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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试探


此人内力深厚,探知不明。她一步步走近,才看到那场景。一道鲜明的白色的影子,衣决飞扬,剑气凌人,步步紧逼着王爷。

        他日只觉得王爷剑法了得,深藏不露,却不知还有更甚之人。

        那白影的剑来势汹汹,极快极很,招式变化莫测一招一式,乍一看是在进攻,实则是在迎合,实在是绝妙。忽而一个旋身,剑气略过王爷的眉角,覃霜的心也为之一颤,可是那剑却并未伤及王爷分毫,足见他的分寸。

        这分毫不是常人能够预测的,想必这人也是习练多年。覃霜看得有些痴了,心中不免钦佩。

        直到二人动作慢下来,她才发觉这个白衣男子脸上竟戴了一枚白玉面具。覃霜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他明明戴了面具,却有着自己熟悉的气息。他的剑法似乎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发觉了覃霜的注视,魏海临和那名白衣男子也停歇下来,两人双双朝亭子这边走来。

        “茶水可备了?”

        “回王爷的话,备好了。”她低声应答。

        只听闻魏海临向那名男子介绍自己:“我的丫鬟,晓月。江兄,你别瞧她唯唯诺诺的,其实这剑法,她可是略懂一二的。”

        覃霜整个后背都冒起一层冷汗。竟不知魏海临会这般介绍自己。

        白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姑娘懂剑?”

        这个声音。

        覃霜忍不住抬头,那人的目光也牢牢地盯着了自己。她盯着这白衣男子的眼眸出神。直到端王善意的提醒,她才收回目光,垂着头道:

        “奴婢只是一介婢女,哪里懂得什么剑术招式。王爷莫要打趣奴婢了。”

        魏海临扯过她的左手,她被扯得踉跄了两步,手中不知何时塞入了一柄长剑,只听他道:“懂不懂,江兄一试便知。”

        她惊魂未定,白衣的剑气却已抵临至胸口。她飞身出庭,躲过一劫。

        魏海临拍手道:“好轻功。”

        白衣手握长剑,又刺了上来。

        覃霜握着魏海临给的长剑,狼狈地躲闪。可是他的剑却并没有避让三分,反而愈发加快。而后几剑的剑气划开了她的胸前的衣衫,衣下已留几点泛红。她朝后一个下腰,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他却依旧紧逼。

        “拔剑。”他的手臂蹭过自己的后背。

        这一掌击向了她的后肩。她被这掌击得几步踉跄,险些摔倒。好在有长剑的支撑,苟且站立。

        许久未练剑,她根本无法招架这么凶猛的剑法。这个人,似乎是在挑衅自己。她本还想隐藏自己的功力,看来也是无济于事了。

        他脚向前一迈,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似乎已是势在必得。

        魏海临一边品着茶,一边又在看戏似的:“晓月是姑娘家,江兄还是要怜香惜玉些的。”也不知他是真关怀还是冷嘲。

        事已至此,她手一挥,扔下了手中的长剑,向自己怀中探去。

        翠色相交的竹林中央,黄衣女子摸出一把精致的短剑,气势逼人。离她数米开外则是一名握着长剑的白衣男子,男子的半面被面具所遮,看不清相貌,一双薄唇紧闭,看似是毫不留情之人。这对峙紧张得叫人屏住了呼吸。

        魏海临看到那柄短剑,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剑工艺精湛,虽然剑身短小,不大起眼,却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灵性。就好像这剑的主人一般。

        晓月,你究竟是何许人。魏海临心中暗想。

        这几月见她在府中并无异动,侍候得倒也恭敬得体。方才入她的屋,摆设也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明显的可疑之处。

        可一般女子入了王府内院,谁不会想近他的身。回想起这些天,这个姑娘却对他,毫无兴趣一般。

        莫不是贪图钱财?他故意送她些珠宝,瞧她的反应,也瞧不出任何的喜悦。似乎这些金银财宝对她也是身外之物。

        不贪财也不贪图荣华富贵。

        他一边看着黄白两道身影来回交锋,一边兀自品着杯中茶水静静沉思。那女子的招式看不出门派,但其厉害足以与他抗衡。若不是他提前察觉端倪,告知玄门掌门,想必再没有几日就要被这女人先出手了。

        江沉雪的功力自然在她之上,只是……他今日出手未免太狠了些,自己明明叮嘱过不必伤及要害,但这人却剑剑气势凶猛。晓月的胸前已是殷红一片。

        也罢。毕竟以这位兄弟的身手,哪怕手下留情,也极具破坏性。

        “江兄。”

        江沉雪那最后一剑收得巧,握剑的手臂稳稳地停住,恰恰停在覃霜脖颈前一寸处。他看起来气定神闲,白衣的袍子随风缓缓地飘动,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扣住那柄长剑,乌黑的发紧束在那银冠之中,一丝不苟。仿佛之前的那些招式只是他随意杂耍罢了。

        与他过了几招而已,覃霜却已经气喘不止,脚底下早已疲软,手臂也隐隐发抖。当她看向这柄长剑时,眼神难掩惊颤。

        这剑。

        “霍七……”那“鸣“字还未脱口,她却毫无知觉地向后倒去。

        江沉雪似乎是下意识地倾身,环住了她瘦弱的腰肢。她就这样,倒在他的臂弯之中,她的脸苍白如纸,丝毫看不出血色。这样的她,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样。他想扶起她,才发现她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袍子。

        他定定地望着她,良久,才回神。

        “江兄,她可无事?”魏海临疾步而来,看到覃霜衣衫上的斑斑血迹心中很不是滋味。

        兴许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担忧,江沉雪皱眉道:“方才那几剑,她可以躲开。只是……”

        “只是什么?”

        江沉雪皱眉,不再接话。

        见他沉默,魏海临也没有再问。魏海临伸手从他怀中抱起覃霜时,江沉雪的神色也有些恍惚。这眼神,在玄门第一剑的脸上极少见。

        “江兄可是有心事?”

        江沉雪道:“无事。”

        魏海临别道:“那本王先行离开。江兄,告辞。”。

        江沉雪一直看着他抱着怀中人消失在竹林尽头,才默默收起齐鸣剑。

        方才,齐鸣剑刺中那个女子,环抱那女子,看着那女子抓自己的衣袍。他竟感觉,有股奇怪的滋味从心口漫上来。似乎他只要再继续多抱她一秒,那滋味就要涌上咽喉。

        忽觉地上一物,闪耀出一点透彻的光,他走近,拾起。手中是一枚水滴状的玉佩,玉身洁白通透,仔细瞧,可见其中淡雅的翠丝。他将玉佩翻至正面。

        只见,玉佩中央,刻了一个“霜”字。

        风停了,这王府内院的数里竹林犹如落寞了一般,变的无声无息了。正值正午当头,阳光热烈地射到地面,发出刺眼的光芒。只是,他的心却仿佛起了鸣音。

        覃霜醒来已是黄昏。

        她疲倦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王爷的床榻之上,着实吓了一跳。低头自己衣衫不整,更是慌张。胸口上端纱布之下的伤口在发痛,很快闻到了浓烈的药草味道,想必已经有人给自己上了药。

        只是这身子实在是乏了,她缓慢地挪出屋子。

        碰巧魏海临正迈进来,她想避退不得,只能尴尬地福了福身。

        他关切地问:“怎么起了?疼不疼?”他抬手扶住她的肩。裸露的皮肤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之处让她敏感万分。见她一直躲避,魏海临面露不悦:“你就这么厌恶本王?”

        覃霜摇头:“王爷你我男女有别。”

        “伤口都是本王亲自上的药,你现在跟本王道‘男女有别’?”

        覃霜护住自己的前胸,一想到这个男人看过自己的身体,她便浑身不适。昔日那段暗无边际、噩梦连连的回忆有再度涌上脑海。

        魏海临眼底不悦之色更甚。他一向是收敛脾性,上下都是友善相待。即使恼怒,也未必怒形于色。他着实想不明白。明明是她骗了自己,却要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听嬷嬷说,你是一寻常江南孤女?”

        “是。”

        “你可从未说过自己的身手,本王今日便要问一问,你这身功夫师从何处?”

        覃霜头上已开始冒汗,心如雷鼓,却仍装镇定地回应:“晓月不敢有瞒,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不好意思显露。您也瞧见了,那位竹林大侠他差点要了奴婢的小命,奴婢自小是孤儿,风雨飘摇无依无靠,最大的弱点便是惜命……奴婢看得出来,王爷对奴婢心存疑虑,但不能这般、这般欺负奴婢,拿奴婢的命开玩笑。”

        端王锁着眉听着,倒也没再提出质疑。覃霜便乘胜追击道:“奴婢还记得王爷第一次见奴婢,也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您,您那眼神还把奴婢吓了一大跳,差点因为自己犯了什么大忌要掉脑袋了!奴才的命也是命,王爷是天潢贵胄不把奴才放在眼里,可是奴才害怕……王爷若是再百般捉弄,奴才还不如一死了之。”

        “好一个‘一死了之’。”端王讳莫如深地笑道,“本王自然体谅你的苦处,可你未曾坦白师承何处。况且你那把短剑,恐怕不是俗物。”

        再不好好编个故事,怕是难过今天这关了。

        覃霜慢吞吞道:“晓月自小孤苦伶仃,在江南葫芦巷子跟我的义夫居住……义夫是个好人,只是实在年迈,只教了我几招防身之术。临时之前,把他收藏多年的防身短剑赠予我。我从不离身,分外珍惜。晓月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姓名。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派人打听,江南葫芦巷是否有一对穷困潦倒的祖孙二人,常年宿在那破庙里。”

        俗话说,这撒谎也是一门学问。全然胡诌是断然离谱的,真话也得有,半真半假,才叫人容易相信些。这段故事是覃霜早年去江南时,街头那些浪人常说与她听的。讲得还有模有样的。只不过那个孤儿最后流落在何处还是死了,大家并不知晓。

        端王听了她这番说辞,眉头的质疑似乎散了几分:“若你所说皆属实,确实坎坷。”

        覃霜刚放松戒备,却见他想要倾下身覆过来,慌乱中便摸索到床的最内侧,后背紧贴着墙壁喊道:“请王爷自重。”

        端王的身子僵在原处。

        “王爷,奴婢不是不愿伺候王爷,只是奴婢……”覃霜的恐惧让她的声音也游离了起来,听起来却还真有几分欲拒还休的意思。

        “晓月姑娘。”端王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深意,“你的故事编的很好。“

        这次,换覃霜整个人僵住。

        “本王问,你答便是。”端王的语气几乎是不容拒绝的,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温和。

        “……好。”

        “王府的下人来路清明,本王自然是查得仔细。姑娘这样出身的女子,若想着贪图小利、亦或想飞上枝头倒是平常。可惜姑娘实在谨慎,我本可以信你的安分守己,你却恰恰顶着这幅样貌……如此的巧合,那本王自然要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他直接了当地逼问,看到覃霜眼底的迟疑,他继续问道,“刚才你那一身功夫,瞧也不像中原的功夫。”

        他找人来试探自己的功夫,已经可以证明,他对自己存疑。

        “王爷疑我,我认。”覃霜心里没来由地委屈起来,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就想好好做个隐形人,反而弄巧成拙。想到生死未卜的于洛,她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但我真的只是想要安安分分做个下人。王爷若还是不信我,可以派人跟着我,监视我,只希望自己不要污了主子的眼睛便好。”

        端王看似温和,却疑心病极重。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姐姐。

        “王爷刚才问到我的样貌,是为何?”覃霜干脆反将一军。

        这一招,竟莫名起了点作用。

        本来步步紧逼的男人,身上的气焰忽然消了大半。覃霜见他神色不定,恐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更加胆战心惊。

        谁知端王这就放过了自己,转过身道:

        “罢了,你先好好养伤。本王改日再来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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