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花（一）

烈日正热，菱角形的光影从大至小，照射在蓝空下热闹的市集上。

        几只袅羽飞过天际，卷云很厚，很绵密。

        远处耸立雄伟的森莲城，周围两侧搭满各种棚子，妖怪从中来往穿梭。远离妖狐鬼森首都的这里，妖狐较为稀少，更多是各类各家的妖魔鬼怪混在一起，鱼龙混杂。

        妖怪在市集小路上追逐穿梭，互相厮杀如孩子嬉戏般普通。

        披着太阳披风的兔女郎走在市集走道上，像会预知般头也不回的躲过冒失冲撞的妖怪。她看着从背后窜出并远去的家伙留下的一路血迹，心想“精力真好。”她正拖着行李箱走向巷子对岸，那边相比略微清静。正好，路过的客官才有足够的空间看见，聆听她说事。冥日在巷子的围墙角落前止步，蹲下打开行李箱。行李箱里头一片乌漆抹黑，乍看像一滩浓稠的黑湖被盛起在方块箱子内。她伸手进入这湖水中，再抬起手时拉出凳子，折叠式的小桌子，装赏金的小盘子，盖在小桌子上的布，还有一壶沏好的茶。

        摊位还没布置好，她便隐约在市集的吵杂声中听见熟悉的脚声步，冥日将遮住脸庞的斗风拉的更低，继续布置摊位。那轻盈的脚步声后方还伴随不少脚步声，各种奉承的话语。几经拐弯，只剩下一个脚步声正往这个方向前来。

        虽然兔子已晓得对方的真正身份是她所认识的双子之一，每逢空儿，她还是难耐心里的激动。空儿在她心中可是一颗甜甜暖暖的小太阳呢，她的出现意味有好玩的事情在等着。

        “冥日姐！”不陌生的嗓音比平时还要娇媚，软糯，雌雄难辨。

        摊位已经整好了，冥日坐在桌子里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等候对方大驾光临，对方却无息出现。感觉好比看着一只鱼在游水，明明一直盯着，可一不小心分神，再注意时那鱼已游到身边。说惊悚未免失礼，称之为惊喜吧。

        他的神隐比之前进步多了，兔子心想。亦或是她将注意力都放在聆听市集内吵杂的脚步声上了。

        每隔好一段时间，“冥日”便会出现。出现的时间，地点随机，这随机却有一定的规律性，比如这个地方她有兴趣，那么出现几率便会特别高。由于地理和营业条件关系，也总会挑在热闹区域的角落摆摊子。满足以上条件，其实与冥日巧遇的机会不少。

        “这位客官许久不见。”

        冥日微微抬头，隔着斗篷看去，看见今天的空儿。他身着紫粉色汉服，衣服上绣有铃兰花样，腰间和手边绑着藤制小娟球，毛发依旧翘得活泼造作。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呢~冥日姐，我算算，这是我们第五次见面了啊！”

        “小女亦觉得。”花狐每次把妹肯定都这么说，兔子心想。

        空儿手持一杯红色的玻璃罐子，上头插着一只吸管，吸溜吸溜。唇瓣因红色的液体沾染鲜红，为清纯的打扮增添了份淡淡的妖艳。

        好看，骚。

        空儿和冥日特别有缘，整个妖狐鬼森这么大，这两却碰面了好几回。十次摆摊，她五次见着他。所谓物以类聚，与其说是缘份，倒不如说习性相近才使他们不知觉走近，这是兔子和客官聊天时整理出来的想法。可她和这花狐没一处是相似的，那怎么说呢？

        面对不熟的家伙，初时冥日还有些不自在，见面数次后，现在差不多习惯了。

        每次见面空儿会要求听故事，更多时候是兔子在听他说话。空儿看似迷糊，实则不然。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避重就轻的大致说了点宫内的日常。在这些日常里，有些还是兔子熟悉的事情。

        内容多数和一对双胞胎亲戚有关，不坦率的妹妹，臭屁可疑的兔子，淡漠的猫咪，热血的梅花鹿和爱哭的蛇妖。

        身临现场过的事情，通过别的妖怪以另一个角度想法说出来的故事，听起来相当有意思。冥日的身边放了一张凳子，便是特地为这位官爷准备的。她将椅子递出桌子外头，送到空儿面前。“请问今天客官您要听故事？还是算命？”

        冥日只在没纠纷的地方摆摊，没有纠纷既表示妖气稀少，或妖怪弱小。看见空儿上门光顾，仅敢在角落逛街的小妖便不敢靠近了。为了不造成冥日的生意损失，空耳每次一来都会带一定的赏金给兔子。兔子原意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见空儿又收到钱，…值了。

        空儿舔去唇上的血红，道：“听…听我说事就好。”

        冥日：“？”刚刚那舔唇的画面真好看。

        平常是她先起头说故事，半途他再插嘴吐槽，聊天。往往一个故事会被打断好多次，十分钟的故事说了五个小时才完结。今天怎么了？

        空儿撅起脸，微微皱眉道：“听我说～听人家说~说心事嘛~”

        这是空儿第一次和她说他有事。“小女洗耳恭听。”

        “呜嗯~~~”花狐咬着小嘴，看向地面上抓着裙摆，羞涩的表□□言又止。

        “……”冥日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壶，将茶倒进小杯子后品起茶来。

        真想一掌子送去抽他。说话好好说，男孩子嗲什么？

        “不急，先品点茶冷静小女听着。”说着，她又拿出另一个茶杯放在桌上，并倒满了茶。茶杯口因灌入茶而盛起的水面渐映出狐狸清秀的面色，稚嫩，无措。

        空儿放下手上的红玻璃罐在桌上，两个柔嫩的爪子蹭着桌子滑向茶杯捧着。“我…我…我看天今日气不错。”

        正阳高挂，妖气横生，妄息涌茂。冥日道：“是不错。”天今日气什么鬼…句子都说不顺。和梦狐吵架了？被老师念了被九尾狐王怎么了？

        今天他不太对劲。和他刚说的心事有关？

        把腼腆用在花狐脸上，实在不太恰当。谁那么邪敢撞九尾狐王之子？撞得他脑子不好了。

        空儿掰着爪，指尖来回摩擦着指甲。“冥日姐，今天来谈爱情故事吧。”

        急刹车的茶水刹不住顶向鼻腔，冥日忍住将口中茶水喷出来的冲动，咳了几下，声音只比平时的清嗓大上一些。她表现淡定，空儿没注意她呛到了。

        实际上她相当不淡定，忍着兴奋又莫名的情绪，她哑着嗓子开口。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复读疑问道：“爱情故事？”

        “嗯，我想听禁忌之恋。”

        今天来谈爱情故事吧，耳力不好的家伙大概会把故事两字省略，甚至自动把爱情两字脑改成恋爱。幸好兔子耳力好，脑子清醒，没听错。

        四舍五入或此地无银，鱼饵已经洒下，请自行想象味道。触及某个不存在的单方信号，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对号入座了。

        冥日幽幽道：“为什么想听？这种故事的结局基本上是悲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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