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假少爷19
楚怜回医院路上，碰到阿坤，对方看见他，停下来，神色有些尴尬，“……你和沈少爷聊得怎么样了。”
楚怜没说，“今天谢谢你了，检查住院费用是多少，我一并给你。”
阿坤摆手，“不用给，没花多少，以前我受你家帮助还少吗。”
“一码归一码，”楚怜从袖兜里拿出钱袋，“你也到娶亲的年纪了，钱不能乱花。”
阿坤难为情地挠挠头，说了一个数字，楚怜垂眸，打开钱袋。
阿坤看着他，他今天穿芡食白长衫，许是在外待久了，有些热，那张比女子还好看的脸透着微微一点红。
起了一阵风，簌簌的树叶声，楚怜长而翘的睫毛也颤了下。
阿坤看向别的地方，楚怜点好钱，给他。
阿坤接了，楚怜要走的时候，他忍不住说：“楚怜，我看沈少爷好像还对你有意……”
楚怜步子顿住。
“你才十九，呃，”阿坤握紧手里的铜板，干笑说，“我是觉得，你可以再过更好的生活。”
楚怜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到了楚景江病房所在的那一层楼梯转角，看到楚慧等在楼梯口，一脸焦急，他皱眉，“楚慧，怎么了？”
楚慧见他来了，忙迎上前，“哥，我看到沈文淇了，他怎么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啊！”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省城又不是我们家的。”楚怜作势上楼。
“可我刚才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啊！”
楚怜步子未停。
楚慧见此，跟在他身边，急急道：“你可千万别犯傻，否则我真怕沈夫人又来找你麻烦，对你名声也不好。”
楚怜笑了笑，“放心吧，我省得，都两年过去了，我早忘记他了。”
“那就好。”楚慧吁了口气。
“嗯，你回学校吧，我在这守着就好。”
“今天礼拜六，不用上课，不过我还有一些报纸没卖完。”
……
病房里，楚景江已经睡了，两个弟弟也睡着了，挤在床尾。
楚怜没进房打扰，把门掩上，背靠着门口的墙站了会儿，慢慢蹲了下来，环抱着腿，出神地看着窗户投下的剪影，细小尘埃漂浮。
楚怜是十六岁那年春天认识沈文淇的，当时他在饭店做跑腿，来了一份差，让他去国立大学给一位姓沈的少爷送食，可在路上与人相撞，饭菜全洒了。
楚怜提着空盒，不敢回饭店，失魂丧胆地来到了国立大学，见到沈文淇那刻，已经满脸是泪。
后来沈文淇抱着他在草地上晒太阳时说，从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楚怜红着脸说，他发现了，因为他看着他的眼睛都愣直了，所以他就没哭了……
再后来，楚怜不愿再回想，腿有点麻，他慢慢站起，不经意一瞥，看见从楼梯上来一个着戎装的男人，方少孑……
两名士官伴他左右，楚怜迅速背转身，等脚步声远了，他这才走向对面的长椅。
近几天楚怜没睡过一晚好觉，这下父亲的医药费解决了，他身心松懈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时是被推醒的。
楚怜睁开眼，身前是一个穿着丫鬟衣服的女人，熟悉的面容，他心里一咯噔。
那丫鬟淡道：“方大少奶奶，我家夫人有请。”
楚怜沉默了会儿，跟随对方下楼，楼后，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见他来了，上下睨他一眼，面上是得体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了：“方大少爷才去，大少奶奶气色倒很好。”
楚怜低着头，没说话。
头顶忽地传来一声轻笑，他一愣，抬眼去看。
三楼阳台，方少孑弓着腰，胳膊搭在栏杆边沿，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一根薄烟淡淡的雪茄。
方少孑看他一眼，目光落在沈夫人脸上，沈夫人刚欲露个笑，便见方少孑勾着唇悠悠道：“沈老爷死的时候，也没见沈夫人不吃不喝，跟着去死啊。”
这话实在难听，换作他人，沈夫人早出言怒斥，但对方是恶名地位皆在外的方少孑，沈夫人勉强笑说：“三少说的是，是我失言了……药坊那边还有些事，我就不在此叨扰三少的雅兴了。”
说完，沈夫人犀利地看了楚怜一眼，带着丫鬟走了。
方少孑笑了声，往旁一瞥，楚怜低下头，转身离开。
方少孑笑意瞬时淡了下来。
转角处，沈夫人的丫鬟等在那里，冲楚怜伸出手。
楚怜平静地将袖兜里的银行兑换券给他。
丫鬟点了下数，见没少，收好，“方大少奶奶，我家夫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请您以后切莫再勾引我们少爷，以免失了各自体面。”
楚怜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了。
傍晚时分，楚景江的主治医师来找楚怜，跟他沟通手术的事。
医生走后，楚怜在走廊上站了许久，而后回病房跟楚慧打声招呼，出了医院，坐上黄包车回方府，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太太因丧子心痛，病倒了。
楚怜去院子看的时候对方刚睡着，他心绪不宁地退出去，在院门外站一会儿，找到管家，管他借八千大洋。
管家为难，“八千大洋，这……楚怜啊，你是知道的，我没有那个权力啊。”
楚怜语塞。
“要不你去找大太太，她那边开口了，我立马拿给你。”管家说。
事实上，楚怜并不好意思跟大太太提，他已经不是方府的人了，八千大洋于方府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不可能随随便便借给一个偿还能力太差的外人。
楚怜没过多为难管家，迷茫地走了一段路，忽然，方少辉从身后窜了出来，楚怜惊了下，忙与他拉开距离。
方少辉相貌不差，但相由心生，他笑容猥琐至极，“大嫂，我方才听到你跟管家借钱没借到？不如这样，你跟我快活一夜，我给你？”
如果他真有，楚怜也许会同意，可府里谁不知道，二少爷虚有其表，大帅早对这个儿子失望，吩咐账房每月只拨给他五百大洋。
“二少爷，请您自重。”楚怜说完，转身便走。
方少辉见此，一把拽住他胳膊不让他走，楚怜赶紧挣扎，方少辉两手去抓，边鄙夷道：“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的事，你都被方少孑搞烂了吧！”
“放开，”楚怜费力挣扎，“我不清楚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呵呵，不清楚，那让我看看大嫂你到底有没有。”方少辉说着，就想搂抱住楚怜。
突然，“嘭”地一声枪响，他脚边栽种了荷花的水缸爆裂。
方少辉吓一大跳，连忙放开楚怜，边喊有刺客边往假山后面跑，甫一躲到假山后，一颗子|弹打在了边沿，山石碎了一大块。
方少辉惊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好看见了对面桥廊上架着一把狙击|枪一脸玩世不恭的男人，方少孑！
方少孑冲他扬唇一笑，拉栓，弓起腰，看着瞄准镜。
“咚。”清脆的子|弹出膛声音，方少辉身边地面炸开一个洞，碎裂的石子在他撑着地面的手背刮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方少辉宕机几秒，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救命啊！”他手脚并用，边爬边大叫，“杀人啦！！！”
楚怜面无血色，看着桥廊上的方少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停颤抖……
方少孑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收起狙击|枪，不紧不慢离开。
这件事在方府并没掀起任何波澜，楚怜在厨房跟他们吃饭时，听去前厅端菜的丫鬟家丁们说，饭桌上，二姨太还陪着笑脸给三少爷夹菜。
“以后方府都是三少爷当家，再说了，她闹也没用啊，那可是三少爷……”
“三少爷真把二少爷杀了，大帅也不会说什么吧……”
大家俱都打了个寒战，楚怜夹菜的筷子不受控地抖了一下，菜掉回碗里。
“三少爷为什么突然对二少爷开枪啊？你们谁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肯定是哪里得罪三少爷了吧。”
“嗐……”
“对了，六子怎么被卖到牙行去了？”
“他手脚一直不干净。”
“是吗……”
楚怜味如嚼蜡，六子，是那天半夜给他送饭的小厮。
吃过饭，楚怜回了院子，环抱着腿，坐在方少云那间卧房外，屋里没掌灯，四下一片漆黑。
夜沉夜寂，不知过了多久，楚怜起身，往院外走去，直到来到方少孑居住的小楼外，他紧握了一下拳，上前，敲门。
“谁。”方少孑不耐的语气。
“三、三少爷……”楚怜心跳加速，艰涩道，“是我……”
屋里静了一瞬，方少孑道：“进来。”
楚怜深呼吸一口，推开门，方少孑似乎准备就寝，穿着墨蓝色睡袍，坐在床沿，好整以暇看着他。
楚怜把门关上，却迟迟迈不出前进的一步。
方少孑见此，笑了一声，“不知道嫂嫂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所为何事？”
楚怜只觉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来。
“那会儿我听到方少辉说，你跟管家借钱？”方少孑自小耳力便过人，哪怕当时他们距离有些远，也听得一清二楚。
楚怜握着的拳沁出汗，点头。
“因为什么？”
“爸爸……我爸爸生病了，要，要做手术……”
“多少？”
“八千，”楚怜控制不住，结巴着，“八千大洋……”
“哦，”方少孑了然，瞧着他，“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向我借钱？”
楚怜刚要点头。
方少孑哂笑，悠悠道：“你想来接近我就来，不想就不想，嫂嫂是否过于高看自己了？”
楚怜一顿，垂下了眸，整个人也似乎沉静了下来。
片刻，他转身。
方少孑出声，“不想要钱了？”他笑，语气却有些凉，“还是说，嫂嫂你准备去跟别的男人快活一夜做交换？”
楚怜背对着他，手放在门把上，没作声。
方少孑从床柜拿出一根雪茄，点燃，“你说，我方少孑看上的人，谁会敢碰？”
楚怜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垂了下来，回过身，面朝着方少孑。
方少孑吐出一口烟雾，命令的语气，“过来。”
楚怜那张漂亮的小脸白了白，视死如归的表情，朝他走过去。
方少孑讽笑道，“这表情，是我主动去找你的吗？”
楚怜到他面前站定，强挤出一个笑。
方少孑冷眼看他，半晌，嗤了声，膝往旁让两分。
楚怜长睫一颤，坐在他腿上，而后犹豫一下，学着府里那些讨大帅欢心的姨太太，脸靠在方少孑脖颈间。
方少孑一顿，胸腔闷出声笑来，再开口时，语气显然好了许多，“我还听到方少辉说，我那晚把你搞坏了还是烂了？我怎么不记得呢。”
“他乱说的。”楚怜平声道。
方少孑笑了下，没拿雪茄的那只手扶上他的腰，声音低了一个度，“我看不见得，话出必有因……不如嫂嫂你，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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