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脸
顾清音委实不愿意偷听墙角，但奈何这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落日峰处，本就怪石嶙峋，颇多犄角旮旯之所。
顾清音屏气凝息，在巨石的另一侧，百无聊赖地听着。
“还望大师兄在爹爹和众位亲友面前，多替明月美言几句，明月愿嫁黎耀。”
顾长安吃了一惊，“明月师妹莫不是，不知道冥婚意味着什么？”
“明月虽幼时生活艰难，倒也并非那无知之辈。”
“即如此，师妹为何要嫁那黎耀？”
顾明月叹了一口气，“我长于乡野间，与亲生父母隔了十余载的光景，如今看着花团锦簇，外表光鲜，其实隔阂如鸿沟难越，说出来不怕师兄笑话，自我认祖归宗以来，只见过娘亲一面，便再没……”
“可掌门总归是看重你的。”
“爹爹固然疼我，但说到底，在他心里，还是更偏心清音多些。”顾明月幽怨地说，“这段时间，我也辗转听闻许多爹爹娘亲从前对顾清音的种种，两相对比，便觉得他们终究是一家人，我才是那个多余的，就连大哥二哥带我也颇为疏离。与其在这里讨人厌，碍人眼，倒不如嫁了，就算是往后青灯古佛，至少不用伤心失落。”
她这番话说得戚戚沥沥，就连顾清音听了，都觉得有些心酸。
“师妹受委屈了，往后，师兄定当管教那些多嘴的下人。”
顾明月见顾长安揣着明白装糊涂，顾左右而言他，添油加醋继续说道，“黎五叔要人不得，黎耀杳无音信，咱们顾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爹爹定会应下这门亲事。族中适龄女子，只有我和顾清音。我知师兄看重顾清音，不愿她嫁黎耀。我们目标一致，师兄不如顺水推舟，助我一臂之力，合作共赢。”
这话说到了顾长安心坎里去，他的确想娶顾清音：“如此，便如你的意。”
二人说定，分道而行。
顾清音正纳闷，为何顾明珠要嫁给黎耀？
若黎耀活着，是个纨绔子弟，不是良配。
若黎耀死了，结了冥婚，嫁过去青灯古佛，一生孤苦。
无论如何，都不如她在青云派待得舒坦。
那她此番分明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究竟为何呢？
她不信顾明珠说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诚然，王慧茹确实不见她，可顾峰待她并不差，亲自为她启蒙，教她修炼。
那可是连嫡长子顾明松都没有的待遇！
正在顾清音思索之际，顾明珠去而复返。
原是做做样子，假意同那顾长安一同离开，转而又回来了。
“出来吧！”顾明珠喊道，“顾清音，我知道你在那边。”
顾清音很纳闷，她闭息的能力很高，明明藏得很好，连修为比她高的顾长安都没发现。
练气境都不到的顾明珠竟然发现了……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顾清音捏了捏大白的手腕。
并没有带大白一同出去，而是独自一人。
顾明珠讥讽道，“怪不得旁人都说你被宠坏了，上不得台面，惯会躲在这，做听墙角的污糟勾当。”
“你又何必骂我，你拉拢顾长安背地里耍阴招，我们彼此彼此罢了。”顾清音素来伶牙俐齿。
言外之意，顾明珠与顾长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既已被撞破，顾明珠目光徒然变得凌厉，她忽地凑近顾清音，“黎耀，我嫁定了！”
“你要嫁就嫁啊，我本就没想和你争，只是端看顾掌门答应不答应罢了。”
说得好像谁要跟她抢夺那黎耀似的。
顾明珠越是这般强势争取，顾清音愈发好奇其中的真实原由。
“我爹爹会答应的。”顾明珠故意将重音放在了“我”字上。
“那就拭目以待呗。”顾清音懒得和她在这斗嘴，正要溜，却不想被顾明珠抓住了手腕。
顾明珠看着瘦削，实则力气奇大无比，使劲儿一带，竟兀自拉着顾清音朝着日落峰一处天险撞去。
情急之下，顾清音只好动了真气挣脱。
她刚要发力，顾明珠却忽地松开了手，惯性使然，她整个人撞到了身后的巨石之上！
在巨大的撞击力作用下，顾明珠的后脑勺顷刻间鲜血直流！
待顾清音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时候，顾明珠的哭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弟子。
新晋大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儿，吓坏了一众弟子，纷纷奔走禀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顾峰等人便御剑而至。
顾明珠身着一身白衣，更显得其上的鲜血刺目。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乍见顾峰，便咬牙，摆出一副隐忍姿态，更惹得顾峰心疼不已。
现场就她们二人，一个身上挂彩，另一个又秉性顽劣。
顾峰只当顾清音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看顾清音的眼神极其失望，只匆匆一瞥，嗤之以鼻，便不再理会。
“明珠不怕，爹爹为你做主。”顾峰一边挽起袖子为顾明珠疗伤，一边殷殷垂询，丝毫没有在意另一旁，同样摔倒擦伤的顾清音。
顾明珠哭得哽咽，肩膀上下耸动，像一朵摇摇欲坠的小白花，“爹爹，不关清音的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明珠走路仪态端方，怎么会无辜摔倒，除非是有人从中作梗。你就是太善良了，休要袒护那孽障。”顾峰问都不问顾清音，只听了一面之词，便做出了决断，厉声对顾清音说，“顾清音，过往是我们对你太纵容了，纵得你无法无天。从明日起……”
“爹爹……”哭谁不会哭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顾清音哭得情真意切，她纵横那么多个位面，什么样的小白花和绿茶没见过。
她演起来，也是手掐把拿：“爹爹，这次您误会音儿了。您想想，若我诚心对明珠发难，又岂是摔一跤这么简单。再者说如今咱们顾家，就我和明珠两个适龄女子。我不愿嫁给黎耀，眼巴巴地期待着黎五叔能选中明珠。呵护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故意让她受伤？”
顾清音说得言辞恳切，泪眼婆娑，确实不似伪言。
她见顾峰意动，又哭道，“明珠都说是她自己摔的了，您不信我，还不信她吗？”
顾明珠：……
见过厚颜无耻的，倒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
顾明珠岂肯放过羞辱顾清音的机会，否则这一身的伤，不是白受了。
“爹爹，您就别生气了，清音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顾明珠一副委曲求全的口吻。
顾峰眉心紧皱，顾清音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娇惯确实是娇惯坏了，这孩子也是个自私的。
正如她所说，如果她存心要害顾明珠，岂是推一下能了的？况且，顾清音又怎么会甘心嫁到黎家结冥婚。
伤了顾明珠，对她来说，确实没有好处。
可顾明珠如此单纯，身上的伤又真实地摆在这。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这个当爹的必须给明珠做主。
明珠流落在外，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他本就该偏疼一些。
顾峰呵斥顾清音，“你莫要在这信口雌黄，赶紧给明珠道歉。”
“是啊，清音，你就给她道个歉呗，又少不了一块肉。”顾明竹从小到大，不知道给顾清音道了多次歉了，这会看到顾清音吃瘪，只当是兄弟姐妹间玩闹，也没有多想。
顾清音无语凝噎，顾峰摆明拉偏架，顾明竹又是个二哈和稀泥。
顾明珠一脸志得意满，偷偷冲她眨眼睛。
当真以为她顾清音好欺负吗？
既如此，她便不再留情面了。
顾清音佯做哭得抽抽搭搭，“顾掌门，音儿不敢欺瞒您。今儿本来，我是到这日落峰赏景的，却瞧见明珠同大师兄在这拉拉扯扯。音儿想着，这件事总归于女儿家名声不好，便特意等着大师兄离开后，劝诫明珠。却不想，明珠忽然发火，拉着音儿就要往那边撞。”
顾清音说着指了指适才顾明珠拉她过去的方向，并露出了手腕。
少女白嫩纤细的手腕上，果然有一道红痕。
这话本就半真半假，顾清音又说得有鼻子有眼。
一时间，就连顾明竹都信了几分，不由得跳过去，拉着顾清音的手腕喊，“你这傻子，她拉你，你倒是用真气啊，你的修为还打不过过她吗？”
顾清音故作幽怨地看了顾明竹一眼，“清音不敢对大小姐动手。”
“怂！”顾明竹怒其不争。
眼见着在场的人，都听信了顾清音的话。
顾明珠扑到了顾峰怀里，“爹爹，清音她撒谎，明珠没有……”
“顾掌门，长安师兄惯常会熏族老特意为他调的乘龙香，香味是咱们青云山上独一份。您只需要闻闻明珠身上可有乘龙香味，便知音儿所言真假。”
顾明珠闻言，果然神色大变。
百密一疏，仓促间，她倒是忘记了衣冠楚楚的顾长安竟然会熏香。
可此刻她趴在顾峰怀里，仓皇起身又看起来太心虚。
顾长安常年在顾峰身边，顾峰怎么会分辨不出气味。
仔细嗅嗅，果然，顾明珠身上有乘龙香的味道。
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顾峰没想到，顾明珠竟然会和顾长安私下幽会。
“不是的爹爹，你听明珠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够了，明珠你不要再说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顾峰只觉得身心俱疲，往日这些兄弟姐妹之间的琐事，都是王慧茹打理的。
如今王慧茹是那样的境况，这些家务事他也要分心，找不到黎耀本就够窝火的了，他真是恨不得拂袖而去。
顾明竹跟个泼猴似的把顾清音扶了起来，“死丫头，你又没错，赶紧起来。”
顾清音故意不动，直到顾峰开了口，“行了，既然是误会，就都散了吧。”
“都散了散了！”顾明竹吵嚷着。
人群虽是散了，但顾清音和顾明珠闹的这一出儿便成了门派里的话题。
“倒没想到顾明珠这么有心计。”
“她怎么和大师兄勾搭上了？”
如此种种，顾明珠害人不成，反而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气得真地发热生了病。
折腾这一遭，日落峰的日落便是错过了。
顾清音拉着大白坐在悬崖边上，“那就一起赏月吧，你看，那是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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