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城
太守正趴在桌上不停叫嚷,全无平日里的风度,忽然听见屋里寂静,在挤压下微微睁开了眼,这一下可好,吓得差点原地弹起。
“柳……柳世子?您怎么也来了?”
柳绛闻言歪了下头,丹凤眼中透着捉弄,细看表情透着些微妙:“上京柳世子,可不是什么不受宠的庶子。”
柳璟见身份败露倒也淡定,反唇相讥:“阁下看来是见多识广,又能只身闯入太守府,不知是哪方高人?”
他隐隐猜到了这位神经病可能也闯进来了,但他不得不冒着身份败露的风险进来。毕竟他不敢用外面难民的命赌柳绛会闯进来逼太守开门,晚一天对难民来说都是煎熬。
柳绛:“高人不敢当,柔弱无助的草民罢了。”
某位头还被摁在桌上的太守:“??”
太守看着两位大佬暗潮汹涌,实在是欲哭无泪,觉得这一晚上太糟心了。天知道他看见有人冲进来,一言不发把正在和他谈话的胖虎宰了之后他有多崩溃。
本以为这就是最倒霉的了,谁能想到上京这位贵人也杀进来了。
太守趴在桌上宛如死狗,觉得大概是报应来了。
柳绛随意撒了手:“我这已经谈成了,柳世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他眨了眨眼,无辜得很。
太守如蒙大赦,赶紧麻溜站了起来,但是脸色铁青:“……”
不是你管这叫谈?
柳璟不再和神经病扯淡,扫了眼地上死相难看的胖虎面色淡定,不慌不忙挑了个没被血溅到的椅子坐下:“除了放难民进城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给我一辆可长途跋涉的马车。”
太守一听脸色为难:“柳世子可是要回上京?”
柳璟笑得温润文雅,脸上清晰地写着“你在说什么废话”。
太守支支吾吾:“这……这恐怕不行啊。”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笑了。
笑得太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好踩在他们说话之前解释:“上京如今除了军报以外是不得出入的啊。”
柳绛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长腿微曲坐在桌沿,神情说不清的讽刺。
柳大世子脸上冷笑冻死个人。
看看龙椅上那位干的混账事,国都快破了还不肯开上京城门接难民。
难怪太守不管百姓死活,这些难民就是想告也没办法。
柳璟:“你别管我能不能回上京,总之给我一辆马车就好。”
为今之计,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太守哪敢有异议,狗腿地应下后,小心翼翼地问:“柳世子既然在此,且容老夫问一句,临安侯可是真的不见踪影了?”
军队和首帅不见踪影这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闹得整个大梁几乎都知道了这等荒唐事,太守此时也是在求一个真相,毕竟还是有侥幸心理,万一是战术呢。
柳璟面无表情:“哦,当然是真的。”
太守:“……”
柳世子的话让他幻想破灭,是的,根本没什么狗屁战术。
柳璟继而桃花眼一眯,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这便是太守不开城门谎称避瘟疫的原因?”他视线又落在不远处死了的胖虎身上:“陵城太守与此等三教九流苟合,当真丢人现眼。”
太守顶着贵人质问,又发着抖看了看一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煞神,末了哭丧着脸:“柳世子啊我们这些管城池的也是有苦衷的。”
柳璟挑了挑眉似乎在等下文。
太守继续道:“柳世子也看见了中央驰援迟迟不下,城中资源有限,放难民进程叫原先住民如何是好啊!老夫也是焦头烂额,一时冲昏头脑才让江湖中人帮忙镇个场子。”
柳绛闻言轻嗤:“老狐狸。”
难民入城虽有后患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治理办法,自身无能才去找江湖人士,眼下一看江湖头头被宰见风使舵真是一绝。
太守被这么一拆台,老脸顿时更垮了,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没翻黄历,要不怎么碰上这两人呢。
柳璟达到目的也不愿久留,对太守的处置他不便插手,站起身来就光明正大往外走,柳绛见状自然也悠哉悠哉跟着走了,徒留身后太守颤颤巍巍地连声恭送。
两人走后原本赖在地上不起的管家如梦初醒,踉跄着站起来,眨了眨眼与站在一滩血迹的房间中的太守面面相觑,两人相顾无言。
傻站几秒后太守终于发作:“还愣着做什么!叫人来收拾本官的房间啊!滚!”
“哦!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话音刚落就连滚带爬跑了个没影。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太守府,全然不知里面的鸡飞狗跳。柳璟一瞥身边紧跟的人:“你说自己平民出生,杀人倒是利落。”
这人不要脸地答:“这叫为民除害,搁我们村里都能叫我英雄了。”
出了太守府走在巷子里四下无人,算了算破晓还有些时候。柳璟不着急,干脆一把将身边的人摁到墙上,桃花眼一弯,细长的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端了一副风流秉性:“瞧公子这肤白貌美的,当农耕之人实在可惜。”
他自然已经知道柳绛是其化名,对此人身份怀了几分探究。
柳璟在男子中身量已是高挑,但眼前之人比他都高了小半个头,只见他被人突然摁到墙上并无恼意,反而勾唇一笑,微微垂首:“世子好眼力,先前我在村中干屠夫的活,后来么,被贵人相中。”他恶劣又混账地笑出了声:“跑去当了个花魁。莫非世子这等贵人也倾心?”
因着他垂首的动作,两人脸贴得极近,气息喷洒在对方脸上,若不是场合不对简直都要称一句少儿不宜。
柳璟轻皱了一下眉,觉得自己从这神经病嘴里问不出什么靠谱的,毕竟这位看来病得不轻。
他很快松手,神经病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似乎觉得这么结束有些无趣,柳璟自然不再搭理他。
两人都是身高腿长,轻功一运,飞速掠去。
柳大世子纨绔了二十余年,往日都是他给别人添堵,没想到今日头一次遇到了比自己更让人糟心的存在。
他向城门掠去时身后总有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慢点慢点,我们这种柔弱的草民跟不上啊!”
更糟心的一点是柳璟感受了一遍神经病的气息,发现这人确实就是个内力不深的混球。
这就导致此人的身份更加疑云重重。
两人身形在城门前落定,找了家商铺躲避视线。
有一点两人能勉强达成一致,那就是低调出城门。
那怎么低调呢,毫无疑问,只好缺德地把守卫们再弄晕一遍。
不远处的守卫正窝着火揉脖子,一副简直日了狗的表情。
如果屏息敛声大概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个清楚。
“诶,你还记得刚才敲晕哥几个的混蛋长啥样不?”
“哎哟我脖子还疼着呢,你问我我问谁去,就记得一个棕色的影子了。”
“我说你俩别说了,咱们接下来得好好站岗不是?”
“对对对!再被哪个孙子钻一次空子老子名字倒着写!”
一时间众人气势如虹。
藏身于商铺后的柳世子幽幽一笑,心说你等着读自己倒过来的名字吧。他伸手碰了碰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神经病毛病又上来了:“诶哟,公子非礼啊!”
柳璟手上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嘴:“你之前进来用的迷香呢?”
柳绛脸上神情不免古怪起来,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不发病了,柳璟才松开他的嘴。
柳绛挑眉:“都说上京柳世子是草包,没想到懂的这么多。”
柳璟冷哼:“草民你知道不少啊。”
龙椅上那位昏庸无能人尽皆知,这人嘛,越是昏庸无能,就越是疑心重重。
柳父是个通透的明白人,家中有嫡出两儿一女。幺子柳璟最是天赋卓绝,长子憨厚稳重,女儿秀外慧中。
故而让长子继承了他临安侯的将军衣钵,将世子之位留给幺子,端一副风流纨绔以避锋芒。因此临安侯一家才在一次又一次的清理下安然无恙。
柳璟懒得再和他扯,催促道:“快些,迷香拿出来。”
柳绛明显也知道从城门里出去不好打晕人,不再胡来,从袖口拿出一包牛皮纸包着的香粉,凤眼一眯,静候时机。
等巡逻军刚好从城门口走过,柳璟毫不犹豫:“就现在,走。”
两道身影形同鬼魅,香粉不知什么时候被洒出,晶莹粉末乘着风在月色下弥漫。
守卫门两眼一翻,一倒就是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翻上城墙。
陵城内,连足迹都未留一分。
两人重新回到之前睡觉的地方,柳璟眉眼冷然地看着这位自称柳绛的神经病:“你敢把我身份说出去我就敢把你弄死。”
柳大世子桃花眼不含笑意的时候看着凌厉,极能唬人。
柳绛还是不显正经:“你们这些贵人总喜欢欺负草民呢。”
柳璟眉梢依旧带着冷意。
半晌,“知道了。”一个不同于往常的低沉声音响起。
柳璟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撇开头“嗯”了一声。
两人出奇地都没有睡着,过了不知道多久,天幕起了些变化。
天空还是大部分都被墨黑笼罩,只是遥远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隐隐有炽烈的橘红色晕染其中。
天幕像撕裂一般,就好像烈阳和黑夜的撕扯。
至少今天过后这些人的希望又起。
柳璟唇角勾了个浅淡的笑,起码他纨绔了二十余年也办了件正事了。
肩膀上突然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柳璟斜眼一看,就见某位眉眼妖邪的神经病正笑得勾魂:“与世子共看日出,当真浪漫呢。”
柳璟刚起的好心情烟消云散,面无表情地拍开肩膀上的爪子。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明天等难民进城他就乘马车北上,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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