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芜花

短短一天之内，两位有孕的妃嫔受人暗算，皇上大怒，命人彻查此事。猗常在品级尚低，不参与这事儿，只在碎玉轩专心照顾惠嫔。

        皇后这边，可就不太平了。听说，皇后娘娘的头风旧疾又犯了，时不时就要宣太医去瞧瞧，却也没有好用的方子。

        事发后的几天里，皇上心绪不佳，也不想在后宫多走动，只去了一趟敬妃宫里，逗了逗胧月，与敬妃略略说了两句话，便走了。听说还去瞧了瞧端妃，端妃身子仍是不好，但还能撑着与皇帝下下棋，说说家常话。

        再之后，皇上就召了几位太医去养心殿，仿佛查问。再往后，便派人去请皇后，还有惠嫔、祺贵人去养心殿说话。

        众人都到了之后，皇上说：“皇后，朕无意疑心与你，但近日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为了皇后清誉，也为了这后宫的安宁，特地来查一查。若无事，朕会命人接着去查前日的事。”

        皇后自然答应了。于是，皇上让太医院院正齐太医上殿来答话，问他：“齐太医，这祺贵人当时饮食中，是否会有相克之物？”

        “回皇上、皇后娘娘，臣等细细检查过了，祺贵人小产当日不思饮食，前去碎玉轩赏珊瑚之前因为害喜，将晚膳都吐了个干净，只饮过那杯甘草茶。”齐太医跪在下首，说。

        “那这甘草茶，会不会与什么东西相克，变成有毒之物？”皇上再问。

        “回皇上、皇后娘娘，臣等遍查医书，方才发现一种东西，与之相克。便是那芜花，是山野乡间常见之物，但在这宫中倒是少有。”

        “都听到了吧？既是事关皇嗣，朕不得不彻查。苏培盛，朕现在让你带人去查看祺贵人的饮食起居等物，去瞧瞧有没有这芜花。”

        “嗻，奴才这就去。”苏培盛答应着下去了。

        “惠嫔近日可觉身子好些？”等待的辰光里，皇上看了看惠嫔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回皇上，臣妾近日一切小心，玉娆妹妹也颇为照顾，总是亲自为臣妾试毒，因而没再出过什么岔子，觉得身上好多了。”惠嫔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并无弱柳扶风之态。

        “那便好。朕让太医院多注意些，你切勿多思，养好身子要紧。”皇上放下了心。

        “是，谢皇上关怀，臣妾自然会以龙胎为重。”

        祺贵人却坐不住了，开口道：“皇上，您怎么只关心惠嫔姐姐？臣妾也伤了身子，还没了孩子，可伤心得紧呢，近日里愈发睡不着了。皇上若是有空，可要多来陪陪臣妾啊。”

        “朕知道你没了孩子伤心，朕也伤心。只是这真相还没查清，想着若是去见你也是相顾无言，不如有结果了再去安慰你。”

        “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忘了臣妾的。”祺贵人虽小产，但到底年轻，身子康健，又注重保养，因而面容身姿并无什么损伤。

        “朕自然不会。知道你夜里常常心慌，等这事了了，朕自然会去多陪陪你的。”

        皇后在一旁听着，对祺贵人这种伎俩颇为不屑，但开口却说的是：“祺贵人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呢，只有好好伺候皇上，总还会有孩子的。”

        “臣妾谢皇上、皇后娘娘关怀，待臣妾身子好了，定会尽兴侍奉皇上和皇后娘娘。”祺贵人说。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苏培盛还没回来，猗常在倒是来了。她站在门口，恭敬地给皇上和诸位姐姐行了礼，说：“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担心惠嫔娘娘的身子，方才在碎玉轩中静候许久，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冒然来养心殿看看，望皇上和娘娘切勿怪罪。”

        “你与惠嫔一向交好，担心也是寻常的。起来吧，不必这么诚惶诚恐的。”皇后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说话，还赐了座。

        “谢皇后娘娘。”猗常在坐到了下首最末的椅子上。

        俄顷，苏培盛回来了，却一无所获。皇上听完，拧紧了眉，不发一言。祺贵人本以为今日有了些线索，能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讨回公道，没想到查到一半却断了，整个人的都颓丧下去。

        “皇上，难道臣妾的孩儿就这般福薄，白白被人害了性命？”祺贵人带着哭腔，身子发软，只得伏在椅子一侧把手上。

        “来人，给祺贵人加两个软垫靠着。”皇后见她这般伤心，说到，“你先别难过，当心伤了身子，我和皇上一定不会让龙胎枉死的。”

        猗常在却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儿时在宁古塔长大，比不得宫里干净，因而听过很多宅院里妇人的腌臜手段。臣妾想问一句，苏公公方才去检查祺贵人姐姐的寝宫，是否看过她的妆奁？”

        苏培盛上前来回话：“这，奴才只看过祺贵人用的香料、供着的时令花果，还瞧了瞧首饰与扇子等物，这妆奁是娘娘的私人用物，并不曾查看。”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斗胆，请祺贵人姐姐允许太医们看看这妆奁中可有古怪。”猗常在看着祺贵人，请求到。

        “你既然如此说，便查吧。不过要是查不出什么，可不是白费妹妹的好意了。”祺贵人气盛，并不愿承情。

        猗常在没有答话。

        众人又喝了一盏茶，等了一炷香时间，便有人将祺贵人的妆奁取了来，让在场的太医们查看。

        齐太医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胭脂水粉膏子，最终将目光停留了那眉粉上。“微臣想问问祺贵人，这眉粉从何而来？”

        “这是我初初有孕之时，皇后娘娘说，宫中寻常的脂粉恐怕会对龙胎不利，因而特地赏了我一套妆品，有何不妥？”祺贵人坐直了身子，一股凉意从后背蔓延至指尖。

        剪秋站在皇后身后，此时出言答道：“齐大人，这眉粉乃是上品的螺子黛研磨成粉而得到的，并没有什么毒呀。”

        “这里头可混了其他东西？”齐太医追问道。

        “皇后娘娘自己用的也是一样的，怎么会混了东西呢？”剪秋想了想，回答到。

        齐太医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回禀到：“皇上，依微臣拙见，这眉粉里混了芜花的粉末。这芜花原本是一种紫色的小花，性温，本无毒，混于眉粉之中应当是为了调色。但如微臣此前所说，一旦与甘草解除，便会有活血化瘀之效，对有孕之人来说尤其危险，可致使解除之人……三个时辰之内滑胎。”

        “你胡说，皇后娘娘怎么会存心谋害龙胎？”剪秋呵斥那齐太医。

        “皇后娘娘，臣妾自入宫以来，每日尽心侍奉，对您恭敬有加，从未有过一丝冒犯。您到底为何要害臣妾的孩子？”祺贵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像疯了一样拽着皇后的衣角，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望上去有些骇人。

        “祺贵人，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自你有孕以来，本宫精心照料你与龙胎，何曾有过别的心思？”皇后怒斥她，声音里并无一丝心虚。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神情复杂：“皇后，朕知你素来贤良，但此时惠嫔和祺贵人的事都与你有关。即使你真是被设计陷害的，祺贵人住在你的景仁宫里养胎，现在出了事，无论如何你都有疏于照料的过失。你先回宫去吧，朕听闻你今日风疾发作，这些日子就先好好歇息吧，不用处理后宫事务了。”

        “是，但请皇上明察，臣妾一向对后宫的孩子视如己出，从未有加害之心。况且臣妾多年来操持后宫事务，从无错处，犯不上自觉生路啊皇上！”皇后不得不暂时放下中宫的端庄仪态，婉转陈情。

        “皇上，皇后娘娘一向贤得，后宫众人都受娘娘庇护，还望皇上不要急着下定论。要仔细再查查才好啊。”惠嫔起身下拜，为皇后求情。

        “你倒是大度，你的孩子可也差点儿为人所害啊，你竟然不怨？”皇上赞赏地看着惠嫔。

        “臣妾并非圣人，自然怨恨那凶手。但是，一来，幕后黑手未必就是皇后娘娘；二来，太后的病势刚刚好转些，若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生出罅隙，太后难免忧心，于凤体安康不利……”惠嫔有理有据地一一道出，言辞十分得体，

        “也罢，都先下去吧，朕乏了，待朕再好好想想，容后再议。”皇上扶额，似是确有些疲乏的模样，挥了挥手。

        于是，众人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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