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你给我闭嘴。”妍珊说着甩过去一个眼刀。
沐兆冲办事不力在先，被她一瞪有点心虚，声音也小了许多：“她到家里住，我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这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你要是觉得难为情，就在自己屋子待着别出来。也趁此机会好好反省一下。”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妍凭羽一想到这位少爷之前的打扮，就觉得他的言论非常可笑。
好像自己能把他怎么样似的。
妍珊无视沐兆冲的反对。妍凭羽看她气不顺，也不好再推辞，又听她嘱咐了几句，跟在沐兆冲后面离开了办公室。
老实说，她对这个安排也觉得很为难。自从那种不好的宿命感产生，妍凭羽便希望与沐兆冲保持距离。
老死不相往来那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减少非必要的交流，也能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些。
可妍珊一句话，就让她的幻想破灭了。
如果现在妍凭羽兜里有钱，她一定不会同意妍珊的安排。她会自己找一个旅店住几天，然后告诉妍珊自己已经想清楚，决定回到她的深山老林里去。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从办公楼出来，沐兆冲肩上挂着冲锋衣，两手插兜独自走在前面。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妍凭羽也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相当不耐烦。
她没打算真的跟沐兆冲一起走，自己端着地图，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研究着。
“我说大小姐，快点行不行？”沐兆冲说话间已经到了车边。
他的座驾是一辆珠光红的跑车。这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妍珊送给他的礼物。
妍凭羽在地图后面抬眼看了一眼，没有继续往前走。
“我自己随便走走吧，就不麻烦你了。”她犹豫了一下，闷闷地问：“有公交卡吗？借我用一下。”
“公交卡？”沐兆冲愣了一下。
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个词大概和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不太兼容。
妍凭羽叹了口气：“没有就算了。有零钱吗？以后还你。”
沐兆冲的车从不载别人，他有点洁癖，这一点和他熟的人都知道。正因如此，车交到他手上之后，连妍珊都再坐过。
今天要不是大当家发话了，他才不想让妍凭羽碰自己的爱车。
但这和他被人嫌弃是两码事。
沐兆冲本来已经帮她开了门，对方却打定主意不跟他同行。很难不让他不多想。
“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沐兆冲把自己的外套扔在副驾驶，关上车门，倚着车子问。
妍凭羽收起地图来：“没有，就是有点没礼貌。”
“就因为我说你的名字……”
“你这么想也行。”
沐兆冲苦笑：“您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是啊。”妍凭羽大方承认。“有零钱吗？”
沐兆冲也懒得再废话。他们昨天第一次见面，真正认识还不到十五分钟。没必要，真没必要。
他从钱夹里抽了一沓整票，也没数，直接递了过去。
“零钱没有，你自己找地方换吧。想怎么花都随意，反正都是姑姑的钱。”
“那就谢了。”
妍凭羽把钱收进拼布挎包里，转身去找附近的银行。
地图上显示附近有几个营业厅，都离得不远，步行几分钟就能到达。
今天来银行办理业务的人不多，妍凭羽很快就在窗口兑换好零钱。出来时见沐兆冲的车就停在街对面。
沐兆冲大概是碍于妍珊的嘱托，不得不跟着。他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妍凭羽不管这些，全当没看到，自顾往公交站走。
如今的拾闲境已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她在异地悄悄成长的五年里，小城镇也变成了高楼耸立的大都市。
现在的很多街道名字都改了。她站在公交站牌前，完全不知道上面的站名对应着哪里。
妍凭羽想回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去看看。以前是义父抚养她，多年没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之前在办公室本想向妍珊打听，心下盘算了许久，还是没问出口。
几分钟后，一辆公交车驶来。妍凭羽对这个线路的车有点印象，反正现在也无处可去，她决定碰碰运气。
所幸，她猜得没错。这趟车虽然线路改了许多，大概方向却没有变。车辆行驶了二十几分钟后，映入眼帘的景色渐渐熟悉了起来。
妍凭羽在一个以前经常等公交的站台下车。试图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以前的家。
她有些忐忑，这边与市中心不同，建筑大都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却是十分破败。而且越往前走，房屋损坏的程度越严重。
街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初春的寒风在地上打了个旋，卷走灰尘，留下萧索。
妍凭羽走过了一整条街，在街角处经过一个小卖店。那是她小时候常去买文具的地方。此时残破的招牌已经掉在地上，褪了色。
这里发生了什么？妍凭羽心里有些慌。
她急忙朝记忆中家的方向跑去，却在不远处看到了用彩色钢板连成的路障。
那些钢板许多地方已经掉漆，锈迹斑斑甚至变了形。看来已经立在这儿很长时间了。
她走过去，从缝隙中看到一片末世般的废墟。钢板护栏向两侧延伸着，看样子是把里面那个区域包围了起来。
她沿着护栏走了许久，见有一处连接松脱，稍稍用力便能在两片钢板间撑开一个足让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想到里面去看看。那里有她曾经的家。
妍凭羽扒着钢板刚要钻进去，肩膀便叫人按住了。
“那里面是禁区，你确定要去？”沐兆冲在她身后说，“难怪姑姑让我跟着你，原来你要到哪儿去。”
妍凭羽上了公交车后，他便驱车在后面跟了过来。
女生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屏障后面大片的废墟，水汪汪的眼睛中没了倔强，满是委屈。
她没说话，努力想从沐兆冲的掌下挣脱。不得不说，不用灵力的话，男生的力气确实更大一些。
妍凭羽看着不远处的废墟，缓缓蹲下来，把脸埋在臂弯里。
她曾经的小家，虽然不大，也没有太多成员，却很温馨。那是她和这个界域间的唯一一点联系，是她心中唯一一丝牵挂。
沐兆冲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不熟悉的女生。
与其说错话弄巧成拙，还不如从开始就闭嘴。
妍凭羽没有太消沉，自顾蹲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她眼圈微红，看得出确实很难过。
“我想去看一眼，就看看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不用很久。”
沐兆冲考虑了一下：“那我陪你吧。”
他帮妍凭羽撑开护栏，让女生先走，随后便跟了上来。
护栏的后面是天色阴沉沉的。破碎的砖瓦遍地都是，根本无路可走。大片房屋坍塌，有的只剩残垣。
这一片区域很大，像是遭遇了剧烈的冲击。进入之后妍凭羽感到一种和外面不同的气息，仿佛是一股蛰伏的力量。它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流动着，伺机而动。
到处弥漫着死气，让妍凭羽觉得难以呼吸。
她信守承诺，就站在边上，没继续往里走
“这里五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地陷从那时候起，那片妖云就没有散过。”沐兆冲指着远处天空中的大片乌云说。
“那时正值拾闲境结界最薄弱的时候。整个片区完全被地下水淹没了。服务中心的老楼就在塌陷的核心区域。到现在还埋在淤泥里。”
“据说当时伤亡惨重。中心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把地陷的范围控制住。咱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地陷形成的湖。”
“因此太危险，连周围的住户都被迁走了，大家都在别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结界虽然一直没有完全修复，但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内就能完成。挺好的。”
妍凭羽摇了摇头：“如果结界修复顺利，蟠蚔就不会出现在站前广场。昨天的事表明现在的拾闲境已经是岌岌可危。”
她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男生：“你刚才是想安慰我吗？想说沉湎于过去毫无益处，不如多往好处想想吧。这手法太老套了。”
“我想是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是不是该考虑回到该回的地方？”沐兆冲冷笑了一声说，“就当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现在的拾闲境，可分不出多余的战力去保护你。”
妍凭羽想说自己不需要保护，却提不起兴趣在这个话题上辩解。
她没有立刻回应，沉默片刻后问：“当时的事能不能再多说一点。我想知道更多。”
“好啊。也不是什么机密。不过你得跟我到回车上去说，这儿怪冷的。”
护栏之内气温比外面降了五度不止，空气中还有大量的水汽。沐兆冲没穿外套，几分钟就有点撑不住了。
妍凭羽疑惑：“你不是冰系？也会怕冷？”
“冰系也是人，何况这儿的水汽有点不对劲。我没法控制。”沐兆冲倒不隐瞒。他每次来这地方都有种非常厌恶的感觉。起初以为是洁癖病犯了，次数多了才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妍凭羽没再说什么，跟着他回了车上。两人一路上都没再交流，她暗自看着沐兆冲，对方离开禁区后，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些，他之前眉头都微微蹙着。
妍凭羽坐在副驾驶。沐兆冲站在车下穿好了冲锋衣在进车里。
“说吧，你还想知道什么？”沐兆冲打着了火开了空调后，整个人都精神了。
妍凭羽一时也不知从何处问起。她从他刚才的话里得知，现在的综合事务服务中心，应该就是她小时候经常去玩的那个单位。
当年伤亡惨重，或许以前照顾过她的很多叔叔伯伯都在那次地陷中牺牲了。妍凭羽不愿意这样想，但事实也许就是这么残忍。
那义父……
“以前的人还剩多少？”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尽力不让自己太难过。
沐兆冲想了一下：“还有四成？活下来的现在都在中心呢。有你认识的人？”
“那……”妍凭羽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忐忑，“你听过一个叫晏础的人吗？”
沐兆冲一愣，随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晏础谁不知道？一个叛徒。拾闲境变成现在这样，不就拜他所赐？怎么，你和他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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