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怕了
段知然瞥了宣平侯两眼，见他同舅舅搭着话，面上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只是眼尾皱纹比之从前又多出不少，背微微佝偻，仿佛老了许多。
联想着最近听说的周朔和段宁昭的事儿，段知然叹了口气，许是因着这些吧。
真是唏嘘，到头来什么也没盼到。
她正想着，宣平侯抬眼瞧了自己一眼，眉毛抖了三抖，又像是不经意一样移开目光，接着同广威将军说些什么。
段知然冷着一张脸，也不多寻思，今日她回门选了将军府，就是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意思，以后她同宣平侯府再无关系。
陆柏舟晃晃悠悠地在段知然身旁走着，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新坠子，好似是什么木头做的，精巧又不重，看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这坠子什么时候得来的？”段知然没话找话，随意地问了一句。
陆柏舟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掩饰性地咳了几声，“别人送的。”
饶是谁都会觉得他有问题，然而还没等段知然往下细问，就被舅母叫到了跟前。
“真是的，都成婚的人了，同他一个混小子闹什么？怎的也不过来陪长辈们说话？”舅母轻轻点着她的额头，话虽是责备，然而神色间却满是温柔。
段知然做出一副乖觉样子来，低眉顺目地听着舅母的教导，话里话外也就是打理好定远将军府，入了宫要好好孝顺太后之类的话。
本和舅舅搭话的宣平侯脸上笑意减淡，也止住了话茬，手在袖中抖了抖，眼神四处张望，然而耳朵却始终朝向这边。
段知然应允着，待进了屋，给舅舅和舅母都上了茶，坐了没一会儿就得踩着时间进宫去见太后了。
临走的时候广威夫人招呼着她，“别忘了，晚间需得去大青寺还愿。”
段知然从马车上回头，朗声回着，“诶，我省得了。”
回门这一天匆匆忙忙，若是寻常的人家只随着夫君回了娘家便可，偏生定远将军他身份尊贵，还需要多走上这一趟。
昨日夜里临睡觉的时候，段知然握着话本，周行拿着兵书，两人并排躺在榻上，中间隔着枕头，活像是学堂中的同桌似的。
她刚看到话本中的两人甜蜜恩爱，故事到此结束，后头约摸还有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要交代，可她已经没甚兴趣了，因为周行瞧了一眼滴滴答答的水钟，勒令她睡觉。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需早起。”周行其人很是以身作则，把帐帷拉上，兵书放在红木架子上就闭了眼。
光一瞬间变暗，段知然也只是心中默默反驳了一句，然而让她说出口去，是断断不敢的。
她只好也把话本放在了架子上，一双杏眼睁着，怎么也睡不着。
“明日需拜见皇上吗？”段知然问。
周行侧头看她，“不用，若是中宫在的话，还得跑一趟，可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只需要去太后那儿就成了。”
段知然捏着被角，感叹明日真是忙碌，想到周行不用来回奔波，心中又嫉妒起来。
谁想周行仿佛窥见她的想法似的，轻轻笑起来，“若是我能行走，必是要陪着你的，只是眼下这样，还是委屈你了，茵茵。”
他猝不及防地叫了自己的小字，段知然心口突然猛地跳动，不像是幼时同陆柏舟一起打马球那般由于疲累而导致的加速，而是一种心慌的感觉。
心脏连带着四肢都痒起来，让人怎么都不舒服，想把自己蜷起来，然而只是无济于事，最终还是留了胸口处的蚂蚁肆意啃咬。
“这……”段知然吸了吸鼻子，双手放在里衣的领子处拽了拽，想呼吸些空气缓解自己的紧张，然而扑进鼻子的只有周行身上的檀香味儿，裹着她不依不饶。
她迫切地想寻求一个话题，于是瞪着眼睛问：“我下去把蜡烛吹了吗？好似有点太亮了……”
“不用……”周行少见的急促起来，失了平时的稳重，在微弱的光内往被子里缩了缩，学着段知然的动作。
“我怕你会害怕。”他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段知然没心没肺的，没听出他这话里别的意思，在光中晃了晃手指，“我不怕黑啊。”
周行忍无可忍，跨过枕头拽住了她的手放在被子上，虚虚地握着，脉搏一鼓一鼓地跳动。
段知然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再也不动了。
周行道：“现在怕了吗？”
“……”
怕倒是没怕，段知然心里想着，只是……
只是什么，段知然还没想明白，反正直到现在坐在马车上，耳根还红着。
广威将军府离宫中也不远，马夫拿了牌子出来，大门处的侍卫看了两眼就放了通行，连马车也不用下，直接进了内宫。
段知然感慨着，果然是皇亲国戚啊，就是不一样。
太后一早就在宫中等着了，见她来了忙派人迎了出来。
苏嬷嬷亲昵地陪在她左右，“夫人气色真是好呢。”
段知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只乖巧的兔子。
气色好也是有缘故的，定远将军派了许神医换着法子的给自己熬药，每天恨不得太阳一落山就催着自己睡觉。
段知然有心抵抗，然而将军眉头一耷拉，眸中就隐隐带出些水汽来，捶捶自己的腿，段知然就败下阵来，安心地陪着他睡觉。
从前在家中晚上看话本直看到半夜，现下是不能了。
“太后娘娘身子可还好？”段知然一身浅烟色襦裙，配着头上的几支金钗，初为人妇的恬静感跃然。
腕上玉镯金链，衬得她手腕愈加纤细，脆弱得让人不忍触碰。
她说这话时已然进了内殿，太后娘娘正坐在正座，听了她的话眉眼弯起来，招呼她来跟前坐，“都好都好，快来这坐。”
段知然笑着，礼却没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晚辈礼，接过苏嬷嬷递上来的茶给太后娘娘呈上去，也算是全了今日的回门礼。
太后心中愈发满意，把人拽过来，细细打量，发现她气色身量都还不错，放下心来，搬了个舒服的小凳子放在跟前，让段知然坐下。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许多，殿外却有人传话，说是几位皇子来了。
太后眉头微皱，“今日宫中有人来，他们不知晓么？怎的如此没有礼数？”
苏嬷嬷面上满是尴尬，凑上来小声道：“领头的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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