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九寒汤

（二十五）

        碎玉轩，皇上正与惠妃在灯下饮酒，酒气涌上来，让人身上心里都有一点儿暖意，说话也坦诚些。

        “眉儿，你本就要照顾静和，还要担着协理六宫之责，若是朕有意让你做四阿哥的额娘，你可会嫌朕让你太劳累了。”皇上拉着惠妃问。

        惠妃给皇上夹了一筷子青笋火腿丝，方才开口：“皇上，臣妾见过四阿哥几面，觉着他是个纯善的孩子，很是投缘。但是，现下还不知道四阿哥愿不愿意，臣妾不知自己能不能做他的额娘。若臣妾一口应了，恐怕会惹人非议，说臣妾有争权之心。”

        皇上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有朕在，无人敢议论的。按理说，他本该养在景仁宫，但朕瞧着鸿时倒是常得皇后教导，却总没个长进，光长个子，没什么大用处。朕的长子，总该有些能担大任的样子，才不至于令臣子生了异心。”

        “若皇上信得过，臣妾自然会替皇上尽心的。至于劳累，想来不会太过，玉娆妹妹一向能干，在许多事情上都帮衬着，对胧月、静和也很照顾。”惠妃如今常常提及熹贵妃，如同皇后从前常提及纯元。皇上最念旧情，既如此，就更不能教他忘了故人。

        皇上赞许道：“她是嬛嬛的亲妹妹，自然与你亲厚些。若后宫都像你们二人一般，朕便少了多少烦心事情。”

        眉庄唇带笑意，低头不语。

        第二日，宁贵人应召前往养心殿，陪皇上用晚膳。还未进去，便听见皇上与几位大臣在商议什么，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仿佛提到什么“四阿哥”，“立贤不立长”之类的话。叶澜依知道他们是在讨论政务，便未进去，只在廊下候着。

        晚些时候，她走出养心殿，便跟身边的人说，自己前些时候给静和公主做了一个合欢花样子的睡帽，让人去取了来，送去碎玉轩。

        “宁贵人怎么来了？来，把静和抱给宁贵人看看。”自上次圆明园遇见后，她与宁贵人再没单独相处过，但她已经知道宁贵人心思并不在皇上身上，因此也就不再防着她。

        她看了一眼静和公主，也不闹那些虚礼，直言问到：“惠妃娘娘，我方才去养心殿伺候，仿佛听见说，要将四阿哥养在您膝下，此事可当真？”

        惠妃见她要说正事儿，便让乳母们将静和抱了下去，才说：“皇上是有这个话，但还没定下来，并不一定成真。”

        “若您和猗贵人真有心做些什么，想必三阿哥会有些碍事。”她年纪虽轻，容貌清丽，语气却寒得像冬夜里屋檐上挂着的冰棱子。

        “稚子无辜，我和玉娆并不想累及旁人。”惠妃郑重地说道。

        宁贵人扬了扬下巴，似有些不屑，“惠妃娘娘好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不必如此，我也不想伤害皇子。只是，皇子的母亲，却有些愚钝碍事。”

        惠妃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如此说，是有什么把柄吗？”

        “我三天两头地承宠，却并无身孕，娘娘以为是为何？”宁贵人几乎要笑了，面上却是冰冷的讥讽。

        惠妃倒真有些惊讶了，“皇后连你都容不得？”

        “是啊，想不到我们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的高门贵女，连我一个驯马女出身的贵人都容不下。只不过，我本来也不欲有孕，为皇上生孩子麻烦得很。因此之前一直没说出来。如今既有用处，便可向皇上揭发她们。”宁贵人的语气，似乎真的全不在意。

        惠妃略想了想，又问她：“皇后幽居于景仁宫，如何害的你？”

        宁贵人仍是那样的语气：“皇后娘娘人虽然好好儿地待在她宫里，但总还是中宫，挑唆了爱子心切的齐妃，便将一碗掺杂了红枣汤送来了我宫里。我当是什么好心呢，原来是掺了红枣的九寒汤，我虽在圆明园，但这等手段也是知道的。”

        “九寒汤药性极寒凉，女子饮后便终身难再有孕……”惠妃喃喃自语道。

        “我只是来给你递个消息，做与不做，全在于你。”说完这话，宁贵人也不行礼，自个儿，转身走出了碎玉轩。

        眉庄还没来得及与玉娆商量此事，玉娆便有喜了。不巧的是，自从温太医与眉庄那次被猜疑私下里有情，温太医便病了，整日困于屋中，不能来请脉，多有不便。幸好，不久后，温太医举荐了自己的徒弟卫临顶替自己的位置。

        这卫临是个机灵的，那日虽诊出了喜脉，但碎玉轩这边不欲声张，他便果真一点儿风都没透出去。

        忙乱之中，眉庄与玉娆提及齐妃一事，她们虽有心防着齐妃，但觉得有了身子，不便做害人之事，便打算先按下不提，来日方长，总有时间可以与她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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