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公主少师
铜炉青烟袅袅。
“茯苓,外面怎么…这么吵?”
李昭儿揉揉朦胧的睡眼,她昨夜几乎没睡,天见亮时总算睡着了,此时又被嘈杂的声音吵醒,心头有些不快。
茯苓神色慌张,不时朝外张望。
“殿下,外头来了好多人,在往咱们宫里搬东西,奴婢怎么问也没个好好回话的,只说什么…是泰极殿的吩咐。”
李昭儿还迷糊着,也顾不上细听,脑袋一歪就又睡了过去,根本没当回事。
待被褥里再伸出两只细藕般的胳膊,公主渐渐苏醒,日已过午。
公主刚翻了个身,露在外头的玉臂就被瞬间盖了个严严实实。
“茯苓…不盖…好热…”
睡梦中不满地呢喃娇言。
她再扑开被子,立马又被强势地盖好。
李昭儿不满地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了来人。
“父皇…”
公主哼哼唧唧抱着北翟帝的胳膊不撒手,也不肯起床,原本带着怒气过来的北翟帝被这一通撒娇又弄得没了脾气。
“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站在身后的萧贵妃轻唤了声陛下,指了指身后的纱帘。
外间的纱帘上,映着一个坐着的人。
两人看了看那道身影,北翟帝眉梢愁容又起,想起曾公冒在大殿上的询问,表面谦恭有礼,实则兴师问罪,他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他挥挥手,语气冷淡,支使来茯苓。
“你,伺候公主更衣。”
父皇生气了。
李昭儿的睡意消解了大半,她也察觉到了北翟帝毫不掩饰的怒意。
待她梳洗完毕来到花厅,见到叶寒廷时,才猜出了个大概。
父皇是过来秋后算账了。
天真的公主还以为仍是因为腿伤一事。
李昭儿坐在绣墩上,不忍心看叶寒廷的腿,好好一个男儿,却成了废人,这其中还有她的缘故在,光想想就令她的心堵得慌。
她又不敢和生气的父皇对视,萧贵妃与她素来也不亲近,公主此刻眼睛不知道往哪看,下意识间目光就去寻太子,又想起李瑾安早就离京去了云山。
公主浑身的力气都泄去了,整个人垂头丧气地盯着脚上的刺绣小花,轻轻叹了口气。
叶寒廷听到这声叹气,抬眉略看了她一眼。
此刻,铜炉里燃烧的药王香气丝丝入鼻。
他深深吸了两口,血液中的燥气也逐渐平息,掌心血虫的红线也轻浅了许多。
血蛊发作的日子将近,他如期入住了流云殿,一切都计算的刚刚好,也多亏了这个稀里糊涂的小公主很好糊弄。
陈维侍立在身后,叶寒廷微微侧过头嘱咐了两句,陈维愣了一下,好像遇到了难事,眉头皱得紧紧的。
北翟帝也注意到了这小小的插曲,于是问:“这是怎么了?九公子有什么不舒服?”
陈维禀道:“主人说腿冷,是小的出门忘记多带件披风,这就去取。”
北翟帝摆摆手:“不用,你们的行李还没收拾好,翻翻找找也不容易,在公主这儿先随便找条毯子盖着。”
都这个时候了,李昭儿岂敢说不,她立刻吩咐下去。
“茯苓,你快去拿我的小毯子。”
茯苓依言,赶紧取了条兔绒毛毯过来,盖在叶寒廷的腿上。
叶寒廷抚平了兔绒,道了谢,最后还不忘虚拳握在嘴边,轻轻咳了咳。
公主心里嘀咕:腿伤居然还引发了咳疾。
叶寒廷这边一咳完,北翟帝刚好起来的脸色又变差了。
“李昭儿!”
公主一个激灵抬起头:“在呢。”
北翟帝抄起案前一叠纸扔在她面前,公主定睛一看,分明就是些她曾经交上去的一些功课。
“这…”
怎么会在父皇那儿?
“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司徒先生说你功课进益,朕竟当了真,没想到都是偷梁换柱的把戏,昭儿怎么如今也学会弄虚作假欺骗父皇了?”
北翟帝说到最后,话语中竟有一丝苍凉。
“我…”
李昭儿万万没想到,自己让叶寒廷代笔的事居然也败露了。
公主大惊失色。
曾公冒一进宝相楼,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古帖,他急性去翻,却见古帖下压着别的东西。
也不是他要看,实在是那纸上的字写得过于扎眼,对一个对书法有所追求的文人来说,简直不堪入目,他想忽视都不行。
曾公冒再一展看,纸上落着李昭儿的名字,他那双老眼对近侍一瞥,近侍被阴恻恻的目光激得哆嗦了两下。
近侍也看到了公主的大名,公主近来学业进步,陛下深感宽心。
近侍也算看着景阳公主长大的,公主的秉性天姿都看在眼里,他左右一联想,顿时恍然大悟。
公主那些成绩原来都是质子为她…
这…要怎么解释?
近侍只能装傻:“啊!怎么景阳公主的东西在这儿呢,真奇怪…听闻九殿下跟公主在学宫是前后座儿,可能拿错了吧,这也不是不可能…是吧…”
这话骗骗别人可以,独独忽悠曾公冒不行,以他的书法造诣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笔画若有似无有些九殿下的笔风,又好似模仿之作,落笔间还有刻意做丑的意思。”
当时的叶寒廷立马换上为难的表情,看了近侍一眼,仿佛是在求问自己该怎么回答。
近侍早就满头大汗,哪还顾得上帮他找借口,只想着自己待会儿该怎么跟陛下回话,才不至于惹祸上身。
近侍觉得质子与他一样,已经到了被逼无奈的地步。
质子此时就算和盘托出实情,供出公主对他的所作所为,那也都是情势所逼,无可指摘。
叶寒廷则面露难色,隐晦地对曾公冒说——
是受公主所托。
近侍不禁有点感动,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九殿下仍然没有多说公主半句坏话,实在是豁达大度,人品好,心肠更好的正人君子。
“公主所托?两人毫无干系,公主托九殿下做何?”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想是公主另有用意,我照做就是,曾公何必纠结于此?”
叶寒廷拿走曾公冒手里的纸张,还故作转移话题的样子。
“多年不见,叔父身体如何?他老人家本该安享晚年,却还要为国费心劳力,是我等小辈的无能。”
曾公冒也能察觉出九殿下这些年的境遇,懂事又明理的九殿下自己寄人篱下受尽屈辱,还报喜不报忧,时时挂念远在家国的老人,令他也忍不住动容。
那些纸分明就是那欺人太甚的小公主威逼九殿下为其捉刀的铁证!
再看看九殿下的腿…
若真如那两个女侍所说的,是景阳公主的手笔,那简直是欺人太甚!
曾公冒眼泛泪光,胸中激荡起七分怜惜三分不平,只气恼起事晚了,早就该将九殿下迎回南梁,不至于令他在此受尽屈辱…
可老荣王这次的意思是…
局势未定,先将九殿下留在北翟最为稳妥…
桥下女侍的议论,加上这般种种,曾公冒有了论断。
若是不能将人接走,也要确保九殿下在北翟宫中不再受人欺凌,尤其是…
那个小公主!
随后,曾公冒在款待的宴席上故意提了一嘴捉刀的事,近侍已将宝相楼的事禀明了北翟帝,他自然早有应对。
这应对却让曾公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北翟帝坦荡言道:“九公子这些年经常为昭儿解疑答惑,二人年龄相仿,可九公子的学识却远在昭儿之上,这些年与昭儿也是亦师亦友,梁帝有这么好的儿子,真是令人歆羡。”
可笑至极,坐在下首的叶寒廷简直要笑出声了。
“不瞒曾公,朕的这些孩子里,最令朕头疼的就是这位公主,前阵子朕为了教导她,还特意寻了得力臣子给她伴读,可惜收效甚微,曾公今日所言,倒让朕有了新想法,不如令九公子为公主少师,帮朕多多教导公主,公主对九公子日后也一定恭敬有礼,不敢逾矩,曾公意下如何。”
“这!”
曾公冒火气顿时涌上心头,九殿下是客居北翟的废太子,但再怎么说也是南梁皇室,日后更有望继承大统,两国之间怎么轮得到北翟帝来委任官职?
难道他们还居于北翟之下不成?
接连夺城的胜役显然令这位故国老臣忘记了他们并没有完全复国,此时在北翟帝眼中的地位也并不完全平等。
曾公冒刚要反驳,咳嗽声打断了他。
叶寒廷虽年少,但自小就有浑然天成的威严在,他剑眉下的星目冷冷望了曾公冒一眼,曾公冒便骇得突然说不出话,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
“少师?”李昭儿欻地站起身。
“正好兰照随太子去了云山,你宫里伴读空缺,之前不还吵着闹着要人陪读,父皇前脚送走你的伴读,后脚就给你送来一位少师,你这公主的面子比太子都大,还不满意?”
李昭儿一想,自己接二连三犯错,可不能再蹬鼻子上脸违背父皇的旨意了。
叶寒廷腿伤未愈,要是继续把他扔在宫里不闻不问,等使臣走了,宫里那些人一定又怠慢他,这怎么能养好他的腿伤?
放在自己宫里也好。
“昭儿知道了,一切都听父皇安排。”
公主这么应着,心里却很疑惑,叶寒廷居然答应了做她的少师。
难道父皇也逼迫他了?
他这个受气包还是这么没出息,任人摆布!
唉,要是本公主也撒手不管,他这副柔弱的身子,三天两头就要生病,怎么在宫里活下去?
公主如是想着。
北翟帝见她答应了,放下心来,又宽慰了叶寒廷几句,让他好好在流云殿住着,腿伤自有太医院想办法,一定能治好。
萧贵妃跟在北翟帝的身后出了花厅,路过叶寒廷身边时,礼节性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觉得就像被人看穿了一样。
仿佛叶寒廷能看到她心底所有的阴暗和密谋。
一切都那样无所遁形。
她以为是错觉,甩甩脑袋,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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