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诱饵
一场雪,一场寒,边境虽阴冷,虽好在还未给广宁州带来一片冰晶,身处永泰郡的司马泊夜,仅穿着一件单衣畅饮美酒,人本已半醉,却不想被冷风一激,猛的打了个寒颤,醉意顿时退却……
而恰在此时,一名下人则跑了进来。
“何事?”
“报大人,岳豫埙将军前来拜访,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按理来说不该有什么急事,司马泊夜隐隐感到一丝不祥,连忙坐起身来,放下酒坛,整理了一番衣服……
“快请!”
不一会下人带着岳豫埙出现在了司马泊夜面前,随即抱手一礼。
“军师,出事了,从后方送往永泰郡的粮草被劫了。”
“噢,是吗?”
看着司马泊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岳豫埙甚是觉得奇怪,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便连忙又重复了一遍……
“军师,送往永泰郡的粮草丢了,这可是我军接下来一个月的存粮呀!”
“我知道,丢的好,目下城里备量还够支撑半月,让后方再送就是。”
“丢的好?军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看着岳豫埙一脸莫名的样子,司马泊夜咧嘴一笑,走到其跟前反问道:
“岳将军,根据你之前回报岑参负了伤,可探子却没有发现他以及其麾下的飞羽营回到獐鹿两城或者后方关隘,你不是也一直在苦苦追查吗?”
“是的。说来奇怪,广宁州地界并不大,藏匿大量人马的地方更是屈指可数,然而我派人搜寻,却怎么也……”
岳豫埙说道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了司马泊夜的用意,连忙抱手请命,要前去追讨。
“嗯,去吧。”
得到了司马泊夜的允诺,岳豫埙扭头就走,然而还未走出几步却又被对方给叫住了。
“血犼将军,此次也许能探得飞羽营动向,甚至亦可一举歼之,但还望警惕,切不可贪功冒进,谨防敌人将计就计呀!”
“晓得。”
岳豫埙应了一声,随即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而司马泊夜看着对方那势在必得的背影,眉梢之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一丝忧虑。
一个时辰后,岳豫埙带着五千野战营,赶到了被劫粮草的事发地柳宁坡,这里离南琼郡大概有三百里左右,能够在无一人生还的情况截杀运粮部队,这说明对方训练有素,绝非山贼草寇能够做到,而那插满箭矢的一地尸骸,更是让岳豫埙确定了这便是他要找的目标,随即他命令所有兵卒,燃起火把,寻觅马车辙痕,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米粒;很快岳豫埙便发现了敌方离开的方向,正是柳宁坡脚的一条林间小路,而恰巧岳豫埙曾在战前实地勘察过这条道路,由此出去可绕过广宁七郡之一的安顺,抵达北域胡阳州边境,那里有一座高山名曰鹊云山,虽算在北域地界,但实则却是靠向南域境内,因此很容易被人忽视,现在看来那岑参与飞羽营必是藏在此处……
“呵呵,岑参,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岳豫埙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经验丰富的将领,岳豫埙单是以尸体上的箭矢数量,便能判断出对方劫粮的人马并不算多。而且即便是骑兵携带着粮草必然也走不快,再加之岑参负伤,北军无人可用,此番率军的顶多不过是副将一名,战力有限,只要他能赶在敌军到达鹊云山之前将其围而杀之,换上兵服,诈做劫粮而归,潜入敌营,必能给休养中的岑参来一个措手不及!
“快,所有人急速前进,务必要在天亮前赶上敌军!”
岳豫埙说话间,已然扯动缰绳,纵马于前,他麾下的野战营,调教多年,自是训练有素,即便是步卒,脚程也一点不慢,仅仅两个时辰便急行一百余里,并在安顺境边的一片松树林里,发现了敌军的踪迹,果然正如岳豫埙所料,这支飞羽营人马只有两千人不到,为首带队的,连副将都不是,仅仅只是名卫长,岳豫埙见状大喜过望,他随即命令麾下野战营趁着夜色与松林的掩护,兵分两路进行合围,一下子便将这支携带粮草的飞羽营人马给困在了中央!
“放下武器,勿要顽抗,血犼不噬手无寸铁之辈!”
随着杀声四起,岳豫埙纵马来到敌军面前大喝一声,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支飞羽营,人数虽不多,也却是甚有骨气,面对劝降威吓,反而发起攻击!
“杀!”
带头的飞羽营卫长,率先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朝着岳豫埙便纵马而上,而岳豫埙看着对方架势似乎有些章法,倒也没有轻视,迎着刀锋抬手一爪,弯刀霎时间便打成两段,接着再顺势负手一拍,那卫长的天灵盖上随即传来一声闷响,整个人顷刻间便摔落马下,一命呜呼。而同一时间其他飞羽营的士兵也没能坚持多久,便都惨死于野战营的短枪之下;在几声哀嚎过后,这场短暂的围杀便告终结。然而面对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岳豫埙反而感到了不安……随即只见他翻身下了马,翻看了几具尸体,只见他们背上的箭袋尚有余矢,弓弦亦是完整,心中疑惑越发加深,而于此同时他身边的卫长也连忙上前问道:
“将军,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岳豫埙随手一指这些尸体,不解的说道:
“你们看,这些家伙身上箭矢齐备,既然是飞羽营,见到我军合围逼近,为何不搭弓射箭,也不放弃粮草突围冲出,好似故意在等着我军包围他们一般。”
“会不会是见我军突然出现,被吓傻了?”
身边卫长的解释,对一些山贼草寇或许说的过去,然而面对训练有素的部队却是解释不通,岳豫埙一边摇着头,一边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只见四周举目可见届时茂盛的松树,一时间心中更是惊慌了起来,随即只见他跑到粮车面前,抬手提起一袋粮食,那分量轻的令他后背直冒凉气,里面是什么即便不说,岳豫埙也明白;而当他再扯掉几袋“粮草”看到车内藏着的一堂堂封好的陶罐时,绝望更是瞬间涌上心头!
“快撤,这是煤油!”
然而此刻才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还不等岳豫埙话音落下,天空中便飞来一颗颗火石,随即砸在粮车之上;一时间爆炸声连着溅射的火舌将周围兵卒吞没,岳豫埙反应迅速,借着震出的余威,飞一丈开外,虽保住了性命,却也受伤不轻,他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指挥着剩余的兵卒……
“众人勿要惊慌,随我一同往逆风方向脱出!”
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岳豫埙仍能稳住军心,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带领余众逆风突围本是难能可贵,但他却不知,设此毒计之人并非萧奎,岑参之流,而是最懂人心的鬼谋,因此越是正确无比的决断,带来的将是最为凶险的绝路。
“放火!”
松树林外,带领人马把守风口的是久未露面的褚山遥,他看着树林中央窜起的火舌越来越旺,随即又命人沿着树林外围再次点燃火苗,随风助长的火势好似勇不可挡的千军万马霎时间便将这边冲来的岳豫埙以及残存的野战营围在了其中。
“将军,有人在外面放火,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
后方已是一片火海,前方亦有烈焰袭来,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岳豫埙,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希望,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随即命令手下掘土、伐木,尽可能将周围所有的引燃物全部清空,以此来躲过火势的覆盖,野战营此刻还有三千人左右,在得到指令之后,迅速丢弃短枪,以佩戴的腰刀为斧,刀鞘为铲,开始迅速的土工作业,仅仅花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竟然便周围的土地清了个干净。随即,火流顺势而下,绕过了这个区域,仅仅只是薰死了少部分人,而大多的野战营士兵以及岳豫埙却活了下来。
“继续,掘土向前,众军随我冲出去!”
眼见这个法子可行,岳豫埙带头掘土盖火,一路向前!意图突出重围,但这松树本就是易燃之物,且燃烧之后亦生剧毒,岳豫埙虽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但头晕乏力已然袭身,而紧跟着的士兵也多有晕死,身后被土埋覆盖的松枝更是复燃,一时间再度陷入了困境!
“不行,我不能倒下,兄嫂之仇未报,身后弟兄还未脱困,我,我不能!”
纵使血犼勇猛无比,纵使岳豫埙意志坚韧,但凡人之躯终是力又所竭,就在离出口仅有十多丈,岳豫埙眼前一晃这便要摔倒在地,身后的士兵见状连忙将其扶起,其余将士则补上岳豫埙的位置,继续掘土前行,然而他们不是血犼,不是杀神,没有绝世武功,更无天生神力,举步维艰不说,倒下的人更是无数……
“退……退下,让我来!”
仅靠意志维持意识的岳豫埙,见到这般情形心痛愈发难以克制,这便要再度上前,却不想被身边的士兵紧紧抱住。
“将军……不可,你若有个意外,兄弟们以后还能依靠谁?”
“为将者当身先士卒,岂有让下属送死的道理,起开!”
“不!您必须万无一失!”
“我不会死!”
“不!”
“你!”
岳豫埙的面容有如恶鬼,然而当他怒视紧紧抱着他的士兵时,投来的则是更为严厉的目光!
“不行,速度太慢了,两边的火势开始合拢了!”
不知是谁,这一声喊出,让岳豫埙更是心惊,连忙挣脱阻拦,然此刻的他使不出力气,而抱着他的士兵们也不松手!情势可谓急迫直至,而就在此时抱着岳豫埙的士兵带着哭腔突然喊道:
“将晕死的兄弟,丢到前面,盖住火焰,继续向前!”
这声非是命令的命令,是迫不得已,更是无可奈何,幸存下来的士兵们纷纷将晕死的战友,丢到前面盖住火焰,堆成尸桥,踩踏而行!
“你,你们做什么?住手,住手啊!”
见到这一幕,岳豫埙又惊又怒,出言制止,却是无人听从!
“将军!求您不要管,这一切都是小的该做的,若是跟了其他将军,说不定早就死了,这些年兄弟们跟随您剿匪,打山贼,从来都是百战百胜,朝廷的恩赐更是不断,大家伙儿也因此有了钱,买了地,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于我们这些贱民来说已经是赚了!”
“不……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将军您不能死,说句自私的话,您若死了,这些战死兄弟的家人该谁来照顾?又有谁来为我们报仇?”
“……”
无奈,自责,在沙场上纵横睥睨的血犼,在腥风血雨中谈笑风生的岳豫埙,面对属下最自私的托付,只能仰天长叹;而眼看着就只有三四丈便能脱出的生路,身边晕死的同伴已然用尽,等待他们的只有唯一的抉择!
“将军请记得俺,俺家里有两个孩子,请告诉他们,他的老子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说完一名士兵扑到了火里,还未等他落地,又有三四人接连而下,一座活生生的人肉血桥搭建了起来,岳豫埙咬着牙,含着泪,一步一步踩着自己士兵的身体,突出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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