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荒
叶不归很快就把朴洱寒和木清云抛却脑后了。在回灯境的路上,他才从其他弟子嘴里知道拜山的那位女子已经在十灯楼里住下了,只是不知道住在哪里。至于文真人,他就是朴洱寒的那位师父。
十灯楼着实是个人数很少的门派,叶不归看着山路上匆匆来去的诸多弟子,才意识到。但就是个这么小的门派,却是东海三门派之一,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秘。
云淡风轻,暗沉沉的月色出没,风里是淡淡的花香味,那高高屹立的殿宇在夜里格外昏暗。
“叶不归,来主殿。”
耳边是老人的沧桑声音,叶不归脚步微顿,转而向山顶走去,顺便环视一圈,那些弟子依旧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才恍然发觉,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人才能够听到。
他唇角微弯,心里却想着:真烦啊。
主殿此刻看起来金碧辉煌,在腾云中朦胧,才有了一丝仙宫气派。内里两排镂空的屏风将空间分割成三部分,最前方正中间的壁画中一盏青火摇曳的灯栩栩如生,其上悬挂着一支蘸着墨汁的毛笔,周围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整个场景中诡异与违和相配。
叶不归走进去后才看见文真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那盏青灯前,明灭可见的火焰微晃,似乎在与什么相和。
是……虚空撕裂,大陆分割,洪荒巨流,混沌中心。
这是什么?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灯芯中渐渐膨胀,而后散发开来,充斥着整个大殿。丝丝墨气从笔尖中缓慢逸出缠绕着青光,而后那青色便如被洗净般形成白色,与墨气融合,形成一幅缓缓旋转的阴阳太极图。
那太极图逐渐越转越快,两个黑白点在肉眼中变成四个,最终变成八个……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一缕黑白光忽然从灯中穿过太极图的正中心射入他的眉心。
叶不归不禁心下大骇,后退几步。
他摸了摸灼热的眉心,眨了眨眼再看去,那灯还是青灯,那笔还是墨笔,仿佛刚才那些从未发生过。
将目光从灯上移开,看向文真人的后背,一片模糊。
“不归,你来十灯楼也有一年多了,感觉如何?”
随着文真人的身影转过来,叶不归便能看清老人的面容,鹤发童颜,两眼微弯,一脸祥和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这个处处充斥着诡异的地方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他强压下心里的怪异感,恭敬说道:“各处都很好。”
“这修为,练气三层还是低了点,去那个地方……”文真人自言自语说了句,然后才又说道:“九星野有一株九窍果,形如金莲,内有九洞,可以炼制成九窍丹,服用能够提升你的资质。”
“正好有两个弟子要去一趟九星野,明日你便跟着他们一起,如何?”
叶不归愣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既是真人决定,弟子不敢不从。”
忽然一阵大风袭来,他忍不住抬袖遮挡。
“哐当”一声,叶不归放下右手,抬眼望去,主殿大门紧紧封闭。
——他已在门外。
“是叶师弟?”
叶不归刚听到声音,一转身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他前面。
“牧师兄和这位师姐是有何要事?”
男的正是之前酒楼遇到的牧天歌,而女人则是他在擂台上遇到的那位蓝衣女子。
一袭深蓝色的衣裳,下摆上绣着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脉,面容皎洁,温柔可亲。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文真人想必和师弟说了,明日便要去九星野,师姐想着反正马上就要天亮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如何?”
云裳容笑眼盈盈,道出来意。而她旁边的牧天歌阴气沉沉,好似非常不满意,但又什么都没说。
叶不归瞥了眼身后的主殿,面色不变,“既然师姐这么说,师弟自然是同意的。”
同意?
当然要同意,叶不归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在文真人告诉他之后,两人把握住这么准的时机来邀请自己,若说背后是没有猫腻的,他是绝对不信。
云裳容目光闪了闪,说道:“想必师弟还无法御剑飞行,师姐带着你如何?”
还未等叶不归回答,牧天歌就先一步出口,“不行,你修为低,我带着他。”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但那语气中的不满却是叶不归轻而易举便听得出来。
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叶不归忽然想到擂台上木清云曾喊道,不准碰她师姐。到底是谁防备谁,谁又是真情假意。
他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从云裳容身上扫过,落在牧天歌身上,而后微微低头惶恐道:“这,牧师兄那就多谢了。”
“嗖”的一声,云裳容背后的剑已出鞘,她一脚踩上去便飞驰而去。牧天歌看了眼她的背影,手一招,那背后的剑便飞到他身边。他踩上去后就一把扯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叶不归,直接将叶不归拽上了剑,也追随着云裳容而去。
深夜的风很凉,但比不过冰天雪地的冷。
两把长剑带着三个人向九星野疾驰,不像叶不归上次骑仙鹤一样,所见之处开阔壮观。
这次到处是抹不开的黑暗,细细看去,只能看到各种轮廓。
长剑越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细长涓流和几座荒无人烟的城池。天边艳霞散开,织了一张彩虹云网,黎明已至。
三个人直冲向一片荒野,触目是碎石凌乱,数不尽的石柱高高耸立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爬满着细小虫子的植物深深扎根在倒塌的断壁残桓上,草丛、灌木、茂林中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也有几只小小的野兽在随意穿梭。
这种古老而原始的景象对叶不归的震撼是极大的,一直生活在辽岚朝边缘一座小城扶柳城的他从未见过如此上古的场景,他忽然意识到,琅末尘里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十灯楼,东海——还是太小了。
云裳容和牧天歌对最外围的场景视而不见,长剑呼啸着朝着最深处的森林中心而去。穿梭在足足有十几丈的高大树林中,躲开每一片足够躺下一人大小的树叶,最终停留在一片湖泊旁边。
湖泊是一片澄净的蓝色,倒映着广袤无垠的天空和云海。旁边是一片青草地,洋溢着无限的生机。
开着繁花的树木将这片湖泊紧紧围住,丝丝缕缕的香气在森林中传递开来。从高空中俯视,天蓝色的湖泊镶嵌在大地中,便像是这片大地一只注视天空的眼睛。
“还未进行一番自我介绍,在下金顶门云裳容。”
云裳容瞅了一眼牧天歌,示意他说话。
“三空阁牧天歌。”接收到云裳容的眼神,牧天歌不耐烦的淡淡说了一句,转而别过脸去。
“在下十灯楼叶不归,还请师姐多多照顾。”
“十灯楼真是什么人都收。”
叶不归眨着一双眼睛直直看向云裳容,好似没听到牧天歌略带嘲讽的嘀咕声。
云裳容看了一眼他眉心的墨痕,笑着应了一声,又说道:“师弟应当是对九星野不了解的。九星野地处南荒,而我们现在就在南荒。之所以叫南荒,是因为这里有着上古时期的各种异兽,地貌和天材地宝。这些当然不在地面上,而是在真正的蛮荒中。南荒可以看作两部分,一部分是九星野,也就是真正的蛮荒,一部分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她转过身去,目光莫名地看着那片湖泊,“而师弟所需的九窍果则是在九星野中,九星野则在这四五湖下面。”
说到这的时候,云裳容也有些绷不住了,显然这个湖泊的名字起的太过于随意。
“四五湖,你别听这个名字……其实合起来就是九湖。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这么一想,是不是又觉得含义丰富了许多。”
许是觉得这个解释太过于强行,她话锋一转,又继续前面未说完的话。
“若是想去九星野,当然不是跳下去就行。这片湖泊本身就是一个灵阵,用来封闭里面,阻隔外面。”
“真是……”
真是什么?
云裳容只说了一半就住了嘴,叶不归心底猜测着,也许是夸赞,也可能是……牧天歌在一旁听了一大堆的介绍,却感觉到他们还没有丝毫要进去的行动,心底早就按捺不住,冷冷开口说道:“何必解释这么多,就一个练气三层的修为,进去也是死。”
云裳容一脸不赞同的看着牧天歌,却到底只是叹了一声,才又说道:“叶师弟,只需将一滴血滴入水中,便能进去。”
还未等她说完,牧天歌直接一跃而入水中,云裳容看着溅起来的水花,有些急促的丢下一句话,也跟着一跳。
“师弟可后面来,我们先走一步。”
没了旁人,叶不归一直带着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摸了摸下巴,盯着那团逐渐化为平静的水花。
四五湖?这名字可真够奇怪。
那两人也挺够奇怪的。
奇怪的湖,微妙的关系,还有善意的提醒……
叶不归想了一下,盯着那湖泊的眼神微微发冷,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才像那两人一样滴了点血之后跳了进去。
这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被人坑怕了啊。
在短暂的黑暗之后,柔和、温暖的白光渐渐亮起,然后荒凉的气息从光中而来。
叶不归睁着眼,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屏息着看着前方。
他站在高约千丈的悬崖峭壁上,周围的灵力浓郁的令人沉迷,身后是一处幽暗的像是人为开凿的洞穴。
前方是一片百丈高的不知名青葱树林,一座座约万丈的巍峨岩层巨山,还有清澈透亮的大片江河溪流……无尽开阔之景。
远处各种奇形怪状的异兽在天空中飞行,在大地上奔跑……带起一阵阵铺天盖地的飓风。烈日高照,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又一个庞大的阴影。
这……实在是太壮观了!
叶不归仰望天空,不同于外界的耀眼绚烂,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空气都带着独特的荒凉,沧桑。
许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此处只有自己一个人,至于云裳容和牧天歌早已不见踪影。他猜测着,也许进入九星野会自动将人分开。
望着脚下高不见底的这块山崖,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下去的手段,难道自己要一直待在这片山崖上?
当然不可能。
虽然不知文真人的用意,但是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就要把握住这次机缘。
南荒……宝物应该很多吧。
叶不归念头一动,《雅书》出现在手中。他看着琴和棋半晌,又将目光落到后面的诗词歌赋上,手一按,便出现在了一间厢房内。
是一间整洁的厢房,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书案,最前方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讲台。讲台上还放着夏楚,夏楚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血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物。
【诗言志,词传情,歌永言,以文载道】
【解“意象”】
意象?意象是什么?
意象是诗歌的灵魂,是鉴赏诗歌的一把钥匙,是文人内心的情语。
神与物游;景乃诗之媒;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则自有灵通之句,参化工之妙;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诸如此类,意象既是描绘的景色又是寄托的□□,那么又该如何解呢?
叶不归又看向最上面的那段金色文字,眼睛闪了闪,才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慢慢写下自己的答案。
【即情景,心物,神形。心之所向,道之所往】
金光逐渐消失,而此刻讲台上出现一位看不清的模糊身影,不知老少,不知性别,不知样貌。
“坐好,我们先来讲第一课:诗经。”
“概括的说,这一章讲的则是,人可以食,鲜可以饱,写尽人生。”
“第一段: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以“兴”的手法……”
叶不归端正的席地而坐,地面由坚硬的厚木板做成,两腿跪的有些麻木,还得专心致志的听着上面的讲课。
心里默念着清心咒,想到那千丈高的悬崖,他又觉得忍一忍便值了,至少自己现在除了依靠这本书给的奖励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下去。
“好了,这次讲学到此为止,散学后,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思考。”
终于在又一次思绪跑偏之后,台上的人说完最后一句,直直穿过厢房,然后消散在虚空中。
与此同时,整个厢房如同消融一般,渐渐融化,最终化为一片浓厚的如同实质的黑暗虚空,四周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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