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替身
被吴潇瀚额头贴贴的杨时闻,傻站在后门口。脸如火烧般,他的视线从近在咫尺的俊脸上离开,环顾四周,好在没有其他目光,杨时闻稍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吴潇瀚只是单纯地碰触杨时闻的脑门,并且迅速分开了,生怕对方难堪。
脸红耳热的这个人,没有明显的排斥动作,也没有语言拒绝。是不是说明他并不讨厌,是不是下一次还可以再得寸进尺些?吴潇瀚故作轻松地扬扬下巴:“发什么呆?不进去吗?”
肇事者像个没事人,杨时闻不好发作,低着头慢腾腾地朝前走。吴潇瀚跟在他身后,嘴角噙着笑,如同偷吃糖果的小孩子。
大课间休息期间,杨时闻收到了沈熙瑶的消息:“出院了?”
杨时闻简单回复道:“是的。”
很快收到一条新的:“方便电话沟通吗?”
“不方便!”身后传来吴潇瀚略带愠怒的声音,他距离杨时闻很近,就差贴在对方背上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太难听了,你可以委婉一点。”杨时闻嘴上讲着,手上回复沈大哥“不太方便”。
吴潇瀚问:“怎么委婉?”
杨时闻一愣,思索片刻道:“可以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还有呢?”
“‘闭门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还有呢?”
“……”吴潇瀚脸上玩味的笑容,让杨时闻不愿多说。
吴潇瀚:“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诗词?”
“那你注意身体,有事记得联系我,不打扰你了。”得到这条回复的杨时闻,心里冒出一丝奇怪,今天的沈熙瑶没有像往常那样“衍衍”、“衍衍”唤个没完,更没有黏着自己。他没有深究,也没有再联络沈熙瑶,因为杨时闻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吴潇瀚身上:“‘腹中诗千首,挥笔天地游’,我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多读读文字。”
“你为什么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吴潇瀚追问。
糟糕,我怎么把这话倒出来了?
因为杨时闻的心脏病,父母不允许他去人员拥挤的地方,旅游这件事他只能自己在心里偷摸地想。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杨时闻父母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杨时闻自己也没有提过。所以对此事毫不知情的吴潇瀚,确实不明白杨时闻为什么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杨时闻拧着眉头,编不出合适的借口,眼神躲躲闪闪。
“那么为难?”吴潇瀚站起来,手搭在杨时闻的肩头:“那你跟我讲讲,你想去哪里,总可以吧?”
“我最想去海边吹风,嗯,还想去沙漠看星星,去草原骑马,去雪山攀登,去北极看极光……”如数家珍的杨时闻顿了顿:“你呢?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你说的地方都不错,要不,作个伴一起去呗?”吴潇瀚如画的眉眼含着笑。
好啊,我也想跟你一同欣赏,会有这个机会吗?杨时闻平复心中波澜,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牵起唇角,没有说什么。
吴潇瀚对于杨时闻的沉默并不恼,只是眼中流转着幽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杨时闻剩下的时间,一直默默观察着吴潇瀚,观察了一整日。在晚饭时间与古志超打球时笑得依然盎然恣意,未有任何异样。他猜不到吴潇瀚离家出走的原因,更想不明白一个有家不回的人的情绪居然这么稳定。到底是他情绪感知力太弱,还是吴潇瀚伪装得太好?吴潇瀚始终不吐口,他也不好意思问。
直到结束一天学习,二人放学回到顾衍家,吃过晚饭,写完作业,杨时闻才等到了答案。
功课可算是做完了,吴潇瀚感慨着。他伸伸懒腰,静静地端详着在一旁聚精会神看书的杨时闻。他彻底理解了之前周沛评价杨时闻做题速度快,岂止是用一个普普通通的“快”字形容?
同步开始写数学习题册,杨时闻已经翻页了,吴潇瀚还在吭哧吭哧地解第一道题。当杨时闻写完数学作业,合上习题册时,吴潇瀚才刚刚翻页。他不死心地问杨时闻题目难度如何,得到了“有点简单”的回答。瞅着笔下十多分钟还未得出答案的应用题第(3)问,吴潇瀚暗叹人间的参差。
简直没有天理!吴潇瀚悄悄靠近几分,试图弄清眼前人在专注地看什么。
准备翻书的杨时闻,余光正巧注意到吴潇瀚的动作。他转过身,和逐渐逼近自己的这个人四目相对。
“在看什么?那么认真?”吴潇瀚问他。
杨时闻举起手中的书,向吴潇瀚展示书的封面。
“人、生、海、海。”吴潇瀚一字一句地念,脸上露出困惑:“什么意思?”
“人生像大海一样,‘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什么不过尔尔?听起来怎么有点悲观?吴潇瀚抽走杨时闻手里的书,丢在书桌的边角:“不许看了,休息休息眼睛,不嫌累嘛!”
“你喜欢玩偶吗?”吴潇瀚指着床上卧着的那只大金毛,问杨时闻。
杨时闻:“还行。”
“好大一只,真可爱!”吴潇瀚说着说着,朝金毛玩偶走去。他在床边坐下,没有摸玩偶,而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相框。
站在中间放肆笑着的男生,是真正的顾衍吧,果然和杨时闻完全不同,吴潇瀚轻抚相框的边缘。
“顾衍他……你跟叔叔阿姨的感情看起来真好啊!”吴潇瀚放下相框,回身摸摸趴在床上的大金毛,没有看向杨时闻。
“其实不太好。”没有目光盯着,杨时闻很容易敞开心扉:“听妈妈说,曾经的我,有点叛逆,不怎么听话。只是大一开学报到那天非常反常,异常兴奋愉悦,脾气也好得不得了,还主动提议和他们拍合影。”
“是因为喜欢这所学校吗?”大金毛的手感真好,只是抚摸它已满足不了吴潇瀚,他干脆抱住它,将脸埋在大金毛柔软的毛里。
“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
吴潇瀚没有着急,引导杨时闻继续说下去:“哪里让你觉得喜欢,哪里又让你觉得不喜欢?”
“爸爸说,是我强烈要求去z大的工商企业管理专业,说明这所学校和这所专业,我是喜欢的。但是我的主要精力完全没有放在学业上,而是忙着谈恋爱和搞暧昧,上课睡觉、旷课逃课是家常便饭,摆烂成为了常态。这种行为状态,分明就是不喜欢,很不喜欢。”杨时闻一本正经地说明,剖析得头头是道。
“你倒是对自己形容得够客观!”吴潇瀚闷在大金毛中偷笑,他轻咳两声掩饰自己语气中的笑意:“咳咳!人本就是复杂善变的生物,没有谁能真正理解别人,也没有谁能真正读懂自己。”
“我不理解。”杨时闻摇摇头。
“哪里不理解?”
“喜欢是喜欢,不喜欢是不喜欢,怎么可能既喜欢又不喜欢?”
吴潇瀚抱着大金毛坐起来,把玩着它的大耳朵,思考着怎么跟杨时闻解释更好。
“选择题有a、b、c、d四个选项,里面一定有正确答案,但是生活并不是选择题。有的时候,只有单个答案;有的时候,多个答案可以并存;有的时候,没有选项出现,需要自己创造选项找出正确答案;有的时候,什么选项、什么答案都不需要。”
“那么,面对如此复杂情况的我们,是不是也会产生不同的情绪和反应呢?真与假、好与坏、喜与悲、平静与动荡、喜欢与讨厌,不是仅有的可能。绝对的非黑即白极少存在,往往都是中间地带,要试着去适应其他可能。”
杨时闻听得懵懵懂懂,大概理解了吴潇瀚的意思,但还需要时间消化。
吴潇瀚紧接着说道:“要是真的不理解,那便不用理解,你这样子很好!”他不想改变眼前这个活得纯粹、内心干净、想法简单的人,他愿意为其挡住一切风雨,他想守护住杨时闻心里的这一方净土。
“我大致可以理解。”杨时闻回他。
“以后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我,我随时随地为金主提供服务。”吴潇瀚抬眸,格外温柔的笑意在唇边荡漾。
“问什么都行吗?”
“当然。”
既然如此,杨时闻问出了困扰自己良久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爸爸找了一个女朋友,他让我管她叫妈。”吴潇瀚的语调平静无波。
“叔叔……他……交了女朋友?”杨时闻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吴潇瀚生气。但是他发现吴潇瀚的情绪仿佛没有变化,只是眼神暗淡下来,抚摸大金毛的手速也变慢了。
“谈了快两年了吧。”
“那你……生气吗?”
“刚开始会生气,后来觉得没劲,不想生气了,反而想笑。”吴潇瀚躺回大金毛的怀抱里,仰面望着天花板:“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想笑,对不对?”
“是的。”杨时闻重重地点点头,尽管吴潇瀚没有望着他。
“他的这个女朋友,长得像我妈妈,并且她也是个舞蹈老师。找个替身回来,真是可笑至极!”吴潇瀚的语气里充满讽刺和不屑。
怪不得之前吴潇瀚对“替身”之事介意,原来根源在这里。杨时闻忽得问道:“替身真的能代替原来那个人吗?”
“当然不会!”吴潇瀚回答得斩钉截铁。
如果说曾经的他,还会对此存有疑虑,认为替身有可能取代原先那人。他的爸爸可能是爱着妈妈的,所以才将感情寄放在另一个人那里。难以忘记旧爱的人,是容易在替身身上找旧爱影子的。然而现在,吴潇瀚不再怀疑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因为突然闯入的顾衍,行为方式、脾气性格酷似杨时闻,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忍不住与对方亲近。但他分得清友情和爱情,两者存在本质的区别。
爱情,只能是两个人的互相。所谓的替身,是那可怜的第三个人,在别人爱情故事里承担配角的某某某。
“我爸爸爱上了替代品,说明他不再爱妈妈。因为如果还爱着妈妈,他是不会爱上他人的。”吴潇瀚慢悠悠地补充:“既然他不爱妈妈,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生他的气呢?我这次出走,是不接受他让我管别人叫妈,没有生气其他。”
“那你还会回家吗?”
吴潇瀚翻个身,让自己陷在大金毛里,手里环抱住一只狗腿:“不回了,我要抱金主大腿,哪里也不去!话说,你的这个玩偶,手感真好!在哪里买的,我也要买一个!”
杨时闻欲言又止。
吴潇瀚没有听到回应,又问了一遍:“在哪里买的呀?”
“我、沈熙瑶和一只金毛,是一同长大的。这个玩偶,很像那只金毛,我以前跟你讲过的……”杨时闻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在他说出沈熙瑶这个名字的时候,吴潇瀚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嫌弃地将大金毛扔到一旁。
听到“沈”字大大不爽的吴潇瀚,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房门走去:“我去对面睡觉了,再见!”
“晚安。”杨时闻小声回答,以为对方不会听见。
“晚!安!”仍旧愤愤的吴潇瀚提高嗓门,在背后冲着大金毛的方位,竖了个中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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