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翻盘的乐趣
“天又凉了一分!”
在百里之外的谷通城中,司马泊夜摆酒设宴款待前来助阵的绿林好汉,然而就在酒兴正盛之际,一袭寒风吹来,司马泊夜打了个哆嗦,感慨间满是喜色。
“瞧这个样子,再有个三五日广宁州也该下雪了吧?”
啃着一块猪肘子的沈义也感觉到了这丝寒意,转头看了看窗外,喷着肉屑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早该了,这雪让我等的心焦呀!”
“哈哈,来干!”
沈义虽是山贼,却也明白下雪会给两军带来怎样的变化,抬起酒杯敬了司马泊夜,一口而尽!
“嗝,司马大人,岳豫埙与老戴的伤没事吧。”
“没事,就在昨天萧相给我请来神医北南宗,岳豫埙保住了性命,戴游也得到了治疗,只是要痊愈可能还需时日。”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俺等着和他们一醉方休呢!”
说到这里沈义似乎又想起了一个人,接着又问道:
“那任东阳,任大师傅人呢?他怎么不过来喝酒?”
“呵呵,大师傅喜静,又不爱听人指挥,这番让他老人家前去夺城还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再让他来喝酒铁定不会来的。咱们还是别找不痛快了。”
“喜个狗屁,他就是看不起俺们,要是换成沈风逸这等人物请他灌黄汤,你看他来不来?”
看着沈义口无遮拦的骂着,司马泊夜赶紧又抬起酒杯,堵住对方的嘴,而后者倒也有些眼见,随即话锋一转……
“这一战说来还是司马军师的算计好,即便没有我等与任东阳,怕也能拿下三城吧?”
“沈把子谬赞了,若无二位相助,最多能拿下两城已是走了大运了!”
沈义就着司马泊夜的话想了想,随即又灌了一口酒,接着问道:
“司马军师计谋布置的虽然精妙,但有些地方俺还是没有想通,人家都说能当将军的家伙都是脑袋削尖了的,这萧奎怎么说也是大魏闯出名号的人物,怎就没算到敌军少了一支部队,又怎会对投降而来的人没有丝毫的防备呢?”
“不是算的不精,而是算的太精,不是不防而是防的太过周到!”
听司马泊夜这一说,沈义更是一头雾水,连忙追问道:
“这话怎讲?”
司马泊夜笑而不语,抬起酒杯敬了对方,沈义是个急性子,看司马泊夜的作态,脸一下子便拉了下来。
“怎么?司马军师是不信任俺们?那这酒还喝个啥!”
说着沈义起身这便要走,司马泊夜连忙喊住对方……
“沈把子,你这也太急了,泊夜的一点小把戏没什么可忌讳的,为啥不能先喝再说呢?”
“嗨!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套路真多,来,俺先干了!”
快人快语的沈义举杯便灌,喝完之后抬头看着司马泊夜,而后者这时也抬起了酒杯一干而尽,随即才缓缓道来……
“我们先来说昨夜袭击太充郡的那支奇兵,这支人马并非是萧奎算漏的,他的哨探确确实实在此次战斗之前看到这支人马全数回到了商阳郡中,但……有些时候眼见为实的东西却不一定就是真相……”
“哈?”
看着沈义更是一脸的莫名,司马泊夜呵呵一笑,又接着说道:
“这事得从上一次战役说起,褚山遥在安顺郡边界的松树林诱杀岳豫埙,我将计就计让戴游的副将董秀从安顺借走骑兵一万偷袭了敌军(岑参的部队)所驻扎的鹊云山,并在四峰谷设伏陷杀褚山遥,后来褚被萧奎所救,直接导致了我的计谋破产,更使得我军无将可用,无奈之下,我只能整合兵马退守商阳,一面示弱、避其锋芒,一面腾出时间为下一次的计谋做好准备;而董秀的这支部队,则正是我的伏笔;就在褚山遥逃脱的那一天晚上,我便写信与他,让其率领麾下的一万人马务必在我进入商阳的同一天夜里入城汇合,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因此就在那一天深夜,萧奎的哨探确确实实看到了董秀带着一万人马进入城中……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其实是场骗局,一排四人的骑兵队伍里只有边上的两列是真人,而夹在其中两列的则全是捆在马上的稻草人,在黑夜与扬尘的掩护下,又旁边士兵的扶持,远远观察的哨探根本分不清真假,自然以为董秀所带来的人数便是一万人,随即回报萧奎,而此时占领了安顺城的萧奎,清点城中军马也确认董秀借走的数量与情报吻合,便不会派人再去鹊云山查探,因此这余下的五千人便顺利的潜伏在了那里。直到时机成熟,我才命他们绕过关隘秘密前往太充郡……”
“妙啊!司马军师真乃神算呀!”
沈义在听完太充奇兵的由来,一拍大腿,连声称赞司马泊夜,然而对方话还未说完,只见司马泊夜一边谦虚的摆了摆手,一边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们再来讲诈降的太充郡太守姜含之,这个人不是萧奎没有防备,实际上他才一接手太充郡,便接管城防换上可靠的北域兵卒,然后派人打探了姜含之的底细,不可谓不谨慎呐!”
“那怎么还会……?”
“还会出事,是吗?”
司马泊夜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随即抬起再度盛满的酒杯,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又打趣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的姜大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可是有两副面孔哟!”
“两副面孔,什么意思?”
面对沈义的追问,司马泊夜轻轻的叹了口,随即陷入了回忆……
“在二十一年前的元宵,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被贬黜,二十三岁便身居兵部侍郎,得太祖器重有幸伴驾饮酒……那一夜太祖喝的过于尽兴,伶仃大醉仍旧拉着我的手不放,大总管裘弗,无奈之下,只好让我一同搀扶太祖回寝宫,至龙榻之时,太祖昏卧,其袖中恰好落下一副密奏,我等读书人向来一目十行,虽只是简单一瞥便已然看到了部分,而这里主要说的是南域部分官员的劣迹,其间用词犀利,口吻极其刚毅,而落款之人则正是姜含之,也就是说在二十一年前还未有御行司之时,这位大人便已经是太祖的眼线了!因此出于提防我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再后来我……因为醉酒犯了错,导致皇室的一位贵人被牵连,内疚之下我无心政务,所以遭到了贬黜,直至被信王招入府中才重新振作,而此时这位姜含之大人居然还在南域,出于好奇我对他多有留意,发现他平日里不但畏首畏尾,胆小怕事,而且毫无主见,平庸至极根本不像是能写出那样文章的人……那时我虽是有心想试探他,但畏于太祖尚在不敢妄动;直到这回出征,大军途径太充,我特意单独与他聊了一番,这才知道此人竟然是原太祖直辖御行内司的成员,不但忠心耿耿,并且胆略过人;平日里靠着一副无能的面皮厮混于南域官场,无人识破……你说就这样的一个人,萧奎能查出什么吗?”
“俺的娘喂!这藏的也太深了吧!”
看着沈义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司马泊夜再度抬起酒杯与对方共饮,在几度杯盏交错之后,沈义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随即拍案高呼道:
“不对,不对哟!俺的乖乖,那照这么说,司马大人根本不是被萧奎逼得迫守商阳,至始至终您就是故意要引萧奎来此的?”
看着对方终于明白了,司马泊夜笑着点了点头,可随即更多的问题又涌上了沈义的心头……
“可丢了这么多城只为赢这一把,司马大人,这真的值得吗?”
“战争从来不在于赢的多少,而在于赢的是否关键,柳祖带来的《史记》上曾记载楚汉争霸,西楚百胜,却最终溃于一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沈把头明白吗?”
“不明白……”
看着沈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司马泊夜只得耐下性子解释道:
“占的城多,不一定就强,当地的军队战力有限,又是降兵,心思难测,萧奎即便要用也得极为慎重,再加之还有本地的士族要拉拢,民心更需要安抚,可现在又是战时,萧奎没那么多时间与精力照顾的全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兵驻守,然后聚集可用之人马,赶在下雪之前拿下商阳郡,固守连云关险要,待明年春季,广宁州人心稳定,雪融马肥,再图进兵。可问题来了,分兵则势削,聚集可用之人马于一役,胜了固然大喜,可若败了,会是什么下场?”
“这……”
看着沈义还是有点懵,司马泊夜只要算给对方听了……
“此次北军前来征讨虽说是十万大军,但抛却顾奂臣的两万京都卫步卒落在后方,实际上可用之人只有八万人,经过几战下来的折损,原人马早就没这个数了,而在攻打商阳郡时萧奎还是挤出了八万大军,这是怎么来的?那是通过就地征召,再加上后方的补充以及与当地州郡部队换防之后添补上来的,明白了吗?”
“还是不太明白,司马大人要表达什么意思……”
“啧……我们暂且不论这八万人的战力有多强,就这般东拉西凑萧奎也就只能攒出八万人马,这就意味着刨去守城部队以外,这八万人是萧奎全部的家当了,而在太充郡一役,萧奎可是折了七万多人在里面,也就是说他现在手上可调遣的人马只有一万不到,连上南琼郡现在的守军三万,最多也只有四万人!离他最近的援军是顾奂臣的两万步卒,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到达。可我军呢?出征时带来的十万人,损失不到两万,这番回守商阳,我几乎把各郡的备用军都给抽干了,因此我有十五万兵马,太充之战后留了三万给商阳,被任东阳大师傅之威吓降桂云郡是全数投降,因此我连兵都没分一个,直接派了将领过去便算完事,而战役所在地的太充,单是降卒就有五万余人,我不但没有派人去协助,还倒从那里抽了两万人过来,也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谷通郡共有十七万大军,而在北军手里的永泰、南琼、安顺三郡加起来还没有我的一半兵力多,只要不急不躁,这些丢掉的城池拿回来只是个时间问题,而……恰巧时间却又站在我军这一边……”
“哎呀呀!司马大人你简直不是人呐!”
沈义这句看似骂人的话,实则是发自肺腑最为敬佩的赞叹!司马泊夜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轻轻一抬手聊表谦让,然而听得激动万分的沈义却依旧没停止自己的夸赞……
“司马大人实在太了不起啦,整场战局全在你的掌控之中,那看来收回广宁,兵进京都斩杀奸佞也只在转瞬之间了,老沈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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