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少爷！”阿全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看到谢零出来，忙迎了上来。
谢零辞别引路太监，这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上马车的时候，谢零问了一句。
阿全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久的。”
车轮骨碌碌的响起来。
声音隔着车帘传入马车车厢。
“就是小少爷，见您一直不回，可把他急得不行。”
阿全扬了一下马鞭。
“小少爷本想一起来接您的，不过被老爷拘着温习课业，所以只有小的一人儿过来了。”
谢零微微一笑，眼前似乎出现了谢清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
谢零已经有些疲惫了，斜倚在马车里闭目休憩，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身下颠颠簸簸，即使是睡着了也并不安稳。
“少爷，到了。”阿全轻声唤起他。
谢零揉了揉太阳穴，弯腰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两只脚刚刚在地面上站稳，一股风裹挟着熟悉的甜香味儿向他袭来。
“怎么出来了？”谢零好笑。
谢清在他的怀里拱了拱，软软的，“哥哥怎么回来这么晚？”委屈巴巴。
谢零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儿，放柔了声音解释给他听。
谢夫人也走了过来，语气戏谑。
“还不到申时，这小家伙儿就眼巴巴的盼着你回来了，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十趟。看看那门槛儿是不是都快被他磨平了。”
谢清不吭声，他委屈着呢，要黏在哥哥的身上才能治好。
用过晚膳后，谢大学士简单询问了几句，就各自回房去了。
谢零本以为他会很易入睡，可明明困意极重，却奇怪的有些出神。
身边的小孩儿已经陷入了酣然的梦乡，小嘴微嘟，就在嘴角那里，还有一丝亮晶晶的水光。
谢零轻轻替他擦了擦，手指触上小孩软软的脸颊，只见那嘟起的小嘴里轻轻吐出了断断续续的呓语。
“嗯……哥哥…”
这是做梦梦到自己了？
谢零轻轻捏了捏小孩儿腮侧的软肉，伴随着耳边小小的呼吸声安然入睡。
“选好了吗？”冷厉的男人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就那样漠然的看着他。
单薄羸弱的少年安静的缩在一边，似乎认命了一样，几不可见的点头。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最后再为自己争取了一次。
少年眼中带着恳求，眼中倒映着男人缓缓抿起的唇角。
那双唇瓣抿了许久，最后轻轻张开，宛若施舍。
“两年。”
两个字落在少年耳中，揪起的心猛的一松。
两年，那时候他18岁…
他可以重新办一张身份证，然后偷偷的离开这里。
男人缓缓站起了身，抓起落在一旁的西装外套离开了房间。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年看了看一边被撕碎的衣服。
已经不能穿了。
他出神了许久，雾气氤氲的眼中神色慢慢坚定下来。
…
谢零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床帐，他的额头有一层细密的冷汗。
已经许久不曾记起那些事了，他以为那些已经慢慢在他记忆中消失了，却没想…
谢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怀中温温软软的小身子突然向他拱了拱，所有的不安感瞬间消除了大半。
小孩子是最单纯的生物，总是更容易带给人安全感，于他也是如此。
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离开了，这里才是他的家。
天边渐渐犯上鱼肚白。
脸上像是羽毛挠过一样，有些痒痒的。
谢零睡眼迷蒙，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小脸悬在自己上方。
小孩子呵呵的笑声将他从怔愣中拉回了现实。
“哥哥。”
谢清看哥哥已经清醒了，嘴角翘的更高了。
“哥哥，你身上好香啊。”小孩儿趴在谢零胸口深深嗅了一口，咂磨着小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谢零闻言一愣。
香？
那人似乎也这么说过，可当时他只有厌恶，没想到就连谢清也这么说。
难道他身上真的有什么味道？
谢零抬起手臂轻轻嗅了嗅，可他却一点闻不到他们口中的香味。
“我好喜欢哥哥的味道。”谢清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十足的真诚，就差对天发誓了。
谢零摇头失笑，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他可能还会多想。
可面对眼前这个单纯懵懂的小男孩，他只会觉的是小家伙对自己再单纯不过的依恋。
这时阿全正好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
谢零撩起床幔，外面已经有光透过门缝进了屋内。
“进来吧。”谢零对外面喊了一声。
阿全推开房门进来，两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一大一小站在一处。
一青葱水嫩如翠竹初长，一俏皮活泼尽是天真，站在一起只让人倍觉赏心悦目。
阿全看愣了一瞬。
良久，直到少年的目光偏移过来，他才终于收回了心神。
“小少爷昨天就说今天要送您入宫，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跟您一同起了。”
谢零闻言微微勾唇，看着将小脸整个埋进毛巾里的小家伙，心中只觉温软不已。
马车上，谢清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睫扑簌簌的挣动个不停。
为了能送自家哥哥，小家伙早早起了床，此时早已经困得眼睛睁不开了。
谢大学士看的眼角直抽，最后扶额。
谢零好笑。
他放轻手下的动作，将那颗摇摇晃晃的小脑袋放在自己的膝上。
谢大学士拿起一旁的毯子展开轻轻盖在小儿子身上。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皆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二人下车的动作放的很轻。
谢零回身嘱咐阿全小心看顾谢清，与谢大学士说了一声便走向宫门。
宫门口等待的引路太监还是昨天的那一位，名叫小六子。
谢零微微颔首，跟着小六子往上书房走去。
“黑…嗯…谢零！”身后传来一道呼唤声。
谢零心知是谁，眉心不觉一跳，却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穆元旭看见他转回身来，嘴角高高扬了起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跑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早！”穆元旭还没跑到谢零身边就已经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蹙着。
谢零闻言并不生气，声音依旧是轻柔平淡的。
“家父也要上值，我便与他一同来了。”
穆元旭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听他的话后半晌儿没吭声，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什么。
谢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纳闷儿，“穆兄可是有事？”
穆元旭莫名一噎，纠结了半晌憋出了一句“没事”就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谢零一脸莫名奇妙。
跟在穆元旭身后的老太监看他这副神情，暗暗呲了呲牙。
走到谢零身边后偷偷提点了一句。
“谢公子，穆公子在您来之前一直都是第一个到上书房的，旁人每次提到，穆公子都十分开怀。”
谢零一愣，想起昨日那被先生责罚站着听讲的场景，再看看前面走的虎虎生风的少年郎……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
穆元旭应该有十五岁了吧…
谢零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勾唇笑了出来。
原来穆元旭内里竟是这么一个傲娇的性子。
挺可爱的。
穆元旭刚好回过头，看到这一幕，一时竟有些看愣了。
他蹙了蹙眉，有些莫名其妙。
他停下了脚步，刻意等着后面的人追上去。
谢零没有让他失望，两人并排走在一起。
“穆兄怎么也来的这般早？”谢零想着老太监的话，强忍着好笑问了一句。
眼角余光却看到穆元旭刚还耷拉的嘴角小小的翘了起来，莫名的就有了种扶额的冲动。
穆元旭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这不算什么，我每日都会和我爹早起习武，寅时就起了。”
“我爹说了，等日后我练好了武艺，他便带我去边疆杀敌。”穆元旭说着的时候眼中极亮。
谢零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原先对他的印象还只是一个不喜读书惯会偷懒的性子，没想到他野心还挺不小的嘛。
谢零没有刻意去遮掩自己的惊讶，而他这样的眼神落在一直偷觑着他的穆元旭眼中…
果然，没有人能抵挡他穆小爷的魅力。
两人一路说话，倒也走的不慢，不久就走到了上书房。
两人先后迈步进去，前面的穆元旭前脚踏进门的时候还不忘回身冲着谢零嬉皮笑脸。
穆元旭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和他相处倒也挺舒服。
当然，这样的性子也是很容易惹祸上身就是了。
谢零嘴角一直带着浅笑，直到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眸。
五皇子怎么来这么早？
不止是他，穆元旭看到已经在座位上坐着的五皇子也被呆了一下。
原以为自己第一的位置被抢了好歹还能落个第二，现在看来他还是太过单纯了。
“五殿下。”穆元旭收起了脸上的笑。
萧迟煜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他在上书房一直都是话不多，总是独来独往的。
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的性子有些孤僻，可相较于其他几个皇子，他却是最好相处的。
无他，似乎正是因为他孤僻的性格，他从不会摆皇子的架子，也不会主动生事。
说的难听点，和一个隐形人也没差了。
可谢零却是见过他随性率真的样子的，此时再看他这副模样，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可生出更多的却是怜惜。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加之身份尴尬，这或许只是他用来自卫的手段罢了。
谢零朝五皇子道了一声早，五皇子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模样。可若是细看，就可以在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看到一丝细碎的笑意。
而谢零看到了。
被忽视了，穆元旭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偷偷对着谢零使了个眼色。
他自然是清楚五皇子的性子的，要是搁在以前，他也不会主动上去自找不痛快。
他爹是威远侯，他虽比不上尊贵的皇子们，但比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如今谢零是五皇子伴读，他自认为和谢零关系不错，怎么说也要给个面子。
此时有第三人在，穆元旭话倒也不那么多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只是还要时不时的瞅一瞅坐在他身后的谢零。
谢零努力让自己忽视掉那道视线，也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身为五皇子伴读，两人的位置被刻意安排在了一排，只要稍一偏头，彼此桌案上的东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穆元旭眨巴得眼睛都酸了，见谢零一直接收不到，一股气也泄的差不多了，摸了摸鼻子，转回了脑袋趴在书桌上。
趁先生没来，还可以先补上一觉，可不能再像昨日那样被先生逮到了。
本来丢人也就丢人了，可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谢零看到他的糗样。
这整个上书房里，要说穆元旭看谁最顺眼，竟然是这个才刚来了一天的五皇子伴读。就是他自己都纳闷儿的不行。
不过，他一定要这个小伴读成为自己的好兄弟！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的谢零：…
萧迟煜看前面那个胖子终于转了回去，心里那股想要杀人的暴戾感才稍稍消了一些。
以前还不觉得，可如今越看那个什么穆元旭越是不顺眼。
上一世他就没少缠着阿零，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一直把那份感觉误以为是兄弟之情，他必定处置了他。
他见不得旁人亲近他的宝贝，那是他的，是比江山，比性命还要贵重的东西。
他无时无刻不想把人搂进怀中，可是现在还不是机会，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要规避掉所有的危险，他就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野心。因为哪怕只是一点，都有可能给他们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不过……
萧迟煜微微眯了眯眸。
还有一个人，是他必须要提防的…
余光里，少年坐姿端正，视线投注在书册上。浓密的睫毛垂在眼睑上，时不时的轻扇一下，仿佛直接挠在了他的心上，酥酥麻麻的泛着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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