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冰箭落地后便消失。沐兆冲连忙从许诗询身后跑过来，满面惊恐。
“你……你没事吧？”他跑得气喘吁吁，粉面桃腮变得毫无血色，看起来是真的吓到了。
“托少爷的福，没事。”妍凭羽心不在焉地说。
小动物的大白爪爪渗出血来，此时正不安地在她怀里扭动。
“它受伤了。”
沐兆冲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故意的……我看那个大的要伤人，没想到冰箭出了意外……”
“没事。”不知妍凭羽是说给沐兆冲还是说给受伤的小可怜。她端着穴犼毛茸茸的爪子吹了吹。
幼兽“嘤嘤”叫着，挣扎着朝自己家长的方向用力。
那旁的成兽巨爪被冰箭穿透，此时汩汩流着鲜血。它还想爬起来，却因伤势无法支撑身体。
小家伙从妍凭羽怀中挣出，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它慢吞吞蹭到家长身边，伸出粉嫩嫩的舌头，为成兽舔舐伤口。
“好想带它回去照顾……”妍凭羽轻声说。以前在山林间发现受伤的小兽，师父都许她带回村里养着的。
“狩猎场的规定不允许私自将猎物带离，但如果是侄少爷去说，大概不是什么难事。”许诗询说。
沐兆冲愣了一下。管理方虽然经常为他破例，不过之前都是些死物。妍凭羽不知要留在拾闲境多久，若是不日便走，他岂不还要将这小东西再送回来？
“还是留在这儿让饲养员照顾吧，我觉得它应该更想跟在妈妈身边。”
“你说得对。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妍凭羽看着穴犼一家有点失落。
这场比试最后还是算作许诗询胜利。沐兆冲跟他约了饭，说是具体地点再联系。
妍凭羽没掺和这事，自顾回去换好衣服，在大厅里等候沐兆冲。
对方独自从备品室出来，说许诗询还有晚课要做，让他们自便。
此时天色也不早，两人乘园区内的电瓶车回到停车场。
返程途中沐兆冲看出女孩心情低落，选了一支和缓的旋律播放着。
妍凭羽看着窗外急速向后退去的风景，脑子里不断出现有许诗询的画面。
“刚才那个人，他是什么来历？你们很熟吗？”妍凭羽想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沐兆冲开着车，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熟啊，你对他感兴趣？”
许诗询在他认识的同龄男生中算是非常好看的了。他和妍凭羽站在一起，单从长相上来说，莫名地协调。
沐兆冲并不知道另外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只觉得按妍凭羽要强的性子，被对方赢了一局，心生好奇也很正常。
“他是间籍吗？”妍凭羽若有所思地问。
间籍是外来人和本地人所生混血者的代称。因血统上处于族人与外来人之间故有此称。
沐兆冲摇了摇头：“许诗询是两年前穿越到拾闲境的，是个奇才。二年级生，年仅十九岁，却是今年全能赛和全术赛的双冠军，实力可见一斑。”
妍凭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沐兆冲以为她纠结今天输了比赛的事，安慰道：“我跟他同年，都不知道输给他多少次了。你今年有十五？输一次有什么的，来日方长嘛。”
“十七。”妍凭羽恹恹地说。
她并不在意比试的结果，只是在意自己看不透那个人。
刚才在猎场，他分明可以提前一些动手，却偏要赶在自己擒住穴犼的最后关头才放出灵网。
沐兆冲的那支箭也是如此。若无意外，冰箭应该只会伤到被缚的成兽。妍凭羽很清楚，如果不是许诗询出声提醒，冰箭根本不会碎裂。
换句话说，射向她的那截冰箭，正是许诗询的手笔。
妍凭羽与他无冤无仇，之前也没有见过。他的谈吐彬彬有礼，虽然显得虚伪，却也没有过分之处。
为什么要给妍凭羽下这种绊子呢？
因在狩猎场消耗太多，第二天沐兆冲没再提出去玩的事。两人安分地待在各自的房间里，除了沐兆冲给楼上送了两回外卖，他们连短信都没有发一条。
当晚妍凭羽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反复排练着如何向妍珊问起晏础的事。
只是无论想多少次，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都很难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沐兆冲给她约了下午两点会面。妍凭羽到时妍珊还没来。被大少爷叫做“榕姐”的人领着她进了办公室，女孩就在外间等候。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外响起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房门一开，妍珊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风衣快步走进来。
她一见妍凭羽，便绽放出和蔼的微笑，牵起女孩的手把她领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这两天休息得还好吗？沐兆冲有没有欺负你？”妍珊坐在办公椅上问。
妍凭羽站在她对面，拘谨地说：“谢谢姑姑关照，一切都好。”
“那你这次过来，是已经有主意了？”
女孩点了点头。
妍珊没有继续问她的打算，脸上的微笑被淡淡的惆怅所取代。
“其实……我打心里是很怕你做出决定的。”妍珊苦笑着摇了摇头，“怕你想走，也怕你想留下。”
她的话十分矛盾，妍凭羽想不明白，只能默不作声，等待对方的下文。
“冲儿说你去过罅湖了，想必那里发生的事都已知道了吧。”她神情落寞，仿佛陷入弥久的哀伤中无法自拔。
妍凭羽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所以还不能算知道什么……”
“你可能见不到他了，咱们都再见不到了。”
“……为什么？”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样的回复，凭羽还是很难过。“沐兆冲说的，是真的吗？”
妍珊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心中有许多疑惑，也得不到答案。你的事，晏础的事，拾闲境的事，每一件都很让人头疼。”
“我曾经想过彻查，可最终都失败了。有太多阻力，明的也好，暗的也罢，所有人都希望晏础是拾闲境的叛徒。好像只有这样，大家才过得安稳。”
“所以，您就放任……”妍凭羽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五年，您曾为他做过什么吗？”
妍凭羽意有所指。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很清楚，晏础和妍珊曾经是一对情侣。起码在她记忆中的某一个阶段，两人是非常恩爱的。
妍珊没有回答。她明白妍凭羽要说什么。
“我想留在拾闲境。请您为我安排。”女孩忽然鞠了一躬，低声说。她抬起头时，眼圈微红，像是强忍着难过。
妍珊没有立刻答复。过了一会儿问：“那么，牙牙是尊师命留在这里，还是为义父？”
“我为我自己！”女孩倔强地说，“为了结一桩不能容忍的事。”
她的目光异常坚定，妍珊看着有些恍惚，现在的妍凭羽忽然和五年前的小姑娘重合：“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宁折不弯的脾气。”
“关系到其他事，我也许会妥协，但这件事不行。”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姑姑不敢查的事，我替姑姑查。您不敢翻的案，我来翻！”
“好。”妍珊知道对方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劝解的孩子。“不过，我有话在先。拾闲境现在处境艰难，你要查的事也非常凶险。我要知道你有多少能力。”
“照理说，想进入中心必须通过雍泮院的培训和结业考试。不过今年的考核已经结束，我特准你直接参与岗前试炼。在这次试炼中，参与者将要随即接受任务，全部完成后，中心会按比例择优录取。”
“只要我通过试炼就可以吗？”妍凭羽问。
“不。你要做的事凶险异常，所以必须取得第一名，我才能放心。”妍珊严肃道，“你来之前，我大概猜到了结果，所以先给你分好了参加试炼的小组。当然你现在依然可以拒绝。”
女孩攥紧了拳。对方提出的标准确实严苛，且不说她对所谓试炼一无所知，就算是最简单的考试，谁又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对手呢？
但若不答应，她只怕没有其他途径能介入对当年事件的调查。
“我答应。”妍凭羽决定一试。
妍珊赞许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身份卡递给她。“既然如此，服务中心欢迎你。现在我带你去见见你的队友吧。”
看来姑姑早已安排好一切。妍凭羽在心中暗想。
妍珊带她离开办公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一间会议室。
妍凭羽进门前，透过毛玻璃看到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他们分坐在会议桌两旁，谁也不说话。
“里面有你熟悉的人，猜猜是谁。”妍珊低声对她说了一句，不等女孩反应，就推开了门。
妍凭羽跟在后面，见到屋内几位确实有点意外。
离门最近的位置坐着沐兆冲。他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身份卡。那卡片很新，像是刚办的。
他旁边便是许诗询。会议室的门开时，他正好抬头，见是妍凭羽，便微笑致意。
两人对面坐着个剃了卡尺发型的男子，这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不苟言笑坐在那里，好像有心事。
最让妍凭羽意外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人。
此人面带凶煞之气，黑红脸膛目露凶光，颈上十分要命的位置留着一道疤。他身材魁梧，犹如金刚降临。他冷眼扫视着屋内的其他人，仿佛问生判死的地府阎君。
妍凭羽有些发愣。不等她反应过来，妍珊轻轻推了她的后背一下，对那人爽朗地说：“老耿，你看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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