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试镜
【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来的依旧重来。在沧桑的枝叶间，择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里，许它疼痛又甜蜜。】
在服装师的帮助下，夏酌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汉服，虽然衣料轻薄，但层层宽袍广袖，穿在身上并不轻盈。
换好服装后，发型师又给他续了些长发，扎了个蓬松且随意的高马尾，再插上一支白玉发簪，夏酌就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不认识自己的夏酌走出化妆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铠甲、腰悬宝剑的大将军。那人负手而立，仅看背影就已经觉得器宇轩昂。
大将军听到身后的化妆师说“这边也好了”，随即转身望去。乍一回眸，只见来者目色柔润，眉若剪柳，鬓边碎发微乱，自携一股风流。
大将军气息一滞，已将修长白皙的十指紧紧握住了腰侧的剑柄。
夏酌步履舒缓，手执书卷，驻足在大将军的面前，悠然戏言：“这是哪朝的将军凯旋归来了？”
大将军凝神不语，只觉面前的男子，吐气如兰，恍若天人。
他不禁遐想，如果真有上辈子，自己大概就是为此子战死沙场却含笑而逝的吧。
眉目如画的男子见大将军木然发呆，抬手晃了晃书卷，眼睛一弯便勾了他的魂，打趣道：“不知将军识字否？”
时与瞥了一眼繁体竖版的《诗经》，选了一句，痴痴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夏酌大力拍了拍时与的肩，戏谑着：“看来这位将军不是一介武夫啊！幸会幸会！”
时与还没出戏，一脸严肃地问：“阁下是谁？”
夏酌以书遮面，只露出一双笑眼，说：“在下邹忌，不知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普天之下，你最美。”时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
两人走到小桥流水的布景区，等待摄影师的时候，夏酌颇有兴趣地跟设备助理聊起了大大小小的灯光器材和各种画幅的单反相机。
时与不禁腹诽，觉得方才还一派魏晋风流的美男子怎么转眼就暴/露了其理科男的本性……如果再聊几句《诗经》，也不是不可以。
时与对这些拍摄器材其实很熟悉。他小时候去探过何艺姿的班，见过她拍电视剧和广告片的工作环境。当时他也像现在的夏酌一样，问东问西的。但他现在已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因为他一刻也不想踏入那个人曾经待过的圈子。
摄影师叫安霓，是个看不出芳龄几许的标准大美女，让夏酌想起了timeflows酒吧里的唐糖，同样的自信满满，同样的青春洋溢。
安霓跟他俩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给他俩分别起了绰号，一个叫“温文尔雅”，一个叫“杀人如麻”。大概这种方式可以迅速帮助两位非专业小戏骨进入状态。
于是整场拍摄，就听摄影如此发号着施令：“为温尔雅，你稍微侧头，朝杀人如麻那边儿看，但是别直视他，不然镜头里就只剩你的白眼球儿了！”
“杀人如麻，注意表情！再冷酷一点儿！不对，你这不叫冷酷，叫僵硬！活动一下面部肌肉，放松调整再来。”
“温文尔雅，你跟杀人如麻换个道具。你坐下，拔剑。杀人如麻，你，坐他对面儿，看书。”
“杀人如麻，你别看书了，你抬起头看他！诶，说好的冷酷呢？换了道具你也还是杀人如麻啊！”
“温文尔雅，你用手帕擦剑。道具老师，拿个手帕来！”
“你俩对视。不要笑，憋回去！放松，重来！”
“我说你俩别笑了行吗？！”
“算了，道具换回来吧！温文尔雅你规规矩矩看书，别再看杀人如麻了。杀人如麻你别真擦剑啊！手停在那儿做个擦剑的姿势别来回动！”
“温文尔雅，你戴上眼镜儿试试！我们来拍几张今古混搭的。道具老师，拿那个民国的金丝眼镜框来给他！”
“杀人如麻，你美瞳的颜色不错，往我这儿看，脸稍微偏一点儿，很好！”
……
被摄影师一通折腾之后，温文尔雅和杀人如麻累得都有些畏光了。
收工后，服装师把两位小戏骨拉到一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器材和服装的屋子，指了指椅子上的两个大塑料袋，说：“你俩的东西还有外套我放那儿了。外面一会儿还有一场别的拍摄，我得去帮他们准备。换完衣服把服装道具什么的都放这屋儿就行。你俩今天拍的不错！我先撤了！”
服装师匆忙离开后，温文尔雅和杀人如麻同时有些手足无措。唯一的慰藉就是这间储藏室的灯光比较昏暗，两个累得畏光的人终于不再头晕脑胀。
储藏室没有镜子，夏酌瞎子摸象似的摸了一圈自己的腰带，皱着眉头求助道：“与哥，我这个腰带之前是服装老师弄的，不知道在哪儿解。”
时与也正在盔甲上摸索着如何解锁自己的腰带，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心中的旷野登时万马奔腾、小鹿乱撞。
这是叫我……给你……宽/衣/解/带？？
我去。
不对，我来。
“哦，我看看。”时与故作镇定地沿着夏酌的腰线摸了一圈，没研究出腰带怎么解，倒是觉得它把夏酌的腰束出了优美的弧度，就像下巴到喉结的弧度，或是脖颈到肩胛的弧度。
又锲而不舍地摸索一圈，聪明如时与，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解法，自然不好故意拖延。
夏酌的腰带松弛，天青色的衣衿便也松开了。
时与心中一动，捏住夏酌的左侧衣衿往旁边一拽，夏酌左侧胸前的羽毛翅膀纹身就袒露无遗了。
时与一手按住夏酌的右肩，将他按到身后的墙上不易跑走，另一手则鬼使神差般轻轻划过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感到某人的指尖触碰到离心脏最近的肌肤，夏酌一瞬间没了力气。
他根本没有要跑走或者反抗，只是乖乖地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时与的眼睫毛。为了拍照，时与今天没有戴眼镜，而是戴了蓝色的美瞳，此时夏酌看不到他的眸色，却能看到他的眼睫毛都快扫上自己胸前的翅膀了。
“纹身的颜色选的不错，墨蓝色，像用钢笔画上去的。”时与的目光仔细描摹着画在夏酌胸口的钢笔画，坦诚说，“我早就想仔细看一看。”
还想仔细摸一摸，沿着肌/肤的纹理。
“嗯。”
夏酌的胸膛失了节奏地起伏着。
“原来你纹身是为了掩饰这道疤。”时与破案了，“心脏手术的疤，对吗？”
“对。”
时与温热的呼吸像一团团绒毛一样贴在他的胸前乱扫，夏酌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怕一句话多说几个字就会显得他气息杂乱。
“其实我觉得身上的伤疤不需要遮掩。”时与的指尖沿着那道疤痕缓缓移动着，“这是活着的印证。我浑身也有很多伤疤，如果在每一道上我都纹个身，估计就变人体迷彩服了。”
“与哥……”
夏酌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会抑制不住地对时与做些在他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次画面的事情。比如抬手关灯，将时与推搡到角落，吻个昏天黑地，不辨南北东西。
但毕竟这是人家公司的储物间，在这里昏天黑地实在不合适。
“别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了。”夏酌赶紧拉好衣衿，却忽然发现柔软的汉服长衫似乎遮不住腰带下方不知何时冒出头的一方尴尬。
他只得迅速绕到时与身后，双手握住时与的腰，把他固定在原地不要转身。
“我帮你解锁。”夏酌学着时与刚才的手法，沿着大将军的腰线摸索，但是铠甲复杂，他摸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研究出这身铠甲的束腰到底该怎么解。
衣衫不整的温文尔雅站在杀人如麻身后，低声嘟囔：“你这个锁很不好解啊……”
两人身高相近，说话便贴着耳根，而且这句话还很隐晦地略有歧义。
铠甲上的束腰终于被解开的时候，杀人如麻忽然推开了温文尔雅的手，毅然决然道：“老子去上厕所。”
被滑落在地的束腰和宝剑绊了一跤的杀人如麻，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破门而去。
颇有艺术鉴赏力的人，经过刚刚一遭心痒难耐，这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为艺术献身了。时与的耳根子软，又软又敏/感，最受不了的就是某些人朝着那里吐气如兰。
……
试镜过后，夏酌和时与再次投身紧张的学业。既然过了两个星期都没有消息，两人早就把这件天上掉馅饼也能砸到他俩头上的事抛到了脑后。
不过世事难料，有时候越是没把一件事当一回事的人反而会听到别人心心念念都得不到的好消息。
某个周末的早晨，两人正跟爷爷奶奶一起看新闻吃早饭，程影传媒的职业经纪人章繁就打来了一通电话，非正式地通知他们，公司有意要和他们签约。章繁说，她可以暂时作为代理经纪人，帮他们以组合的形式出道，并送他们去专业的偶像训练营学习，所以公司需要和他们的法定监护人取得联系。
章繁很耐心地给他俩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话是：“这年头当学霸不好赚钱，你俩就算考进重点大学，也得看看那帮大学毕业生的就业率。但是以你们两个的外形条件和才艺水平，还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学霸’标签，绝对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圈粉无数，财源滚滚。”
章繁还给他俩发了一封邮件，附件里的zip文档里包揽了详细的签约流程和条款，以及偶像训练营的课程安排、相关费用和出道计划预览。zip文档之外还附赠了两张试镜时拍的古装照，是已经被精修过的高像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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