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火眼金睛
“这可没有听清,阿爸和我暗下里递了个眼色,意思是想办法游回大陆给大军报信,要不大军就会吃亏。可是,怎么跑呢?两个看押的敌人端着枪,枪口老是指着我们,没法跳水。直到把船划到灯塔班,也没想出办法来。
阿爸急得鼻子尖上直淌汗,要是再这样划回去,人一上岛,想跑就更难了。说什么在回去的路上也得跑掉。就在往礁石上卸水的时候,水面上浮出一条海蛇,阿爸悄悄地指给我,又望望天空,嘴唇上露出了笑容。
我明白了,看样子这是要刮风下雨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东南边一块块黑云压了过来。”
谈到这里,洪顺海的精神头陡然振起,手里比划着,描绘刚刚经历的博斗。
他那生动的谈吐,把尤林和秀治都带到紧张搏斗的现场去了,大海的上空跑马云象滚滚铁骑,风驰电掣,奔腾而来,眨巴眼的工夫,布满海空。
卡拉拉一声炸雷,大雨就像是瓢泼似的倾注下来,小船的桅杆发出鸣呜的风声,蓬帆兜满了风,眼个大胡芦瓢。
洪老海站在船头,手里拄着一根竹篙。
洪顺海握紧舵架,拉开弓步,站在船尾。
小船树叶似的颠簸漂摇,他们就像与船身连成一体,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他们打定主意:“不落帆,风再一紧船就要扣过去,叫这两个敌人掉海里喂鲨鱼。”
可是那个老兵油子看到船有翻的危险,用枪口向洪顺海一点:“落帆,快!快啊!”
没想到敌人还有点常识,洪顺海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心里一沉,只好落下帆来,另想他策。
洪顺海又想在浪尖上把舵架空,让船失去控制,船底打横压在浪上,滚翻过去。
不想那个油子兵又说:“你要是压舵架,我就叫你吃花生米!”
洪顺海见他提防在先,来了个以攻为守,说道:“风浪这样大,我也拿不住,老总要是不放心,那……”
“怎么,想罢工?”
“怕有个闪失,吃罪不起罗。”
“是好是歹我看得出,你好好照量着点。”
洪顺海再没吭声。这时,船近鬼见愁险滩,他心想。
“嗯,是死是活,在这里见高低!”
老兵油子一见滩险流激,两眼发晕,说道:“伙计,可要拿出你的把式,平安过滩,回去有奖。”
好个“鬼见愁”,头道险关就是虎头礁,高耸一块巨石,形似斑斓猛虎,在水中摇头摆尾。被它阻住的水流飞奔向左,形成一个惊心动魄的急转弯儿。
洪顺海骑马蹲裆式站在船尾,一双星眼直视“虎头”,眼看着它迎面扑来,他双手沉着地向外猛推舵柄,一连几个满舵。
站在船头的洪老海用竹篙在巨石上一点,那船猛然向左扎去,船帮贴着“虎爪”穿过。
接着又闯过了二道险关屏风礁,接着就是“鬼见愁”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激流到那里飞快地旋转着,一圈一圈,越住里转得越快,旋到中心象箭一般钻下去,就像一个通向无底深渊的大漏斗,漂木在上面旋着旋着陡然朝天直立,射向海底。
小船进去,十有九伤。很多技艺高明的能手,遇上风浪天,都宁肯绕道百里,不肯走这一步险。现在,洪顺海和他的父亲驾着小舟来到这里,凭本领,他们可以过去,但过去之后怎么甩掉敌人呢?父子俩互相看了一眼,两下一用劲,小船就随着激流向旋涡射去了!
小船在水上,一圈一圈地打着旋。
老兵油子先是一阵头晕,后是一阵恶心,嘴一张,哇地一声吐了一大摊混汤,然后,就象拧开了的水龙头,再也正不住了,酸水、饭菜、胆汁、鼻涕、眼泪,弄了满船,臭气冲天。
他实在挺不住了,躺在船板上直打滚。
这个不中用了,可那个小子根本不晕船。洪老海趁他转头的机会,举起竹篙,把他打下海去。
“阿爸怎么被敌人抓回去的?”秀治急促地问道。
洪顺海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我和阿爸本想驾着船回来,不想敌人开炮了。我们跳了水,船被打坏了。躲过了炮轰,可没逃脱海匪船。眼看海匪船要追上了,阿爸对我说,‘我缠住他们,你,赶快游,只要有口气,就要把口信送回去。’就这样……”
他说不下去了。
尤林叫人准备的酒菜摆上来了,穷苦渔民平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了抵御风寒,用小鱼小虾换回三杯两盏淡酒,喝下去,略微暖暖肚子,这已经是一种风俗。
渔家不分男女,对酒有着特殊的感情。在连家船上度过艰危的尤林,很了解这种风俗,他咕嘟咕嘟一气倒了半搪瓷碗递给洪顺海。
然而,洪顺海一滴也喝不下,说:“老高,你们可要早做准备啊,海匪要捣乱。”
“放心吧,我们决不辜负你们父子这片苦心。”
尤林望着洪顺海的身影,感到和当年的阿帆有些相似之处,是不是那个阿帆?尤林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妹妹刚才说从来就姓洪,也是洪厝村人,他怎么会是海门的陈阿帆呢!自己有些想迷了。
敌人武装海匪的活动,激起了水排同志的练兵积极性,提高了尤林的警觉。
洪顺海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窗外刚刚有点透亮,高磊就从沉睡中醒来,象有人在他的脊梁下装了个弹簧,绷地坐起,穿棉袄,登裤子,两只脚往“拥军鞋”里登的同时,就唰啦唰啦地打绑腿。
这些动作都是摸着黑做的,哪件东西在哪儿,随手拈来,准确无误,眨眼的工夫穿戴完毕。他拦腰扎上皮带,斜挎上匣子枪,又把四斤花的军被横搭在通信员、文教的身上,便走出连部。
面对着蠢蠢欲动的海匪,他更坚持了老传统。这个传统,还是抗日战争初期形成的。那时,日本鬼子经常采用拂晓包围的办法袭击村庄,为了对付这种战术,各级领导大都起得早早的,登高瞭望,以便先敌行动。
尤林给一位首长当过一段时间的警卫员,经常跟着首长顶着星星起。后来当了排长、连长、科长,也还坚持顶着星星起床,不是到村外转,就是给老乡挑水、扫院子,练习拳脚。
目前的敌情,使他更要起早了,在几点晨星和乳白色的晨曦的照跃下,他迈着娇健的步伐,走向澳口湾,心里暗暗思付着:“昨天看到有四五十人乘几只橡皮舟靠近海门岛,进行水上训练,忽而下水忽而上船,闹腾了小半天。洪顺海也证实了这种情况。这股脓水早晚是要挤的。倘在陆上,那么几十个毛人,不需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收拾了。可这是海上啊,要把他们弄到陆地上打就好办了。”
他一路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澳口。
晨曦中的澳口,风平浪静,波光闪烁,两侧伸出去的山嘴子在水中映出隐隐约约的倒影。一群栖在岩下的海鸡,一听到动静,扑楞一下狭窄的黑翅膀向外游去,时而回首瞄两眼,摇晃着黄灿灿的尖嘴。
荡起的波纹一圈一圈由小变大,慢慢消逝在岸边。潮水已经落完,正值二十分钟的平潮期,湾里风平浪细。大海也好象窥知水排要练兵,变得温柔起来。
潮水退走后的弧形岸滩上,留下了一道一道海蟹横行的爪痕。有的蟹子恋着沙滩,在石旁营了巢,留下指头粗细的小斜洞。
它们一个个趴在洞口,遇有人来就急匆匆地扛起一大一小的钳子退进洞里。高磊看完了这片沙滩,转身向南,越过澳口右边的山包,顺着二百米长的滩岸走过去。
一夜之间,潮水一涨一落,把沙滩荡得溜平,昨天妇女和孩子们赶海留下的脚印已经无影无踪,潮水新送来的海菜却零散地留在滩上。
尤林看到这些海菜,就想拾回一些给伙房,让大家尝尝新鲜。他不时地弯下腰去一把一把地拣着。
忽然,尤林发现海滩上有一行比巴掌还要大的什么脚印子,他蹲下来仔细观察,原来是熊掌踩的。
尤林顺着熊的足迹走下去,直到与沙滩相联的悬崖跟前,熊迹才消失了,看样子上了山。
这时,村里传来起床哨子声,他准备回村,但刚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觉得那行熊迹有点稀奇,刚打过仗不久,野兽被枪炮声吓得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怎么会有狗熊的足迹?他又在大沙滩上仔细观察着,发现熊迹只此一行,有回无来。
它怎么来的呢?总不会扛着脚从山上下来吧!他越想越觉得蹊跷。
“科长!”
尤林一抬头,见水排排长唐鸿烈和洪顺海一前一后地走来。洪顺海肩上扛着一个竹排子。
通过昨天的练兵,感到没有船只困难很大,人只能站在没腰深的水里扑腾。
洪顺海就和妹妹一起,忙活了一夜,做了个简易竹排和两只桨,还备了一根供救人用的长竹杆,哪个同志有没顶的危险,递过竹杆就化险为夷。
洪顺海扛着竹排,手握长桨,雄赳赳地踩着沙滩走过来,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窝。
尤林赶忙迎上去,说道,“洪同志,一夜没合眼吧?太谢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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