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老油工
出乎3吊眼的预料,今晚上人来的特别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川流不息,1齐朝着朱家祠堂拥来。虽说是1个村的,但从朱永龙占领岛子后,好多人互相就没有见过面,所以今晚见了,都感到分外亲切。
但是人们不能高声言谈,尽情叙说,因为4外有1个个抹枪的匪徒在监视着他们。刘3嫂进来后,热情地和乡亲们打过招呼,就在人群中坐下了。
会场挂着朱永龙的那面张牙舞爪的“龙旗”,“龙旗”下面放了张方桌。天色黑过后,朱永龙背着匣子枪,拄着文明棍,迈着4方步,领着1群保镖的,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他走到方桌跟前,止住脚步,端起罩子灯,转着脑瓜,前后左右打量1下,见会场人满满的,便轻轻松了口气,心中暗喜,以为是自己“治民有方”,权威发生了作用。
看了1眼站在墙头端枪警戒的匪徒,朱永龙便挥动着文明棍:“今晚上都是自己的乡亲,你们站那干什么?快给我滚下来。”
众匪徒疑惑地看了主子1眼,好像说:“站这干什么,你最清楚,是你亲自布置的。”
虽然这么想,可谁也不敢放个屁,就1个1个连滚加爬的下来了。
不1会儿,朱永龙的父亲假善人身穿白绸褂,提着长杆烟袋,摇着芭蕉扇,左右跟着两个匪徒保驾,耀武扬威地走进来了。
此刻,3吊眼像只哈叭狗,围着朱家父子跑前颠后的打转转,1回搬椅子,1回斟茶水,最后摸了把汗水,朝朱龙章腰1弯,头1点:“朱区长,众人到齐······”
“开会,开会,”朱永龙笑吟吟地站起身来,3吊眼急忙对众人说:“欢迎迟区长讲话······”
他1边说,1边带头直拍巴掌,可是除了几个匪徒,在场群众没有1个理他的。
3吊眼急了,以为大家没有听清,就1边鼓掌,1边又重复说了1遍,可是人们还是不动声色,只有几个孩子嗤嗤直笑。
众人这样“失礼”,3吊眼气的直跺脚,而朱永龙仿佛没有在意,他咳嗽1声,装着非常慈善的样子,慢悠悠地开言道:“乡亲们,你们干了1天活,又来开会,太劳累了……有几件国家大事今晚上准备和老少爷们商量商量。”
他喝口茶水,然后掏出手巾擦了把胡子楂上的水珠,接着说:“第1件,现在战事正紧,国家困难,昨天县政府来了征税令,农业税是1亩地5块大头,渔业捐1条船十块······
第2件事是当年斗争财主家的财物,现在按照国民政府的法令,应当船网还家,地归原主……
第3件是共产党的传单·······”
他拖腔拉调的说1句3哼哈,群众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大概他发觉人们的焦躁情绪,就连忙侧身吩咐3吊眼:“老3,你先把各户的捐税任务公布1下……”
3吊眼连声答应“好、好、好”,便打开花名册,挨家逐户的把农业税,渔业捐摊派的数字嚎叫1遍,多者1户3十多块大头,少者也十块左右。
人们听了不禁出了1身冷汗,会场立刻骚动起来。
这个说:“倾家荡产也不够。”
那个道:“卖儿卖女也顶不上。”
朱永龙用芭蕉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诸位,静1静……刚才老3把大家小户应缴纳的捐税已经公布了,在3天之内缴清,大家看看有什么困难?”
会场上1阵沉默。
“说啊,”朱永龙装着很关切的样子,“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会场上仍然没有吱声的。
朱永龙着急地道:“说话呀,为什么不说……”
“困难多了,3言两语说不清,”铁蛋他叔猛吸1口烟,把烟灰往地下1磕,冷冷地道,“1句话,纳不起。”
“纳不起?!”朱永龙说,“这次捐税任务是大些,不过,为了国家,我们就得齐心协力,克服困难。俗话说,亲不亲,本乡人,大家的困难也就是我的困难,咱共同商量,1起解决”
“提起本乡人,咱就顺便说几句,”大家抬头1看,是刘3嫂站起来了,她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逼视着朱永龙,冲着他说,“你是龙王岛生,龙王岛长,对渔家的事情,也该知道点。1条船1年打的鱼共合能剩多少钱?1亩地能收多少斤?你们1下子就派这么多的捐税,还问大家有没有困难。有没有困难?你心里很清楚!”
刘3嫂这1席话,就象1发重型炮弹,射向朱永龙,使他1时不知如何回答,闹的非常狼狈。他的两眼直盯着刘3嫂刚要张口,被众人的话声堵回去了。
“刘3嫂说的对,我们打1年鱼共合能剩多少钱,连网赔上也顶不了你的捐税·······”
“前些日子光忙着给你出工,庄稼没修锄,还不知能不能收回种粒来,往哪去弄这么多钱纳捐?”
“诸位,有话慢慢说,”朱永龙强耐住性儿,又道:“不要光摆困难,得商量怎样把捐税纳齐。”
朱永龙的话刚落地,老油工道:“有困难就得谈困难,不谈困难谈什么?”
朱永龙问:“难道在场的人都有困难?”
老油工答:“也有不困难的。”
朱永龙拉近乎说:“你是咱村上了年纪的明白人,谁家的底细你都摸,按你说,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不困难?”
老油工理了把胡子,装着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说我明白,我也不明白,说我不明白,我还多少摸点底细。像你和你的部下。”
老油工手指着1个个端着钢枪的匪徒,笑呵呵的继续道:“我看就不会有困难,回岛后你们东家拿点,西家要点,哪个腰包都塞得满满的。再说,就凭手里的这家伙,还不值个3十5十个大头?可穷打鱼的哪,眼看锅底都要朝天了……”
朱永龙知道老油工在耍笑他,揭他的短,他强按住怒火,不笑装笑地听着,可3吊眼就沉不住气了,听到这里,气的把袄袖1捋,顺口说了个“放屁”,上前就要去打老油工,朱永龙假装好人,朝3吊眼把手1挥:“混账”,之后,瞪了3吊眼1眼,吓的3吊眼连退几步。
朱永龙皮笑肉不笑地接着对老油工道:“你再说下去。”
老油工道:“说也罢,不说也罢,反正我1无物,2无钱,说多也没用。”
老油工说完后,又有几个艄公连着发言,控诉了匪徒的罪行,叙说渔家的灾难,进1步激发了大家对阶级敌人的仇恨。
朱永龙听了众人的发言,看看会场上那1张张充满怒气的面孔,觉得越来越不对味。他本来以为装出1副慈善的面目,动动感情,拉拉**,就能打动人心。
说不定会取得些成效,谁知事与愿违,听话音,品滋味,观颜色,人们都在与他作对。如果会议继续这样开下夫,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轻抽口冷气,探起身来,改腔换调地说道:“今晚上召集大家不是来诉穷,是纳税的,明白吗?”
会场又是1阵沉默,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气的他把匣子枪往方桌上1拍,收敛起骗人的笑容,露出吃人的凶貌,大声嚎叫:“皇粮国税不得违抗,朱家的财物必须如数归还,违者依法论罪······”
刘3嫂针锋相对地冲着他说:“这罪怎么论法?”
“对,这罪怎么论法?反正我们纳不起!”
“你看着办吧,我们没有钱……”
全场群众,唿啦1声,站了起来,挺胸屹立,毫不示弱。
朱永龙见此,又恐惧,又着急,心凉了半截。稍停片刻,他强自镇定了1下自己,忽然“嘎嘎嘎”地发出1阵阴险奸诈的狂笑,众匪徒随着这奸诈的笑声,拉开了准备射击的架势,把食指贴在扳机上,乌黑的枪口对准众人,只等主子1声令下。
在场群众都向他们投过蔑视,仇恨的目光,谁也没理他们那1套。这时,人们觉得腰板这么硬,胆量这么壮,喘气那么粗,仿佛把处于敌人统治下的恶劣环境都忘了。
朱永龙见此,眼跳耳鸣,胆战心惊,1口不罢1口的气喘着,就像只受惊的饿狼,死盯着人们,1时不知所措······
坐在朱永龙身后的假善人面对着这番情景,更是焦急万分。他心中暗道:“穷棒子都拧成1股绳,可不好对付。怎么办?枪毙了他们,这么多的人跟朱家作对,怎么能杀光了?抓他们蹲班房?更不行,1没那么多地方押,2没人管他们吃饭……”
他想到这里,既埋怨朱永龙太不沉着,又担心他莽撞行事,后果不可收拾。于是,他慌忙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从太师椅子探起身来,朝着准备射击的众匪徒把手1挥,接着对朱永龙道:“永龙,你歇歇,我对乡亲们说几句……”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迟龙章,见老子出场了,好像找到了下台阶,1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出粗气,而两只充血的凶恶眼睛仍然死盯着众人。
假善人轻轻咳嗽1声,双眼扫视1下全场,不笑装笑地开腔道:“乡亲们,在场的都是1庄1幢,除了本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话慢说,有理细摆,天大的事也能解决。何必瞪眼睛,动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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