他拿起手边的信件,这是家中爷娘的来信,问他们何时能回去,只怕这一年半载的不大可能了。
香枳寺
宜室住进来的第二日便碰到了来还愿的肖蓉兰。
“肖大哥可曾好了?”
“已大好,能吃能睡的,只是不大说话。”
两人上了香,便有小僧过来指引,肖蓉兰便跟着去,宜室也跟着。后院有专门供长明灯的屋子,有僧人在颂唱。肖蓉兰走到一盏灯前,加了些香油,又跪在蒲团上小声默念,因着满屋的诵经声,宜室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她看到那上面的名字:十安。
十安,十月出生,望一生安康顺遂。是阿爷给阿兄起的字。
“姊姊,那十安是?”
肖蓉兰眼中蕴起一层水雾,“姊姊曾有过一个爱人。”她的声音在山中显得悠远,“我遇到他时,我还曾年少,谁不爱慕英雄少年?他温柔,又对我上心。”
她爱慕的少年又对她一心一意,两情相悦。
“那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了后来。再后来我便嫁去了益州。”
宜室看着她,不像是假的,但她害了阿兄,还差点给轩辕军带来灭顶之灾,这都是事实,如今说两人相爱?相爱怎会有那般的结局。相爱怎会差点杀了自己的爱人。
肖蓉兰还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浑不知身边的女子百转千回的心思。
“娘子!”茶茶走过来,“娘子,郎君派人送了吃食过来。”
宜室跟肖蓉兰辞别,而她也说要下山去了。望着肖蓉兰的身影,宜室看不透,傅平究竟是许了什么给她,或是给她家族?
“茶茶,你去给我供奉几座长明灯,再帮我问一件事。”她附在茶茶耳边说了几句。
宜室住在上客堂,与其他客堂远远隔着。为了显示尊贵与隐私,在葱葱郁郁的树木中掩着。她坐在树干上看着河对面的客栈。那家客栈不算大,后院只留一扇小门进出,见院中只是堆放柴火及一些杂物,并无什么可疑之物。
只是在二楼角落的一扇小窗,一直半掩着,有人影闪过。她慢慢从树上滑下,可惜了这一身衣裳,她想着还是待到午夜再来。可惜星阳盯着摘星楼,分身乏术,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有着孱弱身子的小娘子来。
京都甘露殿
“文远,事情如何了?”
“回陛下,库存大部分也取出,如今只剩下一小部分。”
“记得分批入京。不要过分引起注意。”
林晨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向郎君说他在应阳看到了肖蓉兰。”
傅平手中的笔一顿,朱红色圆润的滴在奏折上,“肖家不是把她远嫁了吗?”
“嫁去了益州,前些年和离回了应阳。”
“当初你不拦着,我早就将她斩杀了。”
林晨昱的脸色变得些许僵硬,“肖堂说二房只得这么一个闺女,如珍如宝,万望留下性命。”
“如今怕惹下祸端。”傅平揉了揉眉,“当年苦心布置的一切,若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臣懂得。”说着便要退回去。
傅平又出口说道:“文远,此事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当时还要依靠肖堂。”肖家当年就这么一个女子适合计划。“婉婉贤德,是我的好内助,还是有功于林相教导。”
果真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他刚出太极殿,天已下起了濛濛细雨,春末还有些阴寒。
“林侍郎!”
他回头是四喜正提着伞匆匆赶来。
“陛下让奴婢送伞给您,”他恭敬地递上。
林晨昱接过,又谢了四喜,直至他离开视线,才将伞撑起。陛下对他赏识,他也对陛下忠心。肖蓉兰那件事也是他为陛下设计轩辕军的其中一环,他们以肖家晋升为由,让肖蓉兰入圈。那年幼的少女春心正动,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做一切事情。事成之后傅平的确想不留后患,肖堂出面请求,才得网开一面。其实,他也有私心的,他也曾年少,也曾真的对一个人心动。
雨打了起来,打在伞上噼噼啪啪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那个明媚的少女是留在他心底的画,再也碰触不到了。
应阳
入夜,刚至立夏,白日里又下了一场大雨,地面湿滑,树干上都渗出油腻腻的滑润感,宜室小心地爬到树梢,厚重的衣裳有些碍事,不过得益于早起的晨练,身子倒是灵活,她让茶茶盯着门口,有事便学野猫叫。这寺里有那么几只野猫。晚上叫也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对面的客栈一片寂静,连一丝灯火都没有。宜室笑着,这是机会,她等了多日,夜晚总是有那么几盏星火,如今全灭,必定事出有妖,
她倚在树枝上,白天的雨水还附在树叶上,时不时有那么几滴落下来,她披着大髦衣服,茶茶还细心的用油纸缝在外面,不至于浑身湿透。
茶茶说,那长明灯是肖蓉兰未出嫁之前便立在这里的,她捐了许多香油钱。她和离回应阳后也常来。
那年李容死后,阿兄病了许久,再次上战场之时,轩辕玦能感受到他的不同,以往他冲锋,是为了胜利,如今冲锋,只是求死。即便是胜利,他也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
阿娘在他房中很久,轩辕玦隐隐地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后来阿兄似乎好了,又能说笑,只是轩辕玦感觉不到他真正的快乐。直到旧历十三年,父兄在吐谷浑之战中殉国。大业大败,等他俩的棺椁运至鄢陵时,她亲手下葬。
不知过了多久,有隐隐的烟飘出来,依旧看不到火光。
直到天亮才不见烟,而后传来寺中僧人做早课的声音,宜室才从树上下来,整个人麻木了,茶茶早已准备木桶,她将自己整个沉在水中才觉得暖和起来。等她起来擦干身子之后,整个人便烧起来了。
再等她醒来之时,已回到了应阳城中,茶茶正趴在塌边沉睡,“茶茶,茶茶。”
“娘子。”茶茶拉着她的手,宜室见她一脸的憔悴,眼底都是乌青一片。
“我想喝水。”
茶茶从桌上取了一杯水,还是温热的,宜室一口气喝光,又要了几杯。茶茶摸摸宜室的额头,终于凉下来了。
“娘子您吓死婢子了。”
还未说完,宜修就进来了,他的面色阴沉,茶茶和宜室都不敢说话,“茶茶,你先退下。”
茶茶看了看宜室,又瞧了瞧宜修。还是安静的退下了。
“你自个儿是什么样的身子不清楚么?”
还不是你准了的么?现在又回来装好人,“我下次不敢了。”
宜修神情缓和下来,“我是准了你去监视,但你该回来向我说,我会派人去接替,而不是你自己去冒险。呦呦的身子自小就药罐子养大的,你如今用了她的身子,自是也要当心。”
“那原来这具身子的主?”
“邱朔说她活不过八岁。”宜修别过脸去,“我记得她刚出生就小小的,阿爷把她抱在怀中,就像只小猫,哭声都很弱,后来爷娘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养大些,但邱朔说养不过八岁,阿娘天天在家以泪洗面,说宁愿折寿换取呦呦的命。前些日子你好了之后,爷娘很是高兴。说要来应阳。只是大选耽搁了。”
“大选?”
“大伯家的大娘子入宫了,封为昭仪。原本祖母就不同意这事,把大伯父骂了一顿,还自己气倒了,家中一切都要阿娘操持,便不能来了。过了年,家中事务繁杂,怕是要到过了立秋才得闲。”
“大伯家的娘子?”
“她与顾良媛交好。”
宜室听着顾宜修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交好也不能为此放弃美好前程入了深宫。
“寺中我会安排人盯着,你先好好将养身体。”
“哦!”她想着他进来到现在,她还未和他讲她夜里见到的情景,她描述了一番,又提出自己的猜测,“这般大费周章的,怕是在做什么?是挖什么通道?”
“或是烧什么?”
“烧什么?”
宜修想了想,又去拿了图纸过来,这条线的两头,一头是客栈,还有一头是一间府邸。
“这间府邸我查过,只是一个外地人居住,每年来一季,并未有什么不同。”宜修想了想,“等入夜了去探探。”
宜室奇怪宜修是个商人,身边倒是有不少高人,又与邱朔交好,这人怕也是有很多秘密,只是她不想知晓。
茶茶这才端着米汤过来,“娘子,喝一些米汤才会好。”
话刚落音,后面就跟着哭哭啼啼的穗穗,“姊姊,姊姊!”
宜修板起脸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能哭。”
穗穗嘴扁着,只是没有了哭声,抽泣了几下,问道:“姊姊,你好了吗?”
“好了,”宜室搂过穗穗,“小花猫,脸都花了,让茶茶姊姊给你擦擦脸,等用完饭之后到姊姊屋里来读书,姊姊喜欢看你读书。”
穗穗偷眼看了宜修,“好的,姊姊,千字文我都会背好些了呢。”
“穗穗就是聪慧。”
穗穗挺起小胸脯,“我跟狗蛋,不,楠枝约好了,看谁背的少就给对方当马骑!”楠枝也肯定在家背书,他也要努力,他识字比楠枝早,不能输给他。
“穗穗真的很讨人喜爱。”宜室倚在床头说道:“我像他这么大时,已经练功,跟着阿爷阿兄四处征战了。那时百姓苦,连年战乱,我甚至还见过易子而食阿爷说过他打仗是为了天下人不再受战乱之苦。”
阿爷说过,年青人盼立功名成,年老人盼一门忠烈。他家是做到了,但做到了之后带来的却是猜忌。
“你阿爷是真男儿。”宜修说道,“虽不曾见过,但时常被提起,多年东征西战,保得大业平安。”
“我阿爷阿兄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只是阿爷阿兄都离她而去了。
宜修见宜室神伤,“那向迈为何叛国?”
“向迈是大业军的人,不过他并未居于高位,只是个伙头,也并不识得大字,那几次对战我军大败,敌方对我军排兵布阵了如指掌,直到我同夜枭撕开一道口子,才大胜。傅平疑心军中有敌方细作,在伙房发现用竹子刻的奇怪字符。”后来傅平查出此事元凶,下令斩杀。
“他为何要叛国?”
“不知,无非是因金银,要不就是有什么被挟持?”
“那傅平为何不杀他,如今他在为傅平办事,这又是为何?”
宜室摇着头,当年说有叛军的也是林晨昱说的,查出来的也是他,“林晨昱。”
“林晨昱?”
“是。在军中,傅平身边就只有他。”林晨昱是何时跟在傅平身边的,她不知,只知旧历四年的时候她见到傅平时便见到他了。
“他是林相家的嫡子?”
“是,他已二十多,还未婚配。”
宜修看着宜室的神情,“你不怎么不喜他。”
“他眼中皆是算计,我怎会喜他?在军中,皆是为国捐躯的男儿,想的都是报效大业。他似乎在估算我们每个人的价钱。”
“你的夜枭他们亦熟悉?”
“未见过长相。”宜室说道,“阿爷说过他们是死士,死士不是露面的,只是为主家挡死的。”
“那你好好歇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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