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羔羊（一）
空色回到花宁宫，关上房门，准备瘫在床上睡觉了。外袍都没脱的他大字的躺上软绵绵的床，伸了个懒腰，发出娇嫩得瘆毛的声音“啊~~耶~~”好像他今天做过什么很幸苦的事情那样。
躺在床上的狐狸挪了挪身姿调整舒服的位置，扭啊挪啊，突然有一个硬物从他的口袋滑落在地上，空色没转头，他用眼角余光一瞥闪着的银光，顿时凝住呼吸。他紧接着用手肘撑起身子，确认自己看清跌在地上的那是什么。
那坠子叫做十二时三刻。
空色盯着那玩意儿发愣了一分钟，他将手举起微微使上点力，自掌心冒出的狐火是再也回不去的碧湖色。手掌收起火，空色捂脸。
能选择不去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事当然是最好，但是不能放任其再次发生。
因此他得清醒，春秋大梦早已随着上个时空逝去。
空色坐起身，一膝曲起，一腿盘着，手抵在腿上扶额，他皱眉思索。冷静…现在目测周围都还很正常，只要在事发前阻止就好了。首先他必须知道自己回到多久之前了？老师和爱丽丝没和他说会回到多久之前，他亦忘记问了。
空色踏下床，将地上的坠子捡起收进他袖子的口袋里。…后又想了想，从袖子中拿出，塞进中衣的缝隙内。
他打开窗户，然后用放在桌上的小刀划破手指，浅浅的血溢出。流血的手指马上被含起，这一点味道对沉鸦来说已足够刺激。空色曾和沉鸦定过规则，沉鸦不必待在主子身边，外出时随在主子的附近藏起来护着他就行。无论发生什么不必出手，除非闻到主子流血了那便必须马上出现。
空色让他认过自己的味道，修炼邪术让沉鸦特别嗜血，主子的味道更是熟悉而美味。碎化成黑烟的沉鸦鬼使神差的从窗户进入凝成型半跪在地板上，低沉的嗓音道：“空殿下。”还未等沉鸦的下一句发作，空色便快速走向前靠用手堵上他的嘴，沉鸦轻而易举被推跌坐在地。
沉鸦身为侍卫，反应本该敏锐，他唯独对主子的举动会反应迟钝…此举突入其来，暧昧无比。
主子的血味距离如此近，沉鸦闻着简直致命。空色带着气音对他小声道：“嘘---”
沉鸦的上脸部分带着面具，所以主子没发现眼前的家伙眼里烈起一股血意。凌乱粗壮的吐息烫着了覆盖在唇上的手掌，空色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快速把手抽离威胁，在即将被反咬的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手中的小刀对准魔物的额头比着。
空色汗颜道：“嗷啊~~好危险好危险。”
沉鸦保持这个被制止的姿势不动，片刻，他耳朵垂下，颤抖了起来。
空色：“…”
紧接着沉鸦跪下向空色磕头，道：“沉…沉鸦罪该万死…居然馋主子的身子…”
额。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
再见幼儿版的小沉鸦，再见成年版的近侍。空色忍住不知名的情绪，克制想上前揉他的头的冲动，道：“别在意~是我的疏忽，与你无关啦~”
沉鸦抬起头眼里尽是感激“空殿下…”一抛疏忽，他正事疑问道：“这个时候你呼唤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主子会呼唤自己肯定是有急事，他单刀直入。
空色坐去床上，老神在在道：“没事，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沉鸦正色，认真回答：“要是沉鸦知道的事…必定回答。”
四尾狐狸晃着尾巴，问道：“现在~何道几号几时？”
沉鸦一愣，心想主子这是睡懵了？但他还是回答道：“现在是阿修罗道七罪第七环183日子时。”
“过了子时的24号？周二嫉妒？”
“是的，空殿下。今天七罪之二嫉妒。”
那这是回到了妹子失踪的前三日…
空色：“你知道啥是~生死鸟居吗？生命的生，死亡的死，鸟居就是那个红红的大鸟居。”
沉鸦无奈道：“沉鸦…消息不精，没听过这个地方。对不起。”
空色继续问道：“那你听过~杀生石吗？”
“听过…”
主子的耳朵抖动：“在哪听过？”
沉鸦皱眉疑惑问道：“额…殿下你问这个…”
空色挥挥手，道：“哎嘛，你回答就是了。”
沉鸦从唇齿缝隙里发出声音，含糊道:“历史课本上…”
“哦~~”空色不以为意自己问了别人会觉得他脑子有病的问题。
空色双手抵在床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的雕刻。“那个~从今天起你分一点注意力去妹子身上，有啥事情通知我。”
见沉鸦犹豫，空色便问“怎么了？”
沉鸦欲言又止道：:“沉鸦…尽力而为。”他不知道主子这又是要做什么。
“沉鸦。”空色微笑说道，可是这笑和他以往所有的笑都大不相同，沉鸦辨不出什么。
沉鸦应答：“在。”
空色看着沉鸦：“我和你还有妹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如同我的亲弟弟。”
虽然莫名，但这话有点感动沉鸦：“殿下…”
“我相信你。”
“这是沉鸦的荣幸。”沉鸦坚定的说道。
得此回应，空色弯起眸眼，笑问：“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
“好的。”
“如果我和国家同时陷入危机，你会选择先救谁？”
这话说出来连一秒都不到，沉鸦秒应：“必须是殿下，没有殿下就不会有沉鸦。”
沉鸦见空色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那我告诉你一些事，替我长点心留意。”他将上个时空的事情告诉了沉鸦，不包括阴者的真实身份，生死鸟居以及他自己力量的事情。在客观与私人感情之间，沉鸦守不了这关乎大局的秘密，很大可能会受歹徒的利用而不自知。
“我就说到这，还有些我不能说的改日再找机会告诉你。”
沉鸦听完后皱眉，道:“沉鸦了解了，血咒这术，魑魅魍魉涉及一些…沉鸦或许…能帮上忙。”
“我相信你，必要时你直接替我护着妹子。”空色微笑，挥了挥手示意：“今天就这样，没事了~”
沉鸦点头，转眼便碎化成烟雾离去。空色躺下床，闭上眼睛，他覆去翻來…这个世界已经没了生死鸟居，妹子还会再次被下血咒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还是得防着点。不知何故，他现在特别想见兔子。
中午，爱丽丝和黑夜提着大包小包走入悠芽阁的大门内，爱丽丝的手边拿着一捆切成碎条的竹丝，似是某种手工制品的原型。
他两走到中庭，爱丽丝将从市集上买回来的竹条和袋子放在木桌上。“花狐这两天怪怪的。”爱丽丝抖动着兔耳，说道。
站在旁边的黑夜打量着爱丽丝片刻，道：“哦。”
树坐在内院的小房和缇一起练字，见他们回来了笔都没放下便出来迎接，恰好听到这话，道：“爱丽丝小姐怎么这样说呢？小生觉得还好啊。”
感觉花狐好像会预测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一举一动皆在他算计之类。这是兔子的强项，现在她却被其他家伙掌握在手中，这感觉让她特别不爽。不爽就算了，还老总是看到他！
树在一旁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她，等待爱丽丝小姐的回答。
爱丽丝对一根筋的树说不出这种内容的话，应付不耻下问好学习的好奇宝宝是很麻烦的，于是她忽悠道：“目测他胖了。”黑夜在一旁无语。
树挑眉，道：“有吗？小生下次注意注意。”
…你为什么这种地方也要去注意？爱丽丝在心里默默疑惑，道：“你可别告诉他我这样说哟~他很在意这种的！”
树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道：“好的，小生不说！”他看爱丽丝手边正在拆解竹条的捆带，问道：”等下会使用这些竹条吗？”
“嘿嘿，等下你就知道了~”
缇静悄悄从小房间走出来了，他走在放满纸袋的桌子前，翻了几个袋子。
树对着走到身边的朋友道：“缇！你出来啦。”
他肚子饿。缇纳闷道：“嗯…”
黑夜翻起离他手边最靠近的袋子，从中掏出两个玉米棒，然后用玉米棒戳树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
树转头笑问：“怎么啦？”
黑夜将玉米棒递送到树面前，然后指向缇，示意吃。
树接过玉米棒，他将口中的花花子吐在手上，笑道：“谢谢！”这爱笑又懂礼貌的孩子真讨喜。
接着他将另一个玉米棒拿给站在他隔壁的缇，缇接过玉米棒，小声道：“我不喜欢玉米。”
…有的吃就不错了，东嫌西嫌的多难伺候！爱丽丝理着手边的竹条，笑道：“这样啊？君树殿下，那您帮他吃了吧~不过小女可没买其他的零嘴咯。”
缇怨恨的看向爱丽丝---…一眼，明知道他饿着还这样刁难他。他放下玉米棒，道：“我…继续写字好了。”说完便转身就走。
兔子嘲讽道：“哎~~到时别饿晕了哈~”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饼干塞给树，悄悄道：“给他吃，别说是我给的。”
树停下嚼着玉米的嘴巴，夹着毛笔的手用空出来的地方接过饼干笑道：“爱丽丝小姐真温柔。”
啊？那鼻涕龙要是饿晕了受罚的是我啊这位兄弟，温柔个屁！兔子心想，然后对树不语微笑。
树走去小房间找缇了。
爱丽丝继续整理桌面上的东西，黑夜把纸袋内的东西拿出，她将那些东西分类。
兔耳晃动，沉稳的脚步和的轻盈近无的踏步同时奏起，果不其然紧接着是磁性又活泼的中性嗓音：“各位~我们来了~！”花狐和梦狐出现在中庭入口。
…不知何故，平日面无表情的梦狐正在皱眉头，她估摸这兄妹在来这之前应该发生过什么。闻声又再走出来的树打招呼道：“空色殿下午好！映帘殿下午好！”手边还拿着啃到一半的玉米棒。
映帘点头回应招呼，空色对站在小桌子前的各位打招呼道：“下午好，君树殿下~爱丽丝小姐，黑夜~你们在干啥？”
爱丽丝悠悠掰着竹条，道：“午好，空色殿下。今天阿松没课吗？真悠闲。”
空色笑答：“哈哈！老师的功课我写完啦~是不是很棒~！？今天你们这是要打算做什么啊~？”他探头看向竹条。
爱丽丝：“编篮子。”
树一听乐了，道：“果然是编篮子！”
空色随手从身旁拉个椅子坐下，他扒在桌上，道：“哎~这么无聊的东西~”
爱丽丝皮笑肉不笑道：“空色殿下，您挡住我拿东西了。”她心想无聊那请你去找有意思的事情去，别碍事！
空色的身侧摆着一堆垫在纸上的竹条，他伸出手抽出数条拿给爱丽丝，歪头笑道：“嘿，我帮你拿~这样不碍事了吧？”笑得魅力都藏不住了。
……
爱丽丝故作淡定接过那几根竹条：“感谢空色陛下。”又是这样，心想花狐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拿什么？
空色笑眯眯的托腮，这是自上个时空之后正在重复发生的事情。第一次或许只能掌控事情发生过的流程，第二次就能有心思注意细节~他知道了兔子的真面目，而狐狸的心都在她身上，自然了解她在想什么。
上时空的妹子这时候待在境莲宫内，似是打算整理书还是什么的。到了这时空，她被兄弟软泡硬磨着出门，来到了悠芽阁。空色虽被嫌弃了，可他今天偏得要死跩着妹子不放，因为今天是上时空的事发前日。
映帘冷漠道：“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吗？”
“先坐下吃根玉米棒吧，待会儿做手工篮子。做好了拿去市上卖。”说完，爱丽丝在桌下方踢了一脚黑夜提示什么。黑夜“……”在拿玉米棒的时候回踩了回去，爱丽丝当作没感觉到。
黑夜将玉米棒递送给两狐娃儿，映帘首次拿到这玩意儿，拿在手上皱眉观察。
爱丽丝问道：“映帘殿下没吃过吗？”
梦狐盯着手中的长满金色颗粒条状物，硬硬的，还散发着淡淡清香。道：“嗯。首次见到这东西…”然后她再拿得更近观察，近得快贴上眼睛了。
可爱的妹子…空色笑道：“噗，妹子啊~这是吃的。来，你看我怎么吃啊~啊~”正当他刚要示范怎么吃的时候，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有片细得难以被发现的碎片飘去空色耳边，沉鸦的声音从碎片中响起：“空殿下，璃锐殿下来了。”
映帘盯着做示范的空色定格了，一脸疑惑。定住的嘴巴突然朝金黄色的颗粒咬下，汁液溅出，那些饱满的粒子剥落。空色嚼着含糊道：“是这样吃的哦~这叫玉米。”
然后他边说边爵的站起。
梦狐道：“？我皇兄？”
树替大家疑问道：“空色殿下？你去哪？”
空色急道：“我离开一下下，一下便回来~妹子妳别乱跑啊，等下回来看不着你，我，我会哭的！”
梦狐回以一记鄙视的眼神“…”
他居然还跺脚了：“好嘛好嘛~快说好！不然我哭咯！”
爱丽丝没眼看于是选择无视，继续弄手边的东西，她若是看向花狐肯定会和梦狐露出一样的表情。
梦狐回以一记更加鄙视的眼神，似乎是从蚂蚁下降到细菌的那种感觉。她冷漠道“好。”
妹子说好以后，他便安心的离开中庭。空色走到附近的楼梯角落，确认四下无家伙…便用手从他耳朵掏…掏了数次不成，最后他干脆用拍的，这下终于拍出了那块小小的黑碎片。对身不在此处的沉鸦问道：“只有他一个家伙前来吗？”
从黑碎片中传来的声音在空色脑里响起：“好像…是的。”
空色心想他家侍卫能将主子看严点吗？道：“你~看他有什么异样吗？”
“他手上拿了一盒东西…”
“是什么？”
“好像是…北斗族特产点心。啊”
“怎么了？”
“夜袅…走出去了。”
夜袅？她刚刚没跟在妹子身边吗？没注意着…
原来映帘今天想整理房内书库，结果被她兄弟给拉出去了。这状况之下，她便令夜袅呆在境莲宫内先替她打理打理，回来主子再继续分类藏书的位置。
“然后呢？”
“夜袅收下了。”
“那狗子咧？”
“走了…”
“去跟踪那狗子。”
“遵命。”
这下避开了上时空妹子被下了血咒的可能接触点，呼…好，回想上时空的顺序，他要回中庭去了。空色啃完手中的玉米棒，将剩下的棒子随手扔在院内的某颗树下。
中庭内，爱丽丝在黑夜耳边窃窃私语，然后向大家鞠躬打过招呼。“小女有事先告退一下。”说完便走了。
树舔着手指对隔壁的黑夜问道：“爱丽丝小姐，她去哪里？”
黑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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