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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四姨太


  “去烧掉了吧,留着,反叫他们为难。”

  船老大“扑通”跪了下来,嚎啕着哀求:“长官,饶了吧!船,船是祖传家产,吃饭家什,是命根子呀……”

  周一善手一挥:“烧!”

  众兵正欲涌出,船老大嘶叫一声:“我说!我说!我们是替沈司令的四姨太做生意。开船前,有个胖胖的长官带着几个兄弟上船来查货,后来我们塞了几块银元就放船了。船开到江心岛附近,突然响起了枪声,我们就靠了岸,上来了这个长官·······”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侯金标,“在返航的途中,有个人跳了江······”

  “哦?还有这事儿?说!是谁呀?”

  “一个穿青呢棉袍的小伙子!”

  何燕的心一紧;“啊,是震瑜!”

  周一善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我不知道。”


  “不知道?”周一善目光一闪,突然感了兴趣:“他怎么上船的?”

  “是我们张老板带上船的。’

  周一善脸上掠过若有所获的笑意:“张老板呢,出来!”

  毫无动静······

  周一善拖长的眼梢一抖动,吼道:“出来,张老板!”

  侯金标耷拉着脑袋,哼唧道:“张老板给机枪打、打死了。”

  “什么?”周一善正要发作,桌上电话铃响了。

  他拿起话筒一听,是国防部第一绥靖区司令丁冶盘从常州打来的。周一善先寒暄几句,然后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放船事件”。

  话筒里,一阵朗朗的笑声过后,便是嗡嗡轻语。

  周一善“嗯,嗯”了小半天,最后一拍桌子说:“司令之棋,妙!”


  江阴城南街的深巷里,有一座玲珑古园。

  它集苏州园林精华而小成,是晚清一位大臣精心设造的退隐之所。沧桑百年,小园数易其主,如今成了要塞司令沈德广的官邸。

  一早,沈德广步出绿茵绕阶、蕉丛掩窗的东厢房。

  景物虽是尺幅成画,捉襟成趣,他胸中却难豁然。赤色革命组织大军压境,破防只是时间早晚、代价多寡问题,京沪要员,纷纷逃台,而汤恩伯还在侈谈“精忠报国”,一日三令强化要塞。

  他穿廊过榭,走进湖中船形的小亭。

  因亭壁嵌有巨镜一面,湖光水色趣映其中,故名“映湖亭”。

  他常对镜观湖,陶然于水木清华、天光云影。

  现在,他却死盯住自己那张苍白阴冷的方脸盘:“唉,又瘦了!”

  “德广!”那是四姨太白薇薇的声音。

  她三十来岁,穿一身素底碎花旗袍,线条流利,体态丰满又窈究。


  白薇薇晃动垂肩乌发,蹬双高跟皮鞋,“路咯”奔来。她顾不及喘气,递过一份油是新亮的《正气日报》。沈德广接过一瞧,只见头版头条两行显赫的黑体字:昨夜狙截通共商船,江防疏通必有蹊跷。

  沈德广看完,浓眉顿蹙,半天说不出话来。

  “嘶啦~”

  他撕碎报纸,抛出亭外,齿继里咬出“老狗”二字。

  原来,要塞司令部的建制隶属伪国防部,但又归第一绥靖区管辖。沈德广不服丁冶盘的指挥,积怨日深。

  丁冶盘为了打击沈德广,派了得力心腹周一善到要塞当上校政训处主任,秘密监视沈的行动。

  封江令下达后,沈德广还经常偷偷放船过江做买实,丁冶盘和周一善商量,决定从这件事上开刀。他们在沿江一带派了好多特务,秘密巡查。

  昨夜放船时,芦从中就有一双鬼眼盯视着,只等船一开,他便向周一善作了汇报,周一善即电令江心岛驻军拦截。

  丁冶盘抓住了沈德广这一把柄,便指使人在江阴县革命组织部内力洽,把它登上了县报。

  “丁冶盘一定要咬住这件事大做文章了。”白薇薇愤愤地说。


  “他要鱼死,叫他网破!老子总有一天跟他拼了!”沈德广对准亭柱就是一拳,柱子晃动几下,抖落几片漆斑。

  白薇薇惊讶地说:“拼?你拿什么拼?你拼得过他吗?再说如今小辫子抓在他手里。”

  “哪我等缚不成?”

  “德广,我倒有个办法不知可行?”

  “快说!”

  白薇薇莞尔一笑,似吟似诵:“古有败阵者,悬羊首于国门,以谢天下……”

  沈德广望着她,恍然省悟,抬手扳过白薇薇肩头:“人说你是江阴城里第一美人,我说你是江阴城内第一才女!”

  白薇薇腰肢一扭,贴近他耳根细语。

  这时,传来蹭蹭脚步声。两人扭头,只见杨震琳沿着湖边小径上走了过来。

  今日凌晨,杨震琳接到何燕送去的“夜审”情报,刚才又看到《正气日报》上的显赫新闻,知道“山雨欲来”,便亲自到司令官邸探听消息来了。


  “哟,是总台长!”白薇薇扭动着灵活的水蛇腰,走下几级亭前石阶,迎上前去。

  一股令人窒息的香气在空中回旋。

  “太太,司令府我是常客了,不用客气。”

  说罢,尤林走进亭子,朝沈德广睨了一眼,关心地说:“司令,你的脸色······”

  白薇薇纤手指指湖面漂游的纸屑。

  “报我看过了,丁司令也太……。

  “尤台长!”白薇薇象遇到了救星:“昨夜明明是郑克文放的船,丁冶盘却嫁祸于司令……”

  “郑克文放的船?此罪怎么栽得到郑克文头上呢?”尤林瞧着湖面涟漪思索着。

  喔,对了,这次放船,司令曾通过他向张家港守军打招呼的。好险毒!

  但不知沈德广如何处置郑克文?杨震琳又试探着说:“司令,你干也好,郑克文干也好,其实都是区区小事,丁冶盘却咬住不放,恐怕……”


  “是啊,他是想抓住我的辫子一把揪到底,可我叫他狗咬尿泡……”

  显然,沈德广激动了,但他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继续说道:“总台长,你是我的同乡,又是要塞支柱,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接着,他谈出了逮捕郑克文的打算。

  闻此言,尤林大吃一惊。

  原来,郑克文也是赤色革命军地下组织成员,他身任要塞守备总队长,手中握有一团兵力,负责四十里江防滩头阵地,他在策反要塞起义,保证解放军胜利渡江中起重大作用。

  “司令,我是你的同乡,郑克文还是你的同窗哪。多少年来,他忠心耿耿跟着你……而且,他在士兵中威望很高……”杨震琳娓娓劝道。

  沈德广哑然不语,脸部肌肉不时抽动着,思想斗争很激烈。

  这时,一卫兵前来报告:“第一绥靖区军法处孙处长到。”

  白薇薇嘴一撇:“这丁司令逼得真凶!”

  杨震琳还想说些什么,沈德广猛一挥手,“定了,立即逮捕郑克文!”


  当天下午,郑克文就被关进了政训处监禁室。

  尤林焦虑万分,上次江防骤变,派杨震瑜过江送“新计划”,结果船被截回,人跳江流,是死是活没音讯。现在,郑克文又做了替罪羊,眼看渡江在即,怎么办?

  尤林倚立窗口,朝东眺望,团团湿云笼罩了沿江葱茏的山峦。看了一会,他把目光由远移近,停在身边窗台,心中的焦灼得到一些舒缓。

  窗台上,摆着一盆水仙,翠叶初展,玉蕾乍发,显得生趣盎然。

  瓷钵中一泓清水,不时泛出细珠似的透明泡沫。尤林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拨动钵中乳白的、墨绿的、乌褐的五色卵石。

  终于,有半块晶莹红石露出水面。他眼前一亮,三个月前的情景呈现在眼前······

  朔风凛冽,大雪纷飞。

  积雪层层勾勒出城边古兴国塔圯颓的重檐,使这座干年来迭遭雷火兵焚劫难的建筑物,透出一种百折不挠的傲然气派。

  尤林在交通员通知的时间,走进古塔与华中工委派来的同志见面。

  来人已在塔内。对过暗号,他们紧紧握手。


  雪光透过残缺破损的窗龛反射进来,他看清对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此时此刻,多少言语象解冻的江流涌出杨震琳的心用,却又一齐堵在喉咙口。

  “大姐,你辛苦了!”他的眼眶不觉湿润了。

  “我姓章。”她的声音低沉亲切,说得很快.

  “长话短说吧。先向同志们报捷。淮海战役已经在一月十日胜利结束,歼敌五十五万五干人。长江以北的华东、中原地区基本解放,青天白日军反动统治集团土崩瓦解。我赤色革命军很快就要进军江南,解放全中原。

  江阴要塞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要塞地下工作也有相当基础。工委已决定,选定江阴为渡江突破口。部队从这里过江,既可以卡住水道,切断敌军海援,又可以直插太湖地区,堵住南京敌军退路,分割京、沪、杭。

  工委希望你们加紧工作,把黄山炮台、守备总队、游动炮团三支江防部队都牢牢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做好一切准备,及时策动起义,接应大军。”

  “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尤林斩钉截铁般地说。

  他的心,仿佛已飞出荒郊古塔,飞越森严壁垒,飞向猎猎招展的“八一”军旗,急跳在马蹄踏踏、战车奔驰的人民子弟兵的行列里。

  “为了起义成功,到时候,上级会派一位同志来要塞协助你们,他的代号是纤夫’。”

  【作者题外话】:本书即将完结,欢迎各位读者大大继续关注莒国小郎君最新作品《双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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