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曾经的队友
10月下旬，一年一度的世界赛落幕，国内各大俱乐部进入转会期。
玩家粉丝们在论坛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纷纷预测期新赛季各个战队的阵容。
一个标题为“大家知道无极战队解散后，队员们都去哪了吗？”的贴子后缀被标上了hot红字。
【楼主】：大家都知道无极战队吧？不知道的我简单说一下，就是夏季赛无极战队的打野大罗被抓到假赛，然后全队被停赛调查，最后发现俱乐部的高层也有参与，整支战队就gg了，现在是转会期，大家知道其他几位成员会去哪吗？
【2楼-楼主】：我先说我知道的，打假赛的肯定被终身禁赛，没得搞了，下路的ad明轩和辅助浩浩是队伍的核心，听说有几家战队正在接触，中单唯一的话，额，我没什么印象，打得好像还可以，上单壮哥不太清楚，大家有知道的尽管补充！
【3楼-性感铁匠在线打铁】：补一个，上单大哥前段时间在直播间说了想退役。
【4楼-我不会动心】：最终结果都没有出来，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有没有参与。
【5楼-离家出走的钱包】：4l想引战是吧，拜托你动动脑子吧，都知道明轩和大罗的关系最不好了，可能和大罗一起打假赛吗？要是打假赛，还会把把svp？
【6楼-我不动心】：哟，出来护主子是吧，我只是随口说说，戳到痛处了？
【7楼-鱼】：下路确实没有打假赛的必要，技术挺好的。
【8楼-离家出走的钱包】：呵，要说打假赛，怎么不说上单和中单？一个马上要退役了，一个和大罗关系不错，非要扯到下路，黑粉吧？
【9楼-溜溜球】：在线吃瓜，快来亲友1亲友2亲友3
【10楼-梦溪】：小谢每把都在很努力地打，奈何用的都是些功能性中单，如果给他擅长的妖姬，一定能c的！
【11楼-爆天神雷】：混子还能c？你们这些妹子只知道看脸，看得懂比赛吗？
话题越来越偏，偏到了其他队员是不是也参与了假赛上，各种粉黑纷涌而至，帖子里一片乌烟瘴气。
而话题中心的大罗正坐在黄浦江边的咖啡厅里，二十多岁的人在短短两个月迅速沧桑起来，活像熬夜赶工的程序员。
大罗垂到肩膀的头发乱翘着，眼睛浮肿，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下巴冒出青青的胡茬。
他端着不再冒热气的咖啡，愣愣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大罗对面坐的正是谢惟，阳光穿过树叶，碎碎地打在身上，为他侧脸蒙上一层滤镜，俊秀得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吧台边的服务员小姐姐不时地看过来，兴奋地和同伴讨论着。
大罗在心里感叹，像这样的人，年轻，优秀，还相信着这个世界，仿佛什么好的形容词都能用上去，真好啊！
不像自己，是个谁都不愿意碰的过街老鼠……
大罗终于把咖啡喝完，说：“谢谢你啊，还愿意见我一面。”
谢惟：“没关系，不用谢。”
两人没了话，安静下来。
谢惟有话想问，但看到大罗这幅颓废的样子，想了许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罗看着谢惟纠结的神色，轻笑出声，“看你这样，是有些事要问我吧？”
“是。”
还未开口，大罗就接了话。
“想问关于假赛的事吧。”
谢惟愣了下，轻轻点头，“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哈哈哈，因为你一如既往地好懂啊。”
单纯、直接、不通人情……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待在无极战队！
不过，这也是他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的原因。
“你知道为什么老黄会推荐你上场吗？”大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因为阿伟没打好。”谢惟想起了最后一次例会，他本以为那是自己的机会。
大罗摇头，“不，是因为你的赔率高。”
“赔率？”
“你的胜率高，赔率自然高，他们压无极输，想好好赚一笔，我当时不想让你参加的……”
谢惟想起，当时黄教练推荐他时，大罗提了反对意见，原来是这样。
大罗把剩下的咖啡大口饮尽，苦涩的液体刺激得他眉眼皱成一团。
“谢惟，你的家境不错吧。”
没等谢惟回答，他继续说，“平时看你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挺贵的，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不会纠结，请客也是说请就请。”
“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是不会理解没钱的烦恼。”
大罗直视谢惟年轻俊秀的脸，似乎想起来了曾经的岁月。
“我第一次打比赛，是在网吧。我身后挤满了人，闷热吵闹，但我兴奋极了！“
“每当打出精彩操作，人群就会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我听着那些声音，燥热起来，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瞬间，我爱上了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我决定退学去打职业。”
“我进了战队，一堆人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整天没日没夜的训练，比赛也只是在老体育馆某个破旧的小屋子里，选手工作人员加起来可能比观众还多。”
“工资很少，仅仅够吃喝，比赛奖金……那个时候年轻，不怕苦，就想打出成绩，我等了几年终于等到机会，签进了无极战队。”
国内一直对电子游戏有偏见，许多家长都认为游戏是“毒品”，是孩子变得堕落的源头，谈游戏而色变。
只是近些年来，国家对游戏行业的进行引导，电子竞技被列为第99个正式体育竞赛项目后，游戏才和电子竞技区分开来，逐渐被人们所接受。
谢惟没经历过那段岁月，却能感受到第一代选手们的艰辛和执着，可以说，没有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热火朝天的电竞行业。
“我以为是机会，却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自从那两人进队后，所有的一切都得围绕他们转，我打野要主打下半野区，你打中单要能帮助下路，上单必须抗压。”
“阵容核心永远是adc，打法套路永远围绕下路，counter位得留给他，资源要让给他，比赛输了却要我们背锅。”
“这公平吗？”
大罗声音沉稳而缓慢，像一块大石头砸在人的心头。谢惟搅拌咖啡的手停了下来，没有接话。
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谢惟也有同样的经历。
他从万千青训队员，在上个战队以灵动的刺客和极高的伤害转化率出名，来到无极后却被强行被安排打团队型、辅助型的中单……
满腔热血换来的只有“要听教练的安排”和“应该为团队牺牲”。
但不公平和打假赛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大罗语调逐渐升高，“我这个年龄，一身伤病，职业生涯没两年了，想让我给他们当垫脚石？做梦吧！”
“退役后我还能做什么？没学历没经验，这些年也没存下钱。倒不如趁现在我还有价值，捞一笔走人！”
大罗想得很明白，俱乐部既然不仁，那他就不义，剩下的职业生涯换成钱，对他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小谢，我们不一样，你还年轻，你家境也好，还可以追梦，而我……只能现实一点，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了。”
大罗这些话憋了很久，亲朋好友不了解电竞，不理解他的处境，圈内的选手教练避他如蛇蝎，如今能说出来，内心舒坦不少。
谢惟安静地听着，想起高中时学的课文——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原来他也是别人眼中值得羡慕的人。
他没有打断大罗的倾诉，只是在最后问了一句，“值得吗？”
大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是啊，值得吗？为了钱，为了一时之气，葬送了整个职业生涯，不会有人再记得他的努力和荣耀，只会称呼他为——那个打假赛的。
值得吗？
大罗用手捂住脸，“值得……一定是值得的！”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谢惟侧过头看看向窗外，思绪渐渐飘远。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选择好道路，迈出第一步，就没有后悔的道路了。
这段停赛的时间里，谢惟内心是不解的，是愤怒的，在听完这番话后，又添了几分酸涩和无奈，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是白神，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面对不公平，大概会用自己的实力去“劝服”队友和教练。
面对假赛，只会直接拒绝，然后反手一个举报。
所以，他才能成为电竞圈封神的人物，成为无数新人追赶的目标。
半晌，大罗收拾好情绪，叫来服务员买单。
“我买好票了，过几天就回老家，作为前队友，我再多说几句废话。”大罗的表情很严肃。
“你还年轻，没见识过，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不干净的。无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你要是去些小战队，就会知道什么是一言堂、什么是瞎指挥！”
“你的性格是混不了这些小战队的，真想打比赛，就往高处走，往干净点的地方走……”
“总之，好好保重。”
谢惟没有反驳，收下对方的好意，“保重。”
两人在咖啡店门口分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往不同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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