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母女二人简单地将宅邸布置规划一番，沈怡然想起自己还得去裴府商量习武事宜，连忙告别林氏：“娘，我先走了，再晚些过了时辰可就糟了。”

        也不等林氏回答，一路小跑出门去。

        林氏惦记着闺女忙活两日舟车劳顿，怕她身体吃不消，于是蹙着眉，扶门探出半个身子：“就不能推到明日再去？”

        年仅十五的少女身型纤细，步履匆匆：“既是与人约好了，就不能失约。”

        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坚韧的生命力，她仿佛是天地间的旅人，风尘仆仆而来，又披星戴月而去，只留下一个永远在路上的背影。

        林氏心头一酸，扬声道：“那娘便在新宅子里备好饭食，等你归家。”

        “娘，我今日想吃鸡蛋羹。”少女的声音远远传来。

        经往林海村的路途中，竟撞见了沈李氏。体态丰硕的妇人满脸肥肉，一见沈怡然，便笑得找不着眼睛。

        “怡姐儿，昨日你们一同回村，那件事，我家枫哥儿可与你说了？”

        沈怡然问：“何事？”

        沈李氏许久不曾在沈怡然眼前露面，她一出现，便令沈怡然感到戒备。按照沈怡然的直觉，这位叔母找上自己准没好事，但她又对沈李氏之言十分疑惑。

        昨日沈枫只在民车驿请自己携他一程，归家后又热情地道别，除此之外，并未说些其他事。

        今日二人也只是聊了搬家及多肉铺子的事宜。

        虽然不知道沈李氏所指具体为何，但沈怡然料想，沈枫定从未同自己提起过。

        沈李氏察言观色，见沈怡然这副情形，便知那不成器的儿子将自己的叮嘱忘至九霄云外。她对着林圩村方向啐了一声：“这混账小子，办事从来不牢靠！”

        复又看向沈怡然，脸上的肉笑得堆成褶子：“好丫头，叔母为你物色了一个好人家，过几日你便随我去县里，让人相看相看。”

        沈李氏反复搓手，等着沈怡然的回应，心中十分雀跃。

        都说祸兮福所倚，他们家沈二被王九小姐随口一说，丢了差事，现在看来竟是一件大好事！如若不然，他怎有机会在裴府做事，进到城里，还结识了贵人？

        沈二本是跟着裴家短工城里村中两头跑，休息的时间不多，新认识的人也无几个。两日前，却有两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主动找上他，问其是否知晓南水县小山村里卖多肉的沈怡然。

        沈怡然近来在捣鼓些什么，沈二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这是个结交贵人的机会，连忙告诉两名公子，这沈怡然家住连理镇林圩村，而他沈二，便是她的亲叔叔。

        公子们闻言大喜，立刻托沈二牵线搭桥，说是他们哥俩对沈怡然都颇感兴趣。

        若兄弟二人中任何一人能将她收进府中，成一段佳话，沈二都能拿到一份厚重的谢礼。

        财从天降，沈二乐得坐不住，当即托人回林圩村，转告自家婆娘必须将这牵线搭桥之事办好。他在最后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这二名公子来头不小，是岭南王府之人，叫沈怡然务必不得拒绝。

        “……岭南王府？沈翡然要嫁去的那个？”

        听得沈李氏强调，沈怡然本能地皱起眉头。

        “正是呢，怡丫头，这是你多大的福气，几辈子也修不来的！还不赶紧答应了叔母，你叔父也好快些回话去。”沈李氏急切地说。

        这对夫妻给人做媒也太不挑了些。

        沈怡然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叫我嫁进去做什么，给沈翡然当妯娌？不尴尬么？”

        沈李氏一副苦口婆心的神情：“我说怡丫头，怡姐儿，你想的未免也太美了些。人家翡然是侯府贵女，嫁到岭南王府是要与人做正妻的，你如何与她称妯娌？”

        在沈怡然慢慢皱紧的眉头中，沈李氏语重心长地劝：“以你的出身，堂堂怎可能让你做正妻？凭借着这副姿色，能给贵人做妾，就已经是老天垂怜了。”

        果然是本性难移，惯做一些缺德讨骂的糟心话，做的事也上不得台面。

        沈怡然冷笑一声，懒得回话，惦记着自己正要赶去裴府，迈步欲走开。

        沈李氏怎会放过她，急忙上前跟着：“你先别急着推拒，再想想！贵人过几日便来镇上，你同我一起去见见……叔母还会害你不成？”

        沈怡然依旧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不为所动地往前赶路。

        沈李氏咬咬牙，搬出自家儿子：“怡丫头，你看你与我家枫哥儿关系多好，就给他娘我一个面子……”

        沈怡然终于停下脚步，双眼盯着沈李氏的眼睛。

        “我这两日心情好，本不想与你计较，你既然抓着我不放，也可，那我便与你把话说开。”

        少女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板着一副面孔，更如霜雪之色，凛然不可侵。

        沈李氏心道不妙，猜想沈怡然说的必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想后悔却已来不及。

        沈怡然说：“首先，我和沈枫关系好，并不代表我和你的关系就好了。堂弟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何事能在我面前说而何事不能，但叔母似乎并不知道，或者说，叔母你不在乎。”

        “其次，叔母说自己难不成会害我，在我看来，的确有可能如此。”

        沈李氏的表情慢慢变得难看。

        沈怡然继续说：“从前你家就出些馊主意，劝我那什么都不懂的爹给王九养花；后来你在大街上抓着我，问裴家公子他们父子是否对我感兴趣；沈翡然来时，你还对她说了许多败坏我名声的谣言……现在又要把我卖给沈翡然要嫁的王府去做妾？”

        “我，我们皆是出于好心。”沈李氏为自己和沈二争辩道。

        沈怡然却竖起眉：“你们做的哪一件事，是真的发自内心为我家好？”神情颇似王九发怒般凌厉。

        沈李氏还是第一次见沈怡然这副神情，一时间不由愣住了。

        从前在沈大家人面前，哪次不是沈二家的势高一筹，如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竟将沈李氏训得面红耳赤，叫她如何才能咽下这口气。

        回过神，沈李氏的脾气也上来了，软的不行，索性来硬的。她强行抓着沈怡然，用体重优势将这苗条少女禁锢在原地。沈怡然百般挣脱也无用，一边无语，一边更加坚定了自己习武的信念。

        “你若不答应，便别想走了。”沈李氏恶狠狠道。

        她甚至考虑到时候带人到沈怡然家，强行将她架去县里。

        沈怡然不再挣扎，看着沈李氏的表情，也猜到了她的想法。

        少女危险地眯起眼：“叔母，你莫忘记，叔父如今还在给裴家做事。恰好我与裴公子关系不错，你若敢打些什么歪主意，我便立马叫沈二没了活计。”

        不是和真千金勾结，四处散播谣言，说她沈怡然处心积虑害人没了差事？

        那她索性说到做到。

        这话戳中了沈李氏的痛点，胖妇人立刻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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