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坦诚
听到家里大门被人敲响时如许相当诧异,自己搬进来这么久,这扇门从未被敲响过,哪怕乔谨就住在对面。
这么晚不会是辛朗这个疯子吧?!如许迅速把白板拖到窗帘后面藏好,再锁了房门,这才去开门。
“这么晚来干什——”如许话还没说完,就又咽了回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意外惊喜——比辛大少爷更难对付的乔大阎王。
“你的还款到账了。”乔谨在门口站得笔直,微微低头看着如许说道。
“噢——”如许挠挠头发,“那就好啊,我也放心了,无债一身轻嘛!”
走廊的光线并非特别明亮,暖融融地照在如许白色宽松家居衣裤上,他像个温软的邻家弟弟一样,眉目清晰,干净天真。
“我有些奇怪,如许,”乔谨微微歪起头,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这笔借款无论对谁而言都是非常大的一笔钱,而你,就这么随意地欠了那么久,突然之间想还就能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还上,这不正常。”
“嗯,是不太正常。”在乔谨前面说谎是没用的,他太聪明了,而且如许发自内心地也不想对乔谨说谎,只能点点头认真地附和。
“所以,能够请你解释一下吗?”乔谨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是如许知道,乔谨能问出这句话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太不乔谨了。
毕竟,他本是一个理性又无情的人。
如许抬头紧紧盯着乔谨的眼睛,乌黑明亮的眼眸似乎燃起了一从火:“我可以解释,但是也许你会觉得这都是我的痴念。”
“怎么觉得是我听完后才能判断的事情,但是,温总不打算请我进屋喝杯水吗?”乔谨觉得接下来的谈话并不适合发生在走廊。
“哦。”如许这才恍然大悟地侧身把乔谨让进家里。
这是乔谨第一次走进如许家,户型虽然相同,但如许的家和他的家却仿佛是两个宇宙。
乔谨仅仅只是跨了一步走到房屋玄关处就能感觉到如许家中柔韧又蓬勃的生命力。
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小森林里。
屋角放满了各种室内树木,餐桌上放着大捧盛开的芍药,落地窗下全是不同种类的盆栽,开着各式各样的花。
宽大的沙发上放满抱枕和那张自己见过的米色小绒毯,陷在这种沙发里一定很舒服。
“太多植物了是吧?我哥以前也总是笑我还没进化完全,喜欢住在林子里,是只猴子。”看着乔谨略显惊讶的样子,如许笑着说。
“没有,这样很美,住在这里会让人感觉很舒服。”乔总难得夸人。
知道怎么样舒服还把自己家打造成样板间,如许忍不住腹诽。
“舒服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仿佛知道如许在暗戳戳地编排自己,乔谨看了如许一眼说道。
最终,乔·硬汉·谨还是被屋主强行安排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身边围了一圈松软的抱枕,其中贴着乔总的不幸还是派大星,一本正经衣冠楚楚下一秒就可以上台致辞的乔总和派大星毗邻而坐的画面实在过于魔幻,如许忍不住掏出手机眼疾手快偷拍一张,哈!绝美!然后恶趣味地把一个柯基屁股造型的马克杯递到乔总手中。
乔谨:……
“乔谨。”
“嗯?”
“你曾经在夜晚的森林里漫步过吗?”
“没有。”
“太好了!”如许朝乔谨眨眨眼,然后关掉客厅的灯。
那一瞬间,乔谨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灯灭后,挑高的屋顶星河灿烂,闪烁的繁星散发出的清辉坠落在室内植物光滑的叶片上又迸射开来,凝结成一团又一团银色的光晕围绕在屋里大大小小或收敛或舒展的各类植物周围,偌大的客厅魔术般地变成一片沐浴在夜色中的幽静森林。
乔谨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握着的马克杯,杯中倒映着一片绚烂的星河。他被这人工景观的极致壮美震撼到了,温如许不愧是不世出的天才设计师。
乔谨慢慢把眼睛从星空、夜光森林和水中幻影挪到面前的小设计师身上,一身宽大白衣的如许沐浴在一片清冷的星辉之中,兀自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像只存在于童话中的独角兽,美丽纯净独一无二。
当目光落到如许在缥缈如流沙般的银色光辉中显得格外柔软的笑脸上时,乔谨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缩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以他无法抵抗的力量使劲捏住自己的心,然后在疼痛中满溢出温柔。
他听到自己心中始终坚固的城墙坍塌的声音,轰隆隆巨响,心弦震颤。
宇宙浩渺,而浩渺的尽头有一枚盈盈笑脸,满眼星光。
乔谨在自己漫长的独自长大的年岁里,早已不在对外界抱有任何期许,没有期许就不会有失望,没有失望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感情。
在他看来,自己每天的生活都非常简单,遇到问题就去找到问题的答案,丰厚的金钱奖励会带给他安全感,而感情,则会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渴望和期待进而失望,最终化为动荡和毁灭,他排斥感情,而现在,这种横生出来的强烈情绪对乔谨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以至于他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啪!”对乔谨的内心海啸一无所知的如许又打开了灯。
“刚才漂亮吗?”如许一脸笑意,像一个刚变完魔术就来询问观众体验的魔术师。
“非常美丽。”能够让乔谨在形容词前再加上副词,那看来是真的非常美丽了。
“喜欢就好。”如许随口回道。
“?”
“我来说说这笔钱吧。”如许坐在乔谨斜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神情肃穆,刚才活泼骄傲的神情一扫而空。
客厅亮起来后,刚才满天繁星和幽暗森林的氛围消失的无踪无影,乔谨看着坐在自己附近的瘦削青年,虽然嘴里说了愿意谈谈那笔钱,可却一直抿着嘴皱着眉望着面前的茶几,保持着沉默。他怀里抱着一只蓝色的丝绸质地抱枕,抱枕上绣的是梵高的杏花,非常雅致。
“我觉得这笔钱和我大哥的死有关系,所以那时候我不能还钱。”如许终于开口了。
乔谨很有耐心,在一旁默默等着如许继续说下去。
“当然,后来你也应该猜得到,我确定我哥的死至少和观山没关系,所以才决定还的,”说着,如许还非常抱歉地朝乔谨笑了笑,“给观山和你都惹了不少麻烦,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记得当时媒体报道温如斯的死因是自杀。”乔谨并不避讳,直接说道,如果如许还无法面对,那么他也肯定无法开口说出,更别提去解决这个问题了,面对痛楚,逃避毫无用处。
“对,警方的结论是自杀,但是我知道不是。”如许一只手插到自己的发间不停揉着。
“你可以要求警方继续调查。”
“我要求过,但是我拿不出任何证据,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我大哥的死亡现场都是再明显不过的自杀了,而且痕检和法医解剖后都支持自杀的结论。”如许的眼睛有些失神,“警方查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只能对我说节哀,同时也说如果找到任何新的证据都可以随时联系警方。我能理解,警方认为我只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大哥突然自杀这个事实。”
“你为什么认为你大哥是死于他杀?你的想法是什么?”乔谨放下那只搞怪的马克杯,倾身向前,手肘支撑着大腿,双手十指相抵,这是思考的姿势,如果如许可以理解警方,甚至是可以清楚地说出警方对自己的看法,这至少能够证明他的怀疑并非因为自己的执念。
“因为直觉,因为我对我哥的了解。”如许看着乔谨,“到现在我也还能回忆起最后一次看到我哥的场景。我哥……”
如许双眼失焦似的茫然地望着空中,似乎陷入了回忆,又似乎在思考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乔谨坐在一旁,静静望着他,他觉得就算如许现在选择闭口不谈,那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失望的,如果他继续说下去,反而有些奇怪,毕竟,在如许心中,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
如果温如斯的死和这笔钱有关,而这笔钱又来自于观山,就算如许单方面认为观山和温如斯的死没关系,可是他又不是警察,他能百分之百的确认吗?万一有呢?他把自己的怀疑讲给观山的人听,岂不是把自己双手奉上。
乔谨自认为自己和如许之间的交情还没到他可以完全信任自己的地步。
“媒体只报道了我哥是自杀,警方也未对外透露我哥的死亡方式,”如许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望着乔谨继续说起来,“我哥是泡在浴缸整缸温水里割腕死的,水很多,漫了出来,我过去的时候鞋子裤子都被打湿了。”
如许说得很慢,似乎是在尽量尝试着用语言给乔谨还原现场。
“但是,我知道,我哥就算是真的自己寻死,也绝对不可能选择这种方式,他非常害怕水,他以前差点儿在水里溺死,为了救我。”
“我哥的那幢别墅非常非常大,如果想自杀,会有很多方式可以选的。所以,我怀疑,他是被人逼迫着自杀的。”
乔谨没有说话,他想起来之前他和许可可聊到温如斯自杀案时,许可可说的那些内容。
“我怀疑,有一个人,那时候就站在我哥面前,逼着我哥必须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我哥努力克服着对水的恐惧,选择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但是他又实在无法忍受溺毙,于是选择在水中割腕。算是给我留下的一个暗示。”如许黑沉沉的眸子里漫出来一层哀伤,“我哥已经尽力了。”
“你知道你哥被人盯上的原因吗?”乔谨问道。
“我知道。”如许点点头,非常坦诚地说,“我哥参与洗钱,金额非常大。”
乔谨向来沉静的脸终于露出了非常意外的表情。
“我哥在死亡的那幢房子里留下了信息,当然,留得非常隐蔽。万幸的是,后来我发现了我哥给我留下的线索。他告诉我他在洗钱。我想,他的死应该和洗钱有很大的关系。”
窝在沙发里的如许紧紧地抱着那只梵高的蓝色杏花抱枕,宽大的白色套头家居短袖显得他比平时看着更加清瘦,他看上去有些困倦也有些迷茫,歪着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眼神不太聚焦,乔谨感觉到一种非常无力的悲伤。
他看着如许,用尽全力也无法让自己的灵魂停止颤抖。身边这个如童话中独角兽般梦幻美好的青年今晚带给他太多无与伦比的感受。
无论是奇迹般的梦幻繁星森林,还是他在说起大哥时候的伤感迷茫,还有这位清瘦单薄得吓人的漂亮青年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坦诚,素来客观冷静理性的乔谨此时思维全部停摆。
那些震惊的、欣赏的、感动的、迷恋的、喜爱的感情混杂着不知何时而生因何而起的占有欲和出于自我保护本能的压制,种种情绪混在一起,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的理智灵魂出窍,眼睁睁地看着从来被压制得死死的感情喷薄而出。
乔谨放下杯子站起来,在如许一脸震惊中,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把如许从沙发里拉起来再紧紧按进自己怀里,“没事的,如许,有我。”乔谨稍显笨拙地安慰道。
言语轻软,仿佛抱在怀里的是一团飘渺的融融雾气,气息稍微重一些都会让他随时消散。所有深铸的城墙全都消失,只剩下一腔柔软,安抚着一缕孤苦无依的魂魄。
如许整个人被乔谨紧紧包围住,乔谨身量很高,肩膀结实且宽阔,如许的鼻尖蹭在乔谨锁骨的位置,耳边听着他的轻声安慰,思维却跳到了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这里是那个小月亮的所在吗?如许用鼻尖轻轻碰了碰那片锁骨想。
乔谨身上很好闻,他轻轻嗅了嗅,衣衫间有一种属于雪松的木质淡香萦绕,很沉稳却很冷淡,就像是一个很好很完美却很可惜不属于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如许下意识地轻轻地挣了一下。
乔谨敏感地感觉到了如许微不可察的挣扎,立刻放开他,“对不起。”
“没关系。”如许仰起头,温柔地对乔谨说道,乌黑的眸子雾气弥漫。
事实上,这并不是乔谨第一次抱自己,如果上次自己在车上崩溃,乔谨借出得肩膀也算的话。
但是不一样的,如许感觉不一样,今晚的乔谨,非常温柔。
“还记得许可可吗?”乔谨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试图摆脱刚才的暧昧气氛,“你见过的。”
“嗯,记得。”
“他是刑警,当初你哥哥的案子,他也参与其中,等他出差回来后我让他到这里来,或许可以帮上你。”乔谨迅速恢复冷静。
如许眼睛亮了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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