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婚
时间刚到傍晚,一辆马车戛然停在了楚府门口。卓燃第一个从马车里跳出,他抬头看了一眼楚府匾额上挂着的红绸,而后又向着门内望去,只道:“时候刚好。”话音刚落,其余几人陆续下了马车。几人回来这一路并不顺利,先是碰上拦路巨石,而后又偶遇无名匪盗,就连马车也不知为何坏在路上。一路怪事频生硬是将他们拖了两日。好在丁宁随身带够了侍卫,卓燃与蒲乐也是个中好手,马车被他们弃了这一路虽有风波却也平安抵达。只不过原本十日来的路程,生生叫他们用六日赶回。
一身嫣红长裙的丁宁站在台阶下抬眼去看那一圈红灯笼,而后抿了抿微干的嘴唇,抬脚便要往里面走。
“殿下且慢。”蒲乐从身后拉住了丁宁。她从怀中取出一小盒胭脂膏,用小指沾了一些轻轻点在丁宁的唇上晕开,而后蹲下身替她理好因一路奔波而有些发皱的裙摆。待到一切满意,蒲乐才终于推了推丁宁的手臂,道:“我就带着一条在这等着大伙。去吧,殿下,去吧。”
丁宁笑着对她点头致谢,随后转身大步迈进贴着大红囍字楚府大门。
“新娘子出来啦!新娘子出来啦!”几个孩童见到大红嫁衣,金丝圆扇遮面的林伊水便开始起哄。林伊水双手捧着扇子,在月牙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到前厅中央,停在了、同样一身红衣的楚柯身旁。她觉得自己自刚才就不住地抖,偷偷去看身旁的楚柯,今日的楚柯与她想象中的很像。只不过,大红的衣衫将他的脸色对比的更加苍白,他垂着眼皮,就连肩膀也微微垂着,好似很累的样子。她忽的想起昨晚上,楚柯站在她房门前说的那番话。
-我确实不记得之前与你见过,你所思所念之人,也许并非是我。
-是你。即使钱袋不是你的东西,但将它给我的是你。
-你带着条件嫁我,我同样带着目的娶你。你该知道,我对你并无半分感情。
-我只是想嫁给你,你放心,我没想过要独占你。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我会做个好妻子。
-你。。。
-我漂泊够了,我如今只想留在这。
林伊水收回视线:没关系,我会做个好妻子。
坐满宾客的大厅中人声喧闹,透过扇子,林伊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坐在高位上观礼的大皇子合亲王,与二公主泰岩丁璐。泰岩丁璐的脸上隐隐带着笑意,只是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不时的向自己身后张望。不知为何,林伊水觉得那笑容叫她心慌。林伊水收回视线,抬手在自己胸口拍了拍:就快了,就要实现了。
“有请二位新人上前,行礼。”
终于开始了。
“第一拜,拜天地,感恩天赐美好姻缘,拜!”
林伊水转过身,对着天空俯下身。她的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快了,就快了。
“第二拜,拜高堂,答谢父母养育之恩,拜!”
牙齿开始不住地打颤。忍一忍,就快了。
“第三拜,。。。”
林伊水转身面对楚柯,她已经听不清司礼在说什么了。她看到楚柯僵直的站在自己对面,然而他没有看自己,而是扭头看向外面。楚柯的一双眼睛紧锁在一处,他脸上看不清表情,然而那双眼睛,却在这一晚上头一次有了光彩。林伊水愣住,她突然很害怕,觉得甚至不敢顺着楚柯视线看过去。
“不许拜!”身穿殷红长裙的丁宁提着裙摆迈进来。卓燃与水惊月几人跟在她身后,驻足在几步之外。
宾客里瞬间嘈杂起来。
“长、长公主?”
“长公主不是出远门吗?怎么。。。”
“长公主这是要抢亲吗?”
“这、这、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丁宁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她停在那对新人面前,看了一眼捧着扇子一动不动的林伊水,而后又转头看向楚柯。一眼望过去,那人竟然在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喜堂里大片的红,丁宁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好似也看到一抹红。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哎呦,皇姐你怎么。。。”
“住口。”丁宁冷声道:“丁璐,你有话留着以后再说。我现在没空理你。”
“皇姐!”泰岩丁璐被这一顶,两条眉毛直接竖了起来。眼看她要起身,却被坐在一旁的泰岩文湛按了回去,他压低声音道:“来之前我与你说过什么,你可记得?”
泰岩丁璐撇着嘴巴小声道:“不、可、生、事。”
丁宁转回头来再次看向楚柯。她本想赶在大婚前与他将心中的疑惑解开,然而这一路上总有耽搁,最后几日竟不得不日夜兼程才赶上。如今楚柯就在她面前,可原本有着好多话要说,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有些不好开口。
楚柯轻笑一下,先开口解了这尴尬:“看着憔悴了,这几日没睡好么?”
丁宁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开口竟是问这个,微微一怔后道:“。。。你才是吧。是、生病了?”
楚柯摇头:“怎的非要回来?”
丁宁低声道:“我也没想这个时候过来。那个,你能不能。。。哎!劳烦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楚柯道:“宁宁,你看,我这里还有事。明日,我明日再去找你,可好?”
丁宁被楚柯平静的语气惹得有些恼,她向前一步,再次压低声音道:“我有事要问,给我半盏茶的时间就好。”
楚柯仍是摇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现在,不行。”
“长公主真是来抢亲的?”
“啧啧,二女争一夫。那争不过的一方,岂不是要颜面尽失了?”
丁宁虽然背对着宾客,这些话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她既然已经出现在此处,便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了。想到这,她拉住楚柯的衣袖便想将他带离片刻:“当我求你,半盏茶的功夫就好。”
“不能走!”突然间,林伊水扔下了手中的扇子,从另一边双手用力拉住楚柯的手。她依旧无法抬头看任何人,只盯着楚柯被她住的手,不住摇头道:“不能走,不能走。”
楚柯回头对林伊水道:“你不用抓着我,我不会走的。”
林伊水听了却还是摇头,双手死死抓住楚柯就是不肯松开。楚柯无奈,转头对丁宁道:“想着拦住你不叫你回来,可你还是赶回来了。”
丁宁一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一路上碰到的事,都是你叫人做的?”
楚柯没有说话,但他平静的面容却已经证实了丁宁的疑问。丁宁不自觉的松开了楚柯的衣袖,难以置信的向后推开半步。
丁宁这一退,仿佛在楚柯心上扎了一下,忽觉胸口沉闷非常。他忍下喉咙里不住涌现的腥甜味,接着道:“你本不用亲眼见到这些,怎的非要回来?”楚柯一边说着,一边当着丁宁的面反手握住了林伊水的手。
丁宁站在原地,艰难的开口道:“楚柯,你当真没有话要与我说吗?”
楚柯叹了一口气,道:“无论说什么,今日这婚都是要成的。殿下的身份还是不宜观礼,不若殿下今日先回,日后有机会,我再。。。”
“没有了。”丁宁打断他道:“就算站在宾客面前,我也要问。因为今日就是最后的机会,是你的,也是我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可我思来想去却也没寻到半分虚情假意。就连朝旭也跟我说,人不会突然一下子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今日不是以长公主的身份站在这里,而只是一个曾经与你相守十年的女子,这女子想要亲口问一问你:你我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见楚柯不答,丁宁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楚柯脸上始终带着笑。心里那股沉闷的感受却愈发强烈,几乎快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就当做哀家求你,当年之事,无论如何不能叫湑儿与宁儿知晓!
“你当真没有话要与我说吗?”
-若是宁儿知道她父皇之死的真相,哀家便再无颜面面对他们姐弟二人。
“楚柯!”
-若是那样,哀家不如现在就死在佛祖脚下,赎了哀家这一世罪过!
楚柯缓缓闭上眼,轻轻摇头,道:“你信我那十年对你从无虚情假意,这就够了。宁宁,回吧。”
楚柯说罢转身,再不去看身后那个双眼蓄满泪水的女人。
丁宁连连退开数步,直到有人从背后稳稳地托举住她。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全部笼罩其中,即使不回头丁宁也知道身后人是卓燃。卓燃此时脸上盛满怒气,他盯着楚柯的背影沉声道:“世子,你最好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背身而立的人没有动。
望着楚柯决绝的背影,丁宁脑海中那被时间堆砌起来的信念终是哗的一声碎了。她借着卓燃的力重新站稳脚,缓缓开口道:“多谢世子,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今日来的仓促,什么贺礼都没来得及准备。恭喜的话想来世子今日也听了不少,我也不必再重复。那就在此送世子你,四个不相见。”
“愿你我,
天晴不相见,
雨时不相见;
白昼星夜不相见;
月月年年岁岁,此生不复相见。”
话毕,大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丁宁松开了卓燃的手,她转过身,平静的环视厅内坐着的众人。她脸上无笑也无泪,甚至无甚表情。人群纷纷避开她的视线,丁宁微微扬起下巴,道:“你们继续,本宫先走一步。”说罢,同来的几人便一同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几人回到马车里,蒲乐一见丁宁的脸色便已猜出了大概。她从卓燃手里接过丁宁,让她舒服的靠进自己怀中,轻声问道:“殿下不舒服?”
丁宁摇头,她只觉得累极了。
蒲乐又问道:“殿下,我们去哪?可要回府去吗?”
丁宁并没有回应,低头一看,只瞬间她便靠在蒲乐怀中沉沉睡去。
几人沉默片刻,朝旭问道:“那我们要回公主府去吗?”
卓燃摇头:“不回府,我们离开这,离开锦帆城。”
这时一旁的水惊月出声道:“去南边吧,如今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正是好时节。”
楚府大厅内,直到丁宁等人驾着马车离开的声音传来,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
此时林伊水的手还被楚柯拉着,那只手一片冰凉。方才楚柯虽然背对丁宁,但林伊水却在丁宁说话之际偷偷去看丁宁。亲眼见到丁宁说出那一番决绝之语,林伊水心中竟然不觉得窃喜,反而像是被铁秤砣压了心,又冷又沉。她不敢去想楚柯听到这番话会有何感受。
司礼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询问道:“世子大人,我们、我们继续吧?”
然而楚柯好似没听到这话,依旧直直的站着。林伊水抬头去看楚柯,发现他闭着眼,眉头紧锁着,两上竟然一点血色也无。这时司礼也上前,小心靠近楚柯道:“世子大人,您看。。。”
可是刚一碰到楚柯,楚柯整个人便合目向后栽倒过去。林伊水被带了一个踉跄跪坐到楚柯身旁,头上的凤冠也险些因这力道掉下来。这时周围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十分嘈杂,四面八方都有人围上来。林伊水听到有人呼叫,有孩子被吓得大声的哭喊,不知是谁从后面将林伊水扒到一边,七手八脚将楚柯抬起来,急急忙忙送进了内室。喜堂内一时间混乱至极。林伊水看见,楚柯的嘴边不断有血涌出。
林伊水呆愣片刻,在月牙的搀扶下也起身跟了过去,到了门口就看见楚柯被平放在大红的喜床上。林伊水远远就看到,他的大红前襟上,是斑斑暗红的血渍。
“大夫来了!闪开!大夫来了!”小厮带着大夫从外面跑进来,挤在床边的人纷纷退开将大夫让到最跟前。林伊水呆立在房间的最角落里,她看见大夫一边把脉,一边摇头。她只听到大夫说着什么“强弩之末”,“急火攻心”后,便什么也听不进了。她看见女眷们在哭,而男人们一个个眉头紧锁。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离开了,屋内的人也渐渐散去。月牙这时也想拉着林伊水离开,然而林伊水却像终于缓过神一般,她挣脱了月牙的手,扑倒在床前。
“将她拖出去!”身后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都是因为你!我儿原本日子过的好好地。可自打你出现,我儿就没有一日好!不知是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明明自己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却还要强撑着迎娶你过门!来人!”
林伊水闻言紧紧抓住楚柯的手,任谁来拉都不肯放手。她咬紧牙关不发一言的承受着身后的捶打,只死死的抓着楚柯。后面不知是谁将老夫人劝出了屋子,随着老夫人的离开,房内就只剩下林伊水与楚柯二人。林伊水抬头环视喜房,到处都是金红相间的喜庆摆件。再看床头上方的大红囍字,多显眼,那是她亲手剪的。楚柯的手就握在她手中,可是她却觉得怎么也捂不热。
“别。。。”昏迷中的楚柯突然痛苦的出声:“别!”
别什么?是叫那人别走么?可是当林伊水仔细去听时,他却再次完全昏睡过去了。
她松开了楚柯的手,抬手拆掉了头上的早已歪斜的凤冠。她的头皮早就被这沉沉的凤冠扯的疼,凤冠一除,头顶顿时轻松许多。这个她心心念念的日子,到头来却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连这一身凤冠霞帔,穿在身上也比她想象中难受。果然,这就不该是自己的东西。
“我错了。”林伊水缓缓靠近楚柯,轻轻开口道:“我想做你的妻,结果却成了你的罚。”
“你醒吧,你醒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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