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秘密
【我的秘密,全部和你有关。】
夏酌跟着时与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冬夜骤寒,大雪未停。
两人进了电梯,照常按下七层的按钮,但是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眼前不是楼道,而是一堵墙。
坐过许多年电梯,夏酌虽然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但也并不慌张,故意吓唬时与说:“抓好扶手,小心一会儿自由落体!”
时与并没回答,而是木然地握住了电梯壁上的扶手。
夏酌不禁转身去看时与,见他一动不动的僵直站着,连眼睛都不眨,像是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样,倒是比电梯门外那堵墙更加诡异。
“开玩笑的。”夏酌边说边按下了从1到18的所有楼层的按钮,每个按钮的灯都亮了起来,“以现在的电梯技术,应该很少自由落体了,咱随便找一层出去就行。”
时与还是一反常态地没说话。
夏酌又按了按电梯上的求助按钮,应该是连接保安室的电话,但是并没有人接电话。
随后“哐当”一声,电梯下坠了几厘米。下坠是瞬间停下的,但是停下之后,电梯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头顶的灯光和夏酌刚才按下的全部按钮都灭了。
“应该是停电了,咱等会儿吧。”夏酌见那些按钮一个也按不亮,又转身去看时与。
突然袭来的漆黑令他看不清面前的人。
“可惜你手机没电,我手机没了。”夏酌话音未落,就见漆黑里的高高瘦瘦的轮廓忽然蹲了下去,蜷缩成一团。
“与哥?”夏酌也蹲了下去。
他听到时与的呼吸声音很急促,就像刚跑完几百米冲刺。
“你没事吧?”问完夏酌就觉得是废话一句。时与刚才还好好站着,现在忽然蜷在地上喘大气,状似缺氧,连话都不说了,怎么可能没事?
“时与,没事的,我在呢。”夏酌单膝跪地,环抱住正在浑身发抖的时与。“只是停电,一会儿电就来了,我陪你等着,等一会儿咱就出去了。”
时与还是不说话,夏酌胡噜了一会儿他的背,然后拉他靠着电梯壁坐下,一手从身后揽过他的肩,一手覆上了他的双眼。
时与靠在夏酌肩上,呼吸仍然又急又重,大脑仍然一片空白,却能渐渐听到夏酌说话的声音。
“与哥,你听我说,咱们是来青藏高原的无人区看星星的。无人区没有灯,今天恰好多云,晚上也看不见星星。你就暂且想象一下吧。”
这声音仿佛是从旷野里传来的,温和又沉静。
“青藏高原海拔高,氧气稀薄,你有高原反应是正常的,很快就会适应,别紧张,别害怕。你听得到我的呼吸吗?跟我一起,节奏稳下来,高原反应一会儿就好了。”
夏酌把时与揽入自己怀里,想让他听清楚自己的呼吸频率。
时与听到了夏酌的呼吸声,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皆是令人安宁的平稳。他试着跟随夏酌的节奏,一呼一吸,终于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与哥,这片草原真的很大,远处还有连绵不绝的山,山顶的积雪化成了一条江,咱们明天就去江上划船。”
夏酌的右手仍覆在时与的双眼上,一边替他遮蔽着幽闭空间里的黑暗,一边给他描述着开阔环境的地貌。
“听说藏民不吃鱼,看来咱们不能去江里钓鱼,只能去拍照。”
平时做语文阅读时从来都想跳过环境描写的夏酌,此时却在绞尽脑汁地描述环境,还是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青藏高原离天空很近,比任何一座城市都近,还没有光污染,在这里看星星应该是最好的。你看过星星吗?”
“嗯。”时与终于回应了一声。
见疗效不错,夏酌赶紧继续转移着时与的注意力:“我基本没出过几次a市,所以没看过星星,但是我看过挺多星空图的。银河虽然是很亮的背景,但是有些星星特别亮,不会被银河夺去光芒。”
“夏酌。”时与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缓慢又吃力地问道,“高中毕业,我们去西藏,看星星,好吗?”
“好。”夏酌想也未想,手仍覆着时与的眼睛。
他听袁庭雪说起过幽闭空间恐惧症。
袁庭雪在医院工作时遇到过因为这种心理疾病被救护车送进急诊的患者。当时那位患者也是因为电梯故障被困在他所恐惧的幽闭空间里,继而引发了心脏病,而且没能救治过来。
夏酌感觉到时与的额头似乎冒了些冷汗,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手心出了汗。
他不敢耽搁,继续和时与聊天:“与哥,咱俩都是摩羯座,你知道摩羯座的星象图长什么样儿吗?”
“不知道。”时与靠在夏酌怀里,耳朵贴近夏酌的心脏,夏酌的声音便不是从空气传到他的耳膜的,而是从夏酌的身体直接传到了时与的耳骨。
换了传导介质,时与似乎听出了细微的差别。是比平时更低柔、更醉人的声音。
“一个像三角形的牛角状多边形。可能因为是十二星座里唯一闭合的形状吧,我觉得像条系上的项链。”
夏酌听到时与的呼吸终于平稳如常,适才紧绷的精神立刻松懈了下来,将下巴抵在了时与的头顶。
时与已经要沦陷于夏酌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着的夹杂了咖啡味的汗味。他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一种无助中逃脱出来,才清醒了一瞬,又堕落到另一种无助里了。在清醒的夹缝里,他说:“拿星星做项链?看不出来你这么败家啊。”
“我说了,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经。”夏酌低低笑了几声,问道:“除了西藏,你还想去哪儿?”
“海边也行。”
夏酌终于从编不下去的高原解脱到了编不下去的海滩:“嗯,与哥,现在我们在夏威夷。金色的沙滩上,有很多海鸥,很多贝壳,以及很多穿着比基尼晒太阳的游客。远处还有为了招揽游客在疯狂跳草裙舞的当地人。”
“噗。”时与笑了。
“不许笑,我又没去过。”夏酌继续杜撰:“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个椰子,再租一艘出海的船。你晕船吗?”
我不晕船,我晕你。
时与随着夏酌的描述,想象着夏酌穿了一条夏威夷风情的印花沙滩裤,手捧椰子,脚踏金沙,笑着朝他跑来,身后是蓝天大海。
“大学毕业,咱们去夏威夷吧?”时与说,“到时候就知道我晕不晕船了。”
“好。”夏酌又胡噜了几下时与的手臂。
时与虽然精神缓了过来,却还是全身无力,站不起来,仍闭着眼睛靠着夏酌,试图解释:“我这个可能也是车祸后遗症。其实车祸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开始怕黑了,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把手机换成那种大屏幕还带灯的智能手机就是为了照明,刚才如果手机有电就不会这样儿了。其实稍微有点光亮就行,连封睿睡觉时要求的那种街灯的亮度都不需要。还有那堵墙,也让我想起了车祸的场景,可能都有关系吧。”
“没事的与哥,我在这儿呢,咱先不说那些,就说高中毕业旅行、大学毕业旅行、研究生毕业旅行、博士后毕业旅行,你全给安排上,好不好?”
时与没有回答,而是吃力地抬起手,抓住了夏酌一直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说:“我闭着眼睛呢,你不用一直抬着胳膊。”
夏酌放下胳膊,倒是不觉胳膊酸痛,却发觉自己的手心乃至全身都出了很多汗。他腾出手来解开围巾,又敞开了羽绒服。
因为他听说过幽闭空间恐惧症的可怕后果,所以在发现时与很有可能患了这种病的时候,他真的很紧张,比他经历过的所有考试加起来还要紧张数倍。
“夏酌。”时与再次找到了夏酌的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让任何人知道行吗?尤其是爷爷奶奶。”
“嗯,你的秘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夏酌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反握住时与的手,发现时与的手,乃至他整个人都在打寒战似的颤抖。
“那时候……我爸就坐我旁边。长途,我睡着了。车祸发生的时候,我被震醒了,还没完全清醒,就看他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我面前。他没睡觉,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应该是想都没想就扑过来替我挡了那些撞击和碎片。他是替我死的。”
黑暗中,夏酌环抱住时与,感到颈间一片湿润。
“爷爷奶奶还不知道。”时与很快平复了情绪,“他们高血压,老两口儿心脏也都不太好,我怕他们知道以后受不了。我和吴叔叔跟他们说的是,我爸去执行高保密的任务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让他们也不要到处打听。”
“那何阿姨还好吗?”夏酌问。
“那就是另一个秘密了。”时与叹了口气,“她根本不是我妈。”
“什么?”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我叫了十五年妈的人,突然刷新了我的三观。我已经跟她断联很久了,她也没找过我,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你才一个人回国的?”
“对。”
“时与。”
“嗯?”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夏酌仍抱着时与,为他顺着后背,突然又觉得在幽闭的黑暗里说这些太沉重了。既然无法安慰,干脆换个方式:“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在你把我灭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有很多秘密的。”时与也尽力配合着夏酌绕开那些沉重的话题,“这两个,不足以让我把你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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