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铁骨红心
渐渐的,阿水妈的身子发软了,胸部有了热气,嘴唇泛出了血色。
她慢慢睁开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眼珠还是亮晶晶的,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啊!这是在哪里?”
僵硬的、麻木的、酸痛的感觉,1齐向她袭来。
她使劲伸出两只手,在半空抓着什么,惊叫着:“我这是在哪?!”
“在家里啊,兄弟媳妇。你看看,这不是在家里!”
阿水妈两眼瞪得更大,极力想看清什么,就是看不见。
她两手急速地往炕上摸,嘴里问:“阿水呢?”
嫂子的心“怦怦”乱跳,惊讶地问:“兄弟媳妇,你的眼怎么啦?!”
阿水被惊醒了,尤林也把熬好的米汤送来啦。
阿水妈含冤吞泪,扑在嫂子怀里,哭起来,她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早流干了。
她1边哭,1边把“黑大门”的阴险毒辣和1气之下眼不看见,以及掉到井里的前后经过讲了1遍。她张起那双看不见的眼,对嫂子说:“嫂子!咱们的怨恨苦水,能流成河、流成海啊!”
赵万程奔到山口镇,已临近中午了。
天寒地冻,特别是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在侵占烟台、牟平等市、县外,又向广大村镇和交通要冲进逼,使得这个镇子更加冷落、萧条。
赵万程手里提着菜种,东走走,西转转,别说找人买,连个行人也很难碰到。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又不是集日,又不到卖菜种的时候,要想拿菜种换钱,那是很难的,但他还是抱着试1试的心情。
结果不出所料,这1线希望也破灭了。他又情不自禁地往当铺走去,他也清楚,当铺是不当这1类东西的。
他提着菜种来到当铺的柜台前,也被推了出来。他在大街上蹒跚地走着,心里焦灼不安地想,没有钱买药,那可怎么办?宋家的这棵根苗,连着穷人的心哪!尤其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宋家遭到了剥削阶级的多少无情打击!
宋如石被害,宋震海处于那样的境况,要是水孩再有个差错,对穷乡亲来说,有负患难之交的深情厚谊啊!
赵万程看看天色,已经黑了,正在进退不得、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王长林快步迎了上来。
他亲热地拉住赵万程的手,又急促又不安地问:“大伯!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说着,拉着赵万程就走,来到1个拐角的胡同口,立住了,两眼急切地望着赵万程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赵万程听到王长林开口的几句话,身上顿时感到无限温暖。他们虽然只见过1次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话谈得很热,很投机,很对心思。
个人的遭遇和家庭的苦难,以及对于地主阶级的深刻仇恨,构成了互相信任的坚实基础。
赵万程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挚情和实在,并感到在这个錾磨人的身上,既有受苦人那爱憎分明的品格,又有1种坚定的信心和力量,和对于穷苦人民的关心和同情。
王长林也亲眼看到了这些在阶级压迫中挺身搏斗的人们,正是我们赤色革命军领导全国人民革命斗争中在农村依靠的主要力量。
宋震海、赵万程、宋如石、嫂子、尤林……这些名字,都深深印进王长林脑海那长长的要求翻身求解放的行列里。
由于王长林当前还是处在秘密身分,话谈得还不能那么明显。
事后,王长林又多方面对他们进行了了解与考察,所以这次见面,在很平易的几句话里,充满了熟悉、信任和关注。
赵万程望着王长林的脸,百感交集,道:“长林!你离开龙窝铺这几天,咱们可遭了涂炭了!”
王长林用力握住赵万程的手,脸上凝集着愤慨、悲痛和坚定的神情,说:“大伯,我都知道了。昨天集上发生的事和震海兄弟夜里的遭遇,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我正准备今晚赶到龙窝铺去。青天白日军反动派面对着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屈膝投降,而对劳苦人民的压榨和迫害却有很多办法的!”
他4下看看,又放低声音问:“震海兄弟到哪里去了?”
赵万程也4下看看,靠近王长林,把嘴贴到他的耳朵上说:“昨晚‘毒蝎子’勾结县局子的匪兵去抓他,他顶屋笆跑了。半夜又回到村里,躲在1家穷乡亲家里。这件事外人没有知道的,‘黑大门’也以为他跑远了。今日水孩病得这么厉害,都是别人在操心,也没让他知道。知道了,他非出来不可,那不还得遭‘黑大门’的算计?”
王长林听说水孩病得厉害,急忙问:“怎么,阿水的伤口又犯啦?”
“可不是!”赵万程答,“腿肿得有碗口粗,身上烫人,又说胡话。上次如石到这里来抓过药,可人家知道咱穷,不肯给。后来打发柱子跑了趟青峰山,找那看山的老人要了些草药,烧点水洗了洗,强了1阵,如今又坏了。没有法子,我把今年留的菜种拿了来,想换几个钱,可是又找不着主。”
听着赵万程的话,王长林想到第1次到龙窝铺时,从地主的狗嘴里抢出那个孩子的情景。又想到他在第3天晚上离开龙窝铺前,还特地到水孩家里看了看,问了阿水的伤势有没有变化,那时阿水的伤口还没恶化,没想到事隔十几天,发展得这么厉害。
他拉着赵万程就往大街上的药铺走,边走边说:“他难不倒咱,我这里还剩下几个钱,大伯,咱买药去。”
赵万程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真是穷人的心向穷人,见了1次面,他跟穷人贴得就这么紧。
他望着这个诚挚、慷慨的青年人,不安地说:“长林,你也有家有口,难得混上几个钱,都在张着嘴等你呀!不能再难为你了!”
王长林继续拉着赵万程往前走,毫不迟疑地回答:“先救孩子要紧!大伯,咱虽不是1家1族,但1个阶级把咱们的命运连在1起了。阶级的命运,阶级的利益,阶级的感情,比什么都高尚啊!剥削阶级给咱们无产阶级套上了枷锁,叫我们永生永世给他们做牛做马。我们就要联合起来,给他们砸碎砸烂,这就是阶级的最高利益。在这个阶级利益下的阶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遭。您的难就是我的难,还分什么彼此!以后咱们之间也不要当外人看了。”
早天下了及时雨,十字路口逢亲人!赵万程听了王长林的1席话,心里热乎乎的。为水孩的病情而吊在半空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来到那个药铺里,买上药,王长林把小工具口袋往身上1背,催促说:“大伯!病不等人,咱们快走吧!”2人出了店门,直奔龙窝铺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了,他们摸着黑道,踩着山路,急急忙忙往前走。
赵万程跟在王长林的身后,踢开积雪,追赶这个年轻人稳健如飞的脚步。
寒星在高空映眼,松涛在山谷轰鸣。
赵万程心里就象大海的波涛,象起伏的山岭那样不能平静!
他们2人来到龙窝铺,已经小半夜了。赵万程先把王长林送到宋震海躲避的那个家里,然后才提着药往阿水家里走去。
宋震海是躲在大顺子家,昨天晚上,他冲出县局子的包围之后,来到北山上,蹲在老松树下,观察村里的动静。
他看到,除了他那个小场院屋子有手电的光亮划来划去外,嫂子、万程大伯的住处也人声嘈杂。
停了1会,又慢慢平静下来。
他想到,这些狗东西,是到区公所吃喝睡觉去了。
便从村北绕到村南,来到大顺子家。他叫大顺子悄悄到嫂子、万程大叔那里去打听了1下,才知道,“黑大门”领着县局子的匪兵同时包围了3家。
等宋震海1走,他们耍了1顿威风之后,也没有什么法子,便到了区公所,由“毒蝎子”备了酒菜,犒劳了1番,横7竖8死睡去了。
这些专门欺压人民的豺狼,还以为宋震海跑到多么远的地方去了呢!那知他仍在龙窝铺,就在他们的身边!
宋震海1见王长林,喜出望外,整个身子扑了上去,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能来到这里”
王长林端量着从风险里滚出来的宋震海,问道:“怎么样,受惊了吧?”
宋震海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说:“这算不了什么!”
他看着王长林那副充满了坚定信心和力量的脸,开始了他思索了好久的问话:“长林兄弟!从第1回见面,我就觉得咱们的心靠得那么紧。话能说到1起,事能看到1起,心能跳到1起。这些天来,每碰上难题,我就想,要是你在眼前多好,准能帮看出出主意,拿拿章程!今日见到你,也不知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归结起来,就说1句吧,咱穷人到底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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