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邪阵
柳璟睡觉一向安分,晚上睡着的时候什么姿势早上醒来就还是那个姿势,不知是不是因为出生名门的修养。
于是在柳璟听着公鸡啼鸣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他还牵着丹绛的手腕。
霎时间睡意烟消云散,柳璟第一次觉得这个习惯真要命。
他脸色难看地将自己的手收回,布料摩挲的声音在清晨的闹声里埋没,但是丹绛仍旧在下一刻睁开了眼睛,细看那双眼睛清明得很。
丹绛偏头轻咳,嗓子有点哑:“柳世子又牵我手了?”
柳璟这会儿甚至没反应过来生气,只觉得见鬼:“你装睡?”
丹绛眨眼:“污蔑,刚醒。”
柳璟狐疑着“嗯”了一声,不耐烦道:“让开,我下去。”
丹绛闻言撑坐起身让出空处。
两人纷纷坐在榻边,丹绛理着衣服顺口说了句:“一会儿去昆山派我就不跟着了,我这柔弱草民看到江湖门派就怵得慌。”
柳璟心说你陵城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怵,但还是应了一声
而后柳璟站了起来,随意一瞥就看见丹绛正盯着那爬满藤蔓的窗子出神。他道:“赏花?这么有闲情雅致?”
丹绛靠着床头:“这房子很讲究风水,寻常人家开窗开在南面,这倒是开在东北角。”
柳璟显然也想到什么:“东北角?那不是艮位生门?可老秦看起来不懂风水啊。”
在太守府回廊那里老秦还问怎么找太守房间呢。
丹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似乎睡了一个好觉,薄唇有了几分血色:“谁知道呢,估计造房子的人讲究这些。”
柳璟随口应着,打开了门,晨光熹微散入,他揉了揉眼睛,正打算去昆山派赴韩非的约。
丹绛没再跟着出来。
柳璟走出房间,正要找老秦知会一声,于是一路找到待客正厅,却发现韩非已经坐在长桌上和老秦喝起了茶,头上薄汗密布,看起来刚干了一件大事。
他抬脚跨过正厅门槛进入,有些诧异:“韩兄不是与我约好昆山派见?”
老秦看见忙招呼道:“公子快来坐。”看来是狗蛋一觉睡到天昏地暗,这会儿还没醒。
韩非闻声扭头看他,转着手里的茶杯,叹了口气:“柳兄早啊,我师父把这事解决完了,不如等那位公子过来一起细说?”柳璟和丹绛昨日里都把名讳报上过。
韩非觉得那个长相妖异名为柳绛的公子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莫名其妙给了人一种似乎靠谱的感觉。
柳璟眼中惊讶很快消散,对于韩非的提议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是对着乾坤派掌门的好奇又重一分。
他接道:“那行,他还待在屋里,我去叫来。”
韩非不好意思让人跑一趟,“不如我们过去?”言罢又看了看老秦。
老秦自然是点头,柳璟便也没所谓了:“行。”
两人跟着柳璟往客房走,边走边闲聊。
韩非:“秦大哥,你这院子虽小种的花木倒长得旺盛。”
老秦沧桑脸上露了点笑:“是啊,我家婆娘就喜欢这些。“末了又难过起来。
柳璟想到方才丹绛所说的话,无意似的道:“要我看来老秦你这屋子倒是风水好,怪不得草木长势旺。”
老秦摆摆手:“我这粗人不懂啥风水我们这边房子都这么造。”
说话间到了客房门前,柳璟边开门边问:“这边房子都这么造?为何?”
一开门三人便见屋内丹绛修长手指勾着几段带血的纱布,靠着桌子正将衣衫拢起,他闻声抬起漂亮的眼睛:“不是去了昆山派?”
老秦看见那带血的布一惊,担忧道:“公子你受伤了?我去拿点药给你?”
丹绛随手把纱布扔进不远处的破篓子里,笑意明亮:“好了,不碍事。”
老秦见状虽还是担忧,但没再坚持,和韩非一起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回起了柳璟的话:“唉,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卫城这近年不太平啊。我们矿山那边有个乱葬岗,不知从哪个朝代就开始有了。也就前两年的事,矿工不小心误入乱葬岗,结果不是自己撞墙而死就是神经似的自刎,都是别人亲眼看见的。这之后不少民间算命的就说这是鬼上身,乱葬岗死气太重,就叫家家户户留个窗子在东北,说是能改善点。”
丹绛闻言微眯了下眼,柳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口应着,却在心里起了疑:“留个生门确实好。”
老秦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瞧我,扯远了,少侠快说正事吧。”
韩非一看三人都看着自己,又叹了口气道:“我师父昨夜里一听我回去说的经过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他老人家说昆山派掌门那个老古板他看不顺眼很久了,还说我肯定搞不定他。”
“所以?”柳璟隐隐觉得自己猜到走向了。
韩非似乎觉得丢人:“所以师父他一大早就杀去了昆山派,见到昆山派掌门就上去和人打起来了,打了……约莫半个时辰吧,那掌门屏退所有人和我与师父说清了缘故。”
昆山派掌门在两年前的那段时间曾大肆派武力高强的弟子在夜间巡逻,与太守分工,太守探查管理,他们便主要负责巡逻。其实人贩作乱的第一年丢失的妇孺数量并不太多,毕竟巡逻的弟子在,丢失的连半百都不足。于是第二年初,昆山派便迎来了一场灾难。
缚骨楼左护法苏成带着一队人马夜袭昆山派,毫无防备的昆山派被杀了上百弟子,偌大门派说一句血流成河都不为过。这位左护法的武功极强,就连掌门都难以抵挡。那日掌门重伤,苏成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昆山派安插了数名眼线,若是再派弟子巡逻,那这样的屠戮便要再来一次。
门中弟子的性命无疑重要,更要命的是掌门甚至根本查不到眼线,便只好受此胁迫不再插手卫城闹人贩的事。
也正因如此昆山派在这次围剿丹绛的江湖战役里出了不少的力。
当然接下来的事情韩非没有再说,毕竟这事简直有辱门风。昆山派掌门解释清楚之后骂骂咧咧指责他师父不把话问清楚就揍人,他师父自然是不服气的。堂堂两个派系的掌门已然花甲之年居然就此不依不饶吵了起来,然后又开始打架。韩非听完真相,看着打斗间飞溅的砖瓦,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柳璟似乎意外地挑眉:“缚骨楼左护法居然还和朝廷佞臣勾结。”
丹绛凤眼划过一抹极浅的讽刺。
老秦听完一锤桌子气得很:“狼狈为奸不是正常的很。”
韩非:“缚骨楼丹绛魔头名声传出是因为他一夜屠了八家朱门大户满门,但据我师父说那些皆是佞臣。”
柳璟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所以应当是这左护法自己的主意。”
毕竟当年老爹因为这事还夸那魔头是枭雄,因为死的全是他政敌,当天就高兴得喝了好几坛酒,结果酩酊大醉被自家夫人拒之门外睡了一宿书房。柳璟对这事印象深刻。
他话音刚落老秦就讪讪地收回了拳头,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自己刚才一棒子打死的举动不太对。
与此同时一直漫不经心的某位神经病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些怔愣的意味。
韩非没注意到这些,颓丧着垂下头:“这顶多就是知道了那左护法也蹚了这趟脏水,对找寻秦娘子的下落并无帮助啊。眼下这等乱象,民生危难,那皇帝竟还说定会国运昌隆。”
话音刚落沉思的柳璟和丹绛都忽然抬头看着他,眼底亮了一瞬。
柳璟被点醒似地重复一遍:“国运昌隆?”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几年昏君从未在年宴上说过这话,他一心沉迷美色又怎会是突然想要做个好皇帝?
想来这便是他遗漏的关键了。
就见丹绛也豁然开朗般轻笑:“东北角艮位生门,西南角坤位死门……竟是如此。”
老秦和韩非都被两人这举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丹绛丹凤眼中凉意溢出,看向老秦:“你们的矿山可是在整个卫城的西南角?”
他几乎把问句转成了陈述句,眼中带着笃定。
老秦被问的一愣,似乎回想了一下:“诶……正是如此!公子你怎么知道?”
柳璟和丹绛的视线下一刻就撞在一起,柳璟眼尾一压:“那便对了。”
韩非是个直肠子,实在是有点迷糊:“二位公子这是何意?”
柳璟此时的眼神已经极其骇人了,冻得两人在这大热天抖了一下。他道:“你们可知道一种邪阵,以成百上千的幼儿生命为祭品,通过血祭生灵来达到目的,若有女子阴气为辅更好。此阵有两个部分,血祭的阵置于死门,而另一方接收的阵则位于生门,不巧皇城正在上京东北处。此阵看来是用于保狗皇帝气运如虹,万寿无疆。”
之所以挑了卫城便是因为卫城死门处有一片乱葬岗,掩人耳目是为绝佳。
他顿了顿总结,“所以那些被拐卖的妇孺都还在卫城。就在卫城西南处的乱葬岗当了祭品。”而后轻嗤一声:“去了乱葬岗死的人根本就不是鬼上身,是撞破了这邪阵被那伙人用手段害死的,这样不就没人敢去乱葬岗了么?”
所以搜查的守卫自然是找不到这些失踪妇孺的。
随着柳璟话音落下,夏日的一缕清风恰好蹿进屋内,却惹得老秦浑身发凉:“那……那狗蛋不就是……出了城门?”
丹姓神经病混账出声:“那是因为这小子长得跟个小团子似的,黑灯瞎火,人贩子还以为是小孩子,结果一探骨龄已经是八岁,不是邪阵所需的幼儿,自然是送出去卖了当苦力。”
现在看来狗蛋当真是幸运得紧。
韩非听完柳璟的话眉头已经拧紧,这会儿神情愈发难看:“可太守不是说……”
“太守说会查大型箱子马车还有麻袋,可是缚骨楼不也掺和进去了?他们自然是被易了容吃了迷魂丹自己走出去的。”丹绛打断道。
柳璟目光深邃:“这下就都说得通了。”
如若本来此事无解,那么最善毒药迷药和易容的魔教缚骨楼就是这把钥匙,能够把拐卖来的人送出去。
幼儿妇人充当祭品,若是美艳的女子或已经超过年龄的孩子便送出城卖了为奴,实在是绝佳的生财之道。
可老秦的娘子已是妇人,自然不可能卖出城,便只能是抓去当祭品了。
老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气氛可怕地沉寂下来,老秦整个人佝偻下来,浑浊的眼中似有一潭死水。
他垂着头低低啜泣起来,沧桑黝黑的老脸上划过一道又一道清泪,晶莹泪珠顺着下巴滴下,呜咽的声音似有一腔绝望,与那明亮晨光格格不入。
丹绛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不是,你哭什么?”
此时韩非已然在拍着老秦的脊背安慰,也是一副怆然样子,“这位公子……失去至亲至爱悲伤难过是人之常情啊。”说罢还以一种几近怜悯的眼神看着丹绛。
世上竟还有不通七情六欲的可怜人。
丹绛偏头舔了一下唇角,气笑了:“谁跟你们说他娘子已经被杀了?”
老秦:“!?”
韩非:“??”
一旁柳世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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