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他们在那边

　　青姑匆匆跑来了，她已经换上革命军女战士的军服，秀丽之中又显得分外英武。

　　她在老鲁队长耳边轻轻讲了几句什么，老鲁队长就站起来，同她一块走了。

　　尤林坐在电台旁，等待着师首长的指示。

　　他用手支着头，思考着如何去查明“眼镜蛇”炮群的座标，可是一下子又想到了周良才和王振华，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昨天夜里，他同崔小队长胜利回到黄陵洞附近那个潜伏点以后，后来又在来到百尺潭秘密营地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问他们俩有否来到，可是都没有消息。这使得尤林在胜利的喜悦心情上，蒙上了一丝阴影。

　　他们俩怎么样了?他们摆脱了敌人吗?他们现在在哪里?一定要设法寻找他们……

　　尤林想着想着，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有点迷迷糊糊起来。


　　阳光透过桦树稀疏的叶子，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眼前金光乱舞，他的头靠在桦树上，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了起来。

　　吴天信想对尤队长讲句什么话，可是一抬头，却看见尤林靠在树上睡着了。他这才忽然想到，这位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侦察队长，自从深入敌后以来，几乎没有什么时候合过眼。

　　同志们也很劳累，可是作为侦察队长，他总是抓紧一切机会，严格地要求大家轮流睡一下，而他自己却一直在思考着，判断着，战斗着，好像有着使不完的精力和智慧。

　　只有在这里，在新罗人民游击队战友中间，他身上这根绷紧了的弦才略微放松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实在是非常疲劳了，眼窝深深陷了下去，脸上的棱角似乎更分明了。

　　吴天信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尊敬，爱惜和关切的感情，竟把刚才要对他讲的那句什么话也忘掉了。他略略放低了一点收报机的音量，同时把自己的呼叫声也压低了些。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蜜蜂，在阳光里绕着尤林的脑袋飞来飞去。它嗡嗡响着，好几次差一点落到尤林的脸上。

　　吴天信轻轻地去赶走那只蜜蜂，可是，尤林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睡着了吗?”尤林连忙坐直身子，“时间久吗?师部来了回电没有?”

　　“还没有，你刚刚合了合眼，还不到十分钟。”吴天信生气地一巴掌将那只蜜蜂打落到地上，遗憾地说，“其实，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但是，尤林已经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这时候，师部电台的声音突然又响了，吴天信一听，马上抓起铅笔，在纸上沙沙记着，师首长的回电来了。

　　这份回电也不短，师首长对侦察员们同游击队胜利会师感到十分高兴。

　　对于侦察员和游击队战友互相配合，俘获敌人“太极狼”联队参谋长，取得重要情报这个重大胜利，他们以师革命队伍的名义，并受革命军朴师团长的委托，也代表朴师团长，向全体侦察员和游击队员表示感谢。

　　领导要求侦察员们虚心向英雄的新罗人民游击队战士们学习，紧密协同，“于今晚日落以前，查明‘眼镜蛇’部队炮群具体座标，并指示师炮群对该座标进行校正射击，予以摧毁。

　　同时，应以隐蔽的动作，占领清风洞以北公路制高点八二三·五高地，当我军对敌人的军事冒险发起总反攻以后，切断前方敌人溃退的道路，配合部队彻底歼灭敌人。

　　一阵兴奋的激流，霎时涌遍尤林全身。革命军师团长的感谢使他感到温暖，但使他更为激动的是，从电报里可以看出，针对敌人即将开始的新的军事冒险。

　　战士们盼望已久的，将给敌人以致命打击的夏季大反攻就要揭开序幕，总反攻就将在今晚发起。再有十几个小时，他们就要在这一带，在现在还是敌后的地方，同师首长，同战友们，同新罗人民军战友们胜利会面了。

　　他马上站了起来，一面吩咐吴天信撤收电台，一面大步向林子里走去，准备赶快去找老鲁队长。没走几步，就见老鲁队长从林子里快步走来。

　　一碰到尤林，他脸上带笑，就准备讲什么，可是看到尤林脸上的激动神色，和他手里的电报纸，就急忙问：“师首长来了指示?”

　　“你看。”尤林兴奋地将电报递给老鲁队长，一面就用新罗话翻译给他听。


　　老鲁队长听着，兴奋地用手摸着浓密的胡子。

　　“满塞，就等着这一天哪。”听完之后，老鲁队长低声地，激动地说。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斗来放进嘴里。可是，他并没有想到抽烟，转眼之间，又取下了烟斗，在手心里轻轻敲着。

　　“日落以前?这么说，白天就得出发尤林掏出地图来，在脚下一块干燥的地面上摊平。老鲁队长也在地图旁边蹲了下来。

　　两个人低声地，严肃地仔细研究起来。两个人都很兴奋，不时点着头，最后甚至同声笑了起来。他们笑得那样爽朗，那样融洽，只有对胜利充满信心的人才能这样笑。

　　青姑又匆匆地跑了过来。她看到老鲁队长同尤队长一起笑得那样开心，也忍不住笑了。她鼓起嘴巴，责备地说：“阿伯，瞧你，饭都要凉啦。”

　　“噢~~~”老鲁队长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这才想起刚才音姑要他来请尤队长去“入席”的事，就向尤林说：“你瞧，一兴奋就把孩子们交给我的任务忘啦。走吧，尤队长同志，我们虽然没什么东西来招待亲爱的志愿军同志，可是，也是大伙一片心意啊。”

　　原来，昨晚一回到营地，老鲁队长就同青姑他们几个小队长作了研究，打算尽一切可能好好招待一下他们珍贵的客人和战友志愿军侦察员们。

　　他们决定，把游击队珍藏着的，轻易不肯动用的储备大米拿出来，煮一次森林里难得吃到的大米饭。正凑巧，被称作“巧匠”的南正哲前天设在林子里的陷阱，居然一天内就捕到两只鹿子和一只黄羊，正好拿来招待客人。

　　至于筹办这件事的任务，青姑自告奋勇承担起来，从拂晓前就开始忙碌起来了。现在，当她拉着尤林和吴天信，同老鲁队长一起来到密林深处的时候，那里游击队员们已经在树丛的空地上围成了一个个圈子。


　　侦察员们孟二虎，谢维忠和田昌茂从睡梦中直接被游击战士们分头拉到了“席”上。没有“捞”到侦察员入席的姜泰云小队长，一看见他们走来，二话不说，扯住吴天信就朝他们那个圈里跑。

　　林子里飘散着大米饭诱人的香气，煮得烂烂的麂子肉和黄羊肉装在钢盔里，飘着羊油的西红柿汤和酸菜。这是游击队里的女战士在战斗间隙中自己动手泡制的野菜，分别装在“派嘎奇”里，每个“席”面上，还有少量的，装在搪瓷碗里的牛肉干，这是孟二虎他们把侦察小分队带来的干粮全翻了出来，作为侦察员们一点共同的心意硬放到“席”上来的。

　　尤林被老金队长请到了首“席”上，这一“席”同其他各“席”不同的是，地面上还用两只亮晶晶的铜碗，装着两碗澄清的凉水。

　　老鲁队长端起一碗凉水递给梁寒光，自己也端起了一碗，摸摸浓黑的胡子，开始讲话了。

　　“来，亲爱的同志。”他向尤林举起手里的铜碗，又向着大家说，“新罗人是习惯喝冷水的，现在我们没有酒，我们按照新罗的习惯，请你干一碗我们新罗的山泉水！新罗的山是青的，新罗的水是甜的。等到我们一同把漂亮国侵略者赶出了我们的祖国，新罗的山水将更加美丽。那时候，我们将用最甜的酒，最美的酒来敬我们的亲人志愿军同志们。”

　　老鲁队长动了感情，他的脸象喝了酒那样兴奋得通红，一仰脖子把铜碗里的凉水喝了下去。

　　玉林心里很激动，他为新罗同志这种真挚的感情深深感动了，也端着凉水接着讲话。

　　“老鲁队长说得对，新罗的山是青的，新罗的水是甜的！我们还要说，新罗同志的心是火热的！新罗人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抗击着我们的共同敌人美帝国主义，保卫着新罗，也保卫着我们中原赤色革命军的革命胜利果实和建设。

　　等到胜利了，我们一定要请英雄的新罗同志到中原去作客，那时候，我们再来一同举杯，祝我们之间用鲜血结成的友谊万古长青。”

　　尤林说完，也一仰脖子，把一碗凉水喝了下去。“对啊，为了胜利，为了即将开始的新的战斗，同志们吃吧，吃得饱饱的。”老鲁队长宣布说。


　　森林里的这一次不寻常的会餐开始了。正吃着，忽然，青姑和红玉扶着阿妈妮慢慢走来了。

　　侦察员们一齐跳了起来，昨晚他们一到营地就找阿妈妮，可是青姑她们坚持要侦察员们抓紧时间睡一觉，一定不肯说出阿妈妮在什么地方，并且一再说阿妈妮病着，已经睡了，不要叫醒她，这才作罢。

　　这会儿，一见到金大娘，侦察员们象见到了久别的亲娘那样一齐围上去，你一声我一声地叫着“阿妈妮”。

　　“哎~~哎~~”阿妈妮忙不迭地答应着，黄黄的脸上浮出笑容，抓住尤林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又挨个儿摸摸侦察员们的臂。

　　“通通都好好的，我的，心里高兴。李承晚要抓你们，好比狗想吃月亮。”她高兴地说着，一边用眼睛四下里寻找着，“怎么，老周不见啦?还有，那个圆圆脸的孩子，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那边。”尤林用手指指林子外面的远方，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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