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林东君三两步冲到林菀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又扯起他的手腕看了看袖口，上面都绣着精美的芙蓉花，长衫的衣摆处更是绣了蝶戏芙蓉的纹样。所有的花纹都看不出半点线的痕迹，浑然一体，平整光泽。要做到这样，需得把一根丝线劈成十六缕细丝用于刺绣，费工夫费眼睛，还费心力，细丝极易断，每绣一针都需要分外小心。
林东君看着这么多花纹，眼睛都红了，爹得绣多长时间才能绣出一件来，若不是他看见爹躲在屋里偷偷做绣活，他都不知道林菀竟拿他爹当绣郎使唤。
林东君指着他身上的花纹，愤怒地责问道：“林菀，你知不知道这一件衣服我爹要不眠不休地绣上七八天，你还让我爹绣了那么多件！”说着说着，林东君眼眶有些湿润，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受了多少委屈。
林菀被林东君的气势吓着了，他不就是拜托小叔给他的几件衣服上绣点花，林东君至于对他甩脸子吗。瞥到谢檀疑惑的目光，林菀更加咬牙切齿，林东君就是故意来坏他好事的吧，早不来晚不来，就赶在谢檀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来。
“这些都是小叔要给我绣的，他说我这样的男孩子就该打扮得精致些。”林菀挤出两滴眼泪，鼻头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微微低下头，展现出细白的脖颈。
不知情的人看到咄咄逼人的林东君和柔弱无助的林菀，肯定以为是林菀受了欺负。
林东君从小生活的环境单纯，还没见识过京中闺秀的手段，不仅不收敛自己的怒气，还抓着林菀的肩膀警告道：“我爹身体不好，你少仗着我爹脾气好就支使他做事。再让我看到你让我爹做这做那，我就把你从院墙上丢出去。”
谢檀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还以为是个多泼辣的小公子呢，没想到用来威胁别人的话只是“从院墙上丢出去”。
这笑声让争执中的两人都回头看了一眼，林东君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陌生女子。方才他没注意，远远看到林菀身边的人一身黑衣，还以为是家中的仆婢。
少女的长相明丽，一双凤眼不怒自威，这一笑让整个人都散发着摄人的光彩，少年老成之感褪去，愈发显得仙姿玉质。
林菀刚想装装委屈，道两句歉，顺便把仗势欺人的黑锅栽到林东君身上，看到谢檀的浅浅笑容，霎时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风华绝代的少女，什么都顾不上了。
林东君也是头一次见到比娘还漂亮的人，呆愣了两息，便臊红了脸。他没想过后院里会有外女进来，为了方便活动，就直接穿着短上襦和衬裤出门了，外层的长衫和长裙都没穿。这就算了，他还嫌热，没穿罗袜，套上布鞋就到处跑。
林东君悄悄低头看了一眼，长裤刚到脚踝，细巧的脚踝半遮半露，洁白的脚背更是裸露在外。男子的脚最是私密，只有妻主能观看把玩，而他竟被一个陌生女子看去了。羞愧、恼怒、后悔几种情绪交织涌上心头，林东君下意识地蜷了蜷脚趾，恨不得让鞋子马上多长出一块布料，变成一双靴子才好。
几丝微风拂过，凉意让林东君稍稍冷静下来，他现在不能慌，一般人注意力都会放在别人脸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脚上。他只要保持镇定，快点离开就好。
林东君壮着胆子，准备再威胁几句就走。然而林菀反应更快，眼泪说掉就掉，也不知他是怎么在哭，泪滴就像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滚落。
林菀抽抽噎噎地柔声道：“哥哥怪菀儿，肯定是菀儿做错了，菀儿认错，先给哥哥赔个不是。小叔要给菀儿绣衣服，菀儿也是喜欢得紧，才厚着脸皮收下了，没想到哥哥会不高兴。”说着，还拿起手绢的一角，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珠。
“菀儿这就把衣服还给哥哥。”林菀将长衫脱下，放到林东君手里，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衫，薄薄的花罗料子隐约透出里头红色的小衣。林菀脸上泛起红晕，轻咬贝齿，搓了搓手臂，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白莲，看着可怜极了。
任谁看了这样弱不胜衣的小美人，心肠都会软几分。
林东君：？？？
林东君人都傻了，林菀为什么脱衣服，没看到还有女子在旁边吗？为什么明明林菀道歉了，他还是会觉得不爽？大夏天的，还穿着一件衣服，林菀抖什么？
谢檀从小明争暗斗见得多了，林菀这点小把戏，谢檀一眼就看穿了。有一回她带着比自己还小的小表舅在宫里住了几天，敏月帝卿不高兴了，将小表舅约出去，自个跳进水里，让宫女一口咬定是小表舅推的他。谁能想到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就能这么狠毒呢，伤害帝卿可是死罪一条。敏月在她面前也是这样娇滴滴地掉眼泪，说不怪小表舅，都是他不知怎么惹小表舅生气了。
林菀连敏月都不如，无非是仗着颜色好些，就装模作样博女人的同情罢了。
看到林菀对面的小男孩满脸疑惑的样子，谢檀头一回觉得男孩子这么有意思。林菀装成被他欺负不敢反抗的样子，他还不明白林菀在干什么。
“你抖什么？你冷吗？”林东君疑惑，并且直说。
正在柔弱瑟缩的林菀一僵：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我都已经把衣服还给哥哥了，哥哥还想怎么样？”林菀的眼泪又有掉下来的趋势。
林东君眉头一皱：“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我不是说了，以后别让我爹刺绣了。还有这个”林东君伸手将衣服递给林菀，还有人在旁边，怎么能随便脱衣服。
林菀却惊叫一声，神色惊惶地往谢檀身边跑：“谢姐姐救我，哥哥要把菀儿丢出院墙，呜呜呜。”
谢檀往旁边一躲，避开了林菀想来扯她袖子的手，林菀倒也不尴尬，装作被绊了一跤，跌坐在谢檀身边。
“哎呀，姐姐，菀儿摔疼了。”
只是想递个衣服的林东君：？
这是什么情况，林菀是不是智力有些问题。
“小七，将林公子送去给林伯父。”谢檀无视了林菀含着期盼的双眼，叫来在不远处候着的男仆。
“姐姐？”林菀不敢置信，谢檀就这么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公子摔倒了也不扶吗？
“林公子自重，女男授受不亲。我这就叫人送你回屋去。”谢檀转身背对着林菀。
林东君眼看林菀要被小七带走，赶紧上前两步喊道：“等等，他衣服还没拿。”
林菀臭着一张脸，以往他只要一掉眼泪，周围人就会来哄他，今天他哭了半天谢檀都没过来安慰。但他又不能对谢檀发脾气，看到林东君递过来的衣服，林菀就用力扯了一把，薄绸衫子就被撕了条大口子。
“你！”林东君看到崭新的衣服就这么被撕毁了，心疼不已，这件衣服花了爹那么多精力，林菀就这么随手弄坏了。
林菀凑近低声说了一句：“本少爷让你爹做衣服是看得起他，不然谁稀罕这破烂，你这么喜欢，那本少爷赏你了。”
被撕坏的衫子丢在地上，精美的芙蓉花上沾着尘土，林菀还故意踩了两脚，正好踩在衣摆处的大幅刺绣上。
“哥哥对不起，菀儿一时失手，将衣服弄坏了。”林菀抬高音量。
林东君看着神色倨傲，没有半点歉意的林菀，看着爹爹熬了几个晚上绣出的芙蓉，咬了咬唇。
然后照着林菀的脸就是一拳。
林菀被打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林东君反了天了，还敢打他？林菀气得连装都懒得装了，尖叫着去抓林东君的头发，林东君也不客气，也抓住林菀的小辫子，并且顺手补了一耳光。
谢檀听到动静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小七快把他们分开！！”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都揪着头发不松手，小七一个人愣是没分开。谢檀无奈，也顾不得什么女男大防了，亲自将林东君的头发从林菀手里解救出来，然后握着林东君的手。林东君立马跟被火烧了似的弹开，林菀的小辫子也松开了。
“你们两个好歹都是闺秀，怎么还打起来了。”谢檀是真没想到。
林菀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告状：“是林东君先打我的！”
“好了，小七，送他回去。”谢檀指了指林菀。
林菀自觉丢了大人，瞬间哑了火，灰溜溜地跟着小七回去。
只剩下谢檀跟林东君在原地。
方才林东君打架时鞋子掉了一只，刚才一时气愤就动手了，完全忘了还有外女在场，这下完了。林东君一只脚踩在沙土地上，脚趾头蜷在一起。
谢檀见他也像做错了事一样蔫头耷脑的，忍俊不禁，将他抱到一旁的石阶上坐着。林东君被吓了一跳，这个女子看着像正人君子，怎么还对他动手动脚。
谢檀把人放下后，捡起刚才打架时被踢到一边的鞋子。
林东君尴尬得红了脸，原来是他想多了。
“先把鞋子穿上。”谢檀将鞋子放到他脚边，见脚上沾了些沙土，皱了下眉，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
林东君吓得往后一缩。
谢檀这才意识到自己孟浪了，他年纪虽小，但也是个男孩子，自己不能随意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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