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你应该高兴啊梨子，答辩专家是你熟人，他至少不会为难你。”
钟泠知道这帅哥是研究所新来的老师，还是谢梨答辩专家组的成员后，不太明白谢梨为什么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谢梨摇头，“你不知道，我已经把他得罪了。”粗粗一想，就能发现自己踩了好多雷。
在他面前说他的书不好看。
借着留影像资料的由头给他拍照。
最后还把他的书丢在了村头厕所。
……
越想越窒息，谢梨喝了杯水压压惊，“这男人太可怕了，在林家村一直忍着，攒到一起等答辩的时候跟我算账。”
“不会吧，他是本校的老师诶，看在你导师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啊！”钟泠分析。
谢梨“哼”了一声，“说起来，我导竟然跟他联合起来瞒着我！”她导给他寄书，都守口如瓶没提这事儿，那天在办公室里，刘老师问她有没有见过季晨河时，她导还故意把话题岔开了。
谢梨想了几秒，拿起手机，“我得问问我导。”
她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儿，与其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如果是工作需要，她能理解，如果单单是恶趣味……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看人社死的恶趣味啊！
因为徐青柚只比她大几岁，谢梨和她相处没有特别的小心翼翼，偶尔她还会在徐青柚面前卖个萌。
梨子：【徐老师，我今天才知道，在林家村经常骑摩托车带我的人就是季老师[捂脸]】
过了一会儿，徐青柚直接打电话过来，她声音难得带了笑意，“是怎么知道的？给他打电话他告诉你的？”
“不是，”谢梨道：“我在学院官网看到的。”
她声音蔫蔫儿的，有点可怜巴巴。
“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季晨河的研究需要。”徐青柚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语调清淡，条理清晰。
谢梨复杂的心绪在她导的解释下不自觉平复下来。
西北乡村一直是国内人类学研究的重点之一，多民族聚居，多文化融合，宗族制度与民间宗教并存，但是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和经济状况，形成了和南方乡村大相径庭的文化形态。
林家村以及周围几个村镇，都呈现出这种典型的文化形态，前几年人类学工作者们主要关注这种文化形态的共性，而这两年随着田野调查资料的丰富，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个案，每个村子又有属于它自己的命运。
谢梨的博士论文选题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她选择林家村的祖先崇拜文化作为研究对象，而季晨河参与的小课题则是更为微观的内容——林家村族谱撰写的人类学研究。
撰写族谱是祖先崇拜的典型表现，也是族人非常重视的事情，但撰写族谱的规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尤其在林家村及周边村落，表面的规则之下，还有一套潜规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多位人类学学者都没能通过田野获得真相。
谢梨之前就知道这个现象，她同样没能有所突破，只在论文中引用了前人的研究成果。
但季晨河不一样，他是半个林家村的人，他回家调养身体的时候窥见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于是留下来继续调查。当然，最后是否能呈现在民族志中，还要按照田野伦理和相关规范做取舍。
为了让村里人放下戒心，季晨河没有告诉村民们他的职业，同样的也不方便让谢梨知道。
谢梨能理解，季晨河和她素未谋面，没理由完全相信她，万一她一时疏忽说漏嘴，或者俩人交流有什么不一样，不但会影响谢梨的田野调查，也会让人类学学者们彻底远离这件事的真相。
“好吧，原来是这样，可是……”谢梨说不出口，只得叹了口气，“没事儿了，祈祷明天季老师手下留情吧！”
“你只要认真准备了就不怕。”徐青柚鼓励道：“要对自己有信心。”
谢梨“嗯”了一声，徐青柚又叮嘱了两句答辩的注意事项，这才挂断电话。
震惊过后，谢梨躺在床上，脑中不自觉回忆起她和季二哥在林家村相处的每一个画面，越想越睡不着，虽然季晨河不至于小肚鸡肠到卡她论文，但以后她留校工作，俩人肯定还要接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想就尴尬。
第二天上午，谢梨把这件事告诉阮宁兮，被她狠狠嘲笑了一波，“恭喜你啊姐妹！季老师从此对你印象深刻。”
谢梨：“……怎么办啊，他一定知道我把他的书留在公厕了，啊，我要不要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说你不是故意放在厕所的，只是觉得沉，顺手掏出来了？”阮宁兮笑眯眯。
谢梨：“……那可怎么办啊？你看我昨晚都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阮宁兮拍拍她肩膀，“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谢梨闻言呆了呆，阮宁兮这话有道理。
于是直到下午去布置会议室，她都还在心里念叨这话。
“师姐，你今天好漂亮啊！”谢梨的师妹，也是今天的答辩秘书唐子歆一看到谢梨就夸道。
谢梨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了一点，白衬衣加黑色半身裙，头发扎成马尾，画了个淡妆，整个人多了几分干练。
“你也很漂亮。”谢梨笑着对唐子歆道：给她指了指座位，“你坐这边，学位申请书我放那儿了。”
趁答辩没开始，唐子歆先把要填的信息填好，两个师兄去校门口接校外的答辩老师了，阮宁兮调整投影设备。
谢梨他们提前买了水果，谢梨洗好分装在盘子里，刚忙完又接到电话，给专家组准备的咖啡到了。
谢梨立刻跑下楼拿。
今天天气很闷热，谢梨一走出教学楼，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包围。她在台阶上等外卖小哥，进出的不少老师认识她，知道她今天答辩，纷纷给予鼓励。
谢梨笑着道谢，表现得十分自信，直到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
原本蹭蹭上升的自信心嗖的一下又回到原点，季晨河对她的研究过程和研究对象都太了解了，万一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可怎么办啊！
“谢梨。”季晨河走到她面前，淡淡地打招呼。
他身高超过185，即便谢梨今天穿了小高跟，也还比他低了大半个头，她抬眸，目光从男人轮廓完美的下颌线往上移，对上他镜片后的目光。
她干笑，“季老师好。”
季晨河薄唇抿着，沉默了两秒，才道：“心态放轻松，加油！”
“嗯。”谢梨点头，只是多了一幅银边眼镜，季晨河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不少，乍一看是更斯文了，但谢梨却觉得，男人镜片后的目光比在林家村时更疏离淡漠。
正这时，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小哥到了。
谢梨跑上前，报出自己的手机尾号，接过外卖小哥递过来的咖啡。
谢梨回头，季晨河还在旁边站着，似乎是在等她，见她取上快递，才迈开脚步走进教学楼。
季晨河走在前面，谢梨故意错两步走在身后，季晨河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生怕男人下一秒就回头兴师问罪。
“谢同学，你为什么把参考书留在林家村了？”
“谢同学，我的书到底哪里不好看？”
……
谢梨被自己的脑补弄得一阵尴尬，她想起阮宁兮那句话，赶紧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季晨河回头就见女孩微微垂着头，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都读到博士了，答辩居然还紧张成这样。
“你喝咖啡了吗？”
“啊？”谢梨被男人没头没尾地问题吓了一跳，愣了愣才摇头，“没喝。”
“不要喝咖啡，会更紧张。”季晨河道。
“啊，这咖啡不是给我买的，是给答辩老师们买的。”谢梨此刻脑子有点短路，心里还嘀咕，她一个人能喝这么多咖啡吗？
季晨河：“……”
谢梨只见男人愣了片刻，镜片后的眸子突然染了笑意。
这孩子紧张傻了。
他这么一笑，立刻多了些温和，看来是很满意。谢梨也弯起眉眼，“不知道老师们爱喝什么，我们就买的美式。季老师需要加糖加奶吗？”
“不用。”季晨河又笑着看了她一眼，便转回身去，“我先去办公室。”
“好的好的。”
俩人在楼梯转角分开，季晨河走向办公室，谢梨拎着咖啡继续上楼。
会议室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围观答辩的师弟师妹，谢梨把准备好的论文分给他们，“我们四个都只打印了一份，你们就传着看看哈。”
师弟师妹看着那四本厚厚的博士论文，纷纷露出崇拜的表情。
阮宁兮悄悄碰了碰谢梨的胳膊，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多人，好羞耻！”
谢梨叹气，刚想说师弟师妹都是想见见世面，看看他们是怎么社死的，就听身后的两个师妹小声讨论。
“我搜了好久，就只有这一张照片。季老师也太低调了吧。”
“对啊，所以我那天看到他的时候简直震惊了，不知道他下学期给我们带什么课。”
谢梨：“……”
好吧，他们社死没有季老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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