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阙第章何以别离久
虽说是如此,但是易朔还是皱着眉头,他去甬道的另一边劈了很多树枝抱回来生了火。
苏残雪虽然不怕田鼠,但是真要下手去宰了它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动手。而易朔就一直盯着苏残雪的手指看。他从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手,不仅仅是因为苏残雪的手原本就长得好看,而是明明这个女子也怕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却始终都坚定的抓着那希望。
对,是希望,如今这个田鼠并不仅仅是一个可以果腹的食物,而是一个希望,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人的本能,当看到生的光明时,谁还愿意在黑暗中一直待着?
“我来吧。”易朔看不下去伸手想要将那田鼠夺下来。
“我自己来!”苏残雪却突然脸露坚定。
“如果只是一只田鼠我都不敢杀的话,我未来还能做什么?”在看到那只田鼠的时候苏残雪就已经知道他和易朔或许不会死,既然不会死,那么未来的路就要继续。
易朔没有再坚持,苏残雪接过易朔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气,皱起眉割断了手中那田鼠的咽喉。
鲜血溅出,喷在苏残雪的双手上。易朔更加难以移开视线,眼前沾血的手并不显得血腥残忍,反而却更美。
苏残雪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用左手接住那田鼠脖颈处滴落下的血,然后递到了易朔的嘴边。
“喝吧,虽然有些恶心,但这却是可以救命的。”
易朔愣愣看着眼前那手掌中捧着的鲜血,不再犹豫皱着眉,就着苏残雪的手将那血都喝了下去。
“你不喝吗?”
“我实在喝不下这种东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等会我吃点肉就好。”
苏残雪不断用手接住那些鲜血,一次次递到易朔的嘴边,而易朔也毫不犹豫的都喝下去,不是因为这些血可以救他的命,也不是因为他觉得那血如最美味的甘泉,仅仅只是因为那是这个女子为了他才压下心中的恐惧为他弄出来的。
田鼠的血已经差不多都流干,苏残雪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递到易朔的面前。
“不要浪费……”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而易朔自然也明白她此刻促狭的原因,如果易朔要将那些血都喝干净,那么就只能伸舌头去舔……但苏残雪说的很对,这个时候任何一点水分都是至关重要,而且苏残雪将所有的血都给了自己。
垂下头,易朔的唇碰上了苏残雪的手。散落的头发洒在苏残雪的手上,苏残雪感觉到他的舌尖,心上一下下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冲撞。时间过得很慢,当易朔再度抬起头的时候,苏残雪缓缓收回手。将那田鼠穿在木棍上放在火上烤,她看向易朔。
“田鼠一般是在田地里的,虽然碧海镇这里主要是靠竹蓐的收成来生活,但我之前也看到镇里还是有一些农田,而田鼠自然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这田鼠既然已经出现在山洞里,说明了两点。”
苏残雪停下喘了几口气之后这才继续说话。
“第一点,既然有田鼠可以爬进来,也就是说这里一定可以有路出去,但是之前你检查过,这周围的石壁都很结实。当然了,动物可以进来,不代表我们可以出去。但是第二点,既然田鼠这种不应该出现在山里的动物出现在此处,那就有可能是因为那一场地震改变了一些地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说不定就有机会可以出去!”
火上烧烤的田鼠已经开始散发出肉香,尽管易朔从未吃过这等食物,但还是被那味道吸引。苏残雪不断转着手中的木棍。
“虽然没有油没有孜然没有盐,但凭着我以前练出来的烧烤技术,一定味道还不错,差不多了,你先吃,我去看看。”
苏残雪将那田鼠递给易朔,自己则走到刚刚发现田鼠的那一边的山壁。用手中的匕首敲了敲,山壁的确很厚实,但隐隐却有另外一种什么声音。苏残雪将耳朵贴在山壁上。没错,她的确是没有听错,那是岩石碎裂的声音。她大喜,果然估计没有错,这一次的地震并不是发生在地壳表层,而且还改变了地貌,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是在山底下的山洞里,但现在也可能有一部分的大地塌陷。
易朔走过来,将那田鼠递到苏残雪面前,她不吃,他自然也不会去吃。
“你都吃了吧,等下需要你用力气,我吃了也没用,况且如果我估计错误的话,即使吃了这田鼠肉我还是支持不了多久。”
易朔垂头,苏残雪看到他不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并不想出去,那么我们就还坐在这里吧。”
易朔惊讶的抬起头,这个女子竟然又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其实刚刚那一瞬间我真的不想出去……出去就有太多的事情不得不做,可如果有机会可以活下去,我希望你活着……”
易朔不再说话,低下头三两口就将那田鼠肉都吞了下去。
而此时,苏残雪却不断的用匕首敲击石壁判断声音。
休息了一会,易朔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部分的体力。
“这里试试看,这块儿的声音最为清脆,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沉闷。”
易朔点了点头。他的武功苏残雪是见识过的,当时他摘花捻叶皆可成为武器,就不知道面对这山壁他的力量够不够。
易朔用扇柄也在那附近敲了敲,大概是确定了一下范围,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将苏残雪拉到身后。
他猛然皱起眉双掌运力,突然苏残雪就感觉到脚下一阵震荡,耳边轰鸣一声,而后就感觉到有强烈的光线出现在眼前。
脚下一软,苏残雪的体力终于已经到了极限,颓然坐倒在地上,她的眼睛因为突然的强光而适应不了的紧紧闭上。
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打横抱了起来,苏残雪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是谁。
“雪儿……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有水喝……”
易朔叫她雪儿?这称呼是刚刚才转变的,但是却转变的如此自然,苏残雪听在心中一阵幸福……她下意识的就抓紧了易朔的衣襟,睁开眼睛,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易朔。
两个人都很狼狈,灰头土脸头发披散,可是在苏残雪的眼中易朔此刻却比任何时刻都俊美,他一直就如天边的明月,而这明月此刻却又变成了太阳,光芒万丈……
“你说的话,算数吗?”苏残雪来到天歌的这段时间并不长,但是却一直都感到无比的孤独和迷茫,她不知道可以信任谁,可以亲近谁,即使是面对沉消,然竹和彦毅,她都觉得有很大的距离。而这个男人说以后她就是他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只要是我对你说的……全部都算数……”易朔微笑看着臂弯中的苏残雪。宠溺的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
苏残雪被他这个举动弄的笑出声。如今他们就像是生死相依的两只动物,彼此就是唯一的家人。
“好……易朔你等着,我会缠着你的……”苏残雪说完这句话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很多年之后,苏残雪回想当时自己说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在当时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还是仅仅就只拿他当知己?
“求之不得……”易朔搂紧了苏残雪,快步从那个洞走了出来。果然因为那一场地震大地塌陷,给他们造了一个天然的阶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们也根本就没办法死里逃生。
当苏残雪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梨雪江湖楼,这是一次非常不成功的出游,而此刻她瞪着眼睛看着帐顶,就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如果不是她的唇上还有那些因为长期缺水而留下的裂口,她就几乎要以为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了。
“残雪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大夫?”然竹的脸出现在床边,那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关怀。
苏残雪摇了摇头。
“易朔呢?”
“易公子把你送回来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好像他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吧。当时你们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听说你们被困在山洞里很久,虽然之后在路上易公子喂你喝了水和吃的,可你一直都没醒过。”
“走了……”然竹后面的话苏残雪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在听到易朔走了以后就觉得心中一阵失落。
他明明说过以后她会是他最亲近的家人的……却为什么不等她醒过来?男人果然都是骗子!
“我回来时穿的衣服呢?腰带上有一个玉珠你看到没有?”苏残雪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腰,这才猛然发现那『凤凰泣血』不在。
“是这个吗?别着急,是给你放在一边了。”然竹将那玉珠递了过来,苏残雪牢牢的握在手里,却突然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残雪你怎么了?不舒服?我去叫君座来帮你看看可好?”然竹从未见过苏残雪哭得如此凄惨,吓得手足无措。
就连苏残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醒来却不见易朔吗?还是想起了之前那等死的日子而后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就是心突然好痛,痛到心仿佛都空了……
等到苏残雪终于止住哭泣,她就发现然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泣玄寂。
“残雪,这一次你逃出生天真是天意,而时间么,也差不多到了。”泣玄寂的声音淡淡,甚至还带了一丝的慵懒,苏残雪从床上坐起身。
“没有得到别人的允许就私自走进女孩的房间,还真是没有礼貌。”哭后的苏残雪脸上只剩下冷漠,她握紧了手中的那个玉珠。
“凤凰泣血?呵呵,你连这个东西都得到了?不简单啊残雪,我听说这一次你们能逃出来完全是你的功劳?看来我从现在开始不得不要重新去认识你。”泣玄寂笑得邪魅。
苏残雪无所谓的走到桌边坐下。
“说吧,究竟你要我接近谁做什么?”
“不要说的好像我要你去死一样,总归都是为了天歌的百姓。最近太子已经正式和皇后表示对立,而这个时候的太子需要的就是有人在身边辅佐。皇后的势力根深蒂固而且盘根错节,太子势单力孤,现在也没有太多的人敢站在他身边。”
果然要接近的人是太子……她以前猜得没错。
“泣玄寂,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只是受了这一个多月的训练就可以打败所有的敌人吧?”苏残雪嗤笑一声。
泣玄寂也不怪苏残雪的无理。“即使你还缺乏历练也不要紧,不要忘记了我和我师傅是做什么的,早在二十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刻你的星相就已经显示了你他日定当有所作为,况且……”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想我怎么样?该不会要我嫁给太子吧?”苏残雪不耐烦的打断泣玄寂的话。
“那倒不用,你只要做他暗中的谋臣就好,况且未来太子无法总是出宫来,这就需要你来帮忙维系太子和他在江湖中势力之间的关系,况且我们泣麟楼也是支持太子的。有你在联系起来就方便得多。当然,如果你愿意嫁给他的话我更乐意。”泣玄寂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苏残雪紧紧握在手中的凤凰泣血。
“不可能!”苏残雪猛然怒火冲天。
“不要以为你可以左右别人的人生!我想嫁给谁我要自己做主!当初你可没有说过要我嫁给那个人吧?”
“你如此激动干什么?是为了君阅微?还是为了……”泣玄寂又斜睨了一下苏残雪握着凤凰泣血的手。
“还是为了送你凤凰泣血的人?”
苏残雪猛然愣住,是啊,她那么激动干什么?其实她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泣玄寂会让她嫁给要接近的那个人吗?
“不过你也不要着急,说不定到时候是你自己想要嫁呢。”
“这绝不可能。”苏残雪冷哼一声重新坐下。
泣玄寂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另外,上一次我杀的那位娘娘究竟是谁?”苏残雪决定开始进入正题。
“死的那位是德妃,在后宫中其实并不受宠,你应该也知道,皇后自从自己的儿子死了以后就再也无所出,而皇子们死的死,废的废,最终只剩下三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在几年前突然失踪,相传是遭了皇后的毒手,但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而五皇子,这个原本最不起眼的皇子,就因此而被册封为太子。上次你杀的,就是现在这个太子的生母德妃。”
苏残雪惊得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杀的居然是当今太子的生母?泣玄寂!你让我杀了太子的娘啊!这样你还能让我站到太子的身边?你该不会是开玩笑吧?如果太子知道是我杀了他/娘,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咱们的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狠绝。所以杀德妃是必须,如果德妃不死,太子就不会真正的下定决心去做某些事,要做大事就要不拘小节,至高无上的地位本来就是用尸体堆起来的,只要可以到达那个地方,不管杀谁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道理你都不懂啊。”泣玄寂淡淡笑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
苏残雪哑口无言,是啊,这些她都明白……
“至于太子的为人嘛……”泣玄寂说到这里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兴味。
“我相信会很对残雪的口味。忘了说了,太子名叫子轩朔易。”
“子轩朔易?”苏残雪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控制不住的轻颤。
“子轩朔易?子轩朔易……朔易……”
泣玄寂的笑容更加深。
“你们早就见过了,还不止一次呢!而且他还救过你。”
“易朔……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那个什么凤翥龙骧的宗主吗?”
“那不过是太子在江湖上的势力而已。”
“那,那其他人都知道是吗?我三个哥哥是郡王,不可能没见过太子,君阅微是你的人,而沉消阅人无数没什么可以瞒过他。他们都知道是不是?”
泣玄寂没有回答,但实际上也已经是给出了答案。
“好好好……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泣玄寂,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你可知道易朔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让我杀了他的母亲,你让我杀了他的母亲!如果他知道的话……如果他知道……”苏残雪简直无法想象当易朔知道是自己杀了他的母亲他会有什么表现,会把自己千刀万剐来泄愤吗?
“残忍?你可知道什么才是残忍?有家却归不得是残忍,明明很想死却还要活着是残忍,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些才都是残忍!不管如何,人你已经杀了,你回不了头了,你如果觉得愧疚的,就让自己变得更聪明起来全力辅佐太子吧,你既然杀了他母亲,那就还他一个皇位!”泣玄寂说完再也不管苏残雪转身离去。
苏残雪失魂落魄的在路上狂奔,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逃走!她不可以再面对易朔,她杀了那个和她经历过生死的人的母亲,那个人是太子……
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雪,你明知道你跑不掉……”
“跑不掉也要跑!”
“你曾经说过你怕死,可是为了不想面对子轩朔易,你就连死都不怕了?”
“怕,我怕死,可我更怕面对他……我不能……”苏残雪摇着头后退。她知道自己趁夜逃跑很愚蠢,可是她现在宁愿死也不想再看到易朔……
不,不是易朔了……易朔已经彻底消失,有的只是子轩朔易……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逼我们?你知不知道他生活的有多苦?如果他知道是我杀了他母亲,会比杀了他还残忍……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们……为什么……我们不想要的,你们却偏要塞给我们……”
“我们?你说『我们』?……我现在开始嫉妒子轩朔易了,我好嫉妒他!”
苏残雪愣住。
君阅微定定的看着苏残雪,他的脸上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悲伤。
“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去嫉妒,曾经我有机会可以带你走,可是当时我想的却是残血,而当我终于明白你对于我的意义后,你却已经……”
“够了!”苏残雪烦躁的打断君阅微的话。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送你一支笔?在我们那里,笔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因为它代表『一笔勾销』,也就是说,不管有什么恩怨,情也好,恨也好,都会随着这个礼物的送出化成清风,君阅微,你我之间在我送出那支笔以后就再也没有关系。但我送你笔不是因为你利用我而恨你,说实在的最后是我心甘情愿的被泣玄寂安排,你利用了我,而我就顺水推舟,当我杀了人,我竟然发觉自己没什么感觉……哈哈……很可笑很可怕吧?这就是我的报应……对当时我恶念的报应……我要和你一笔勾销,是因为我觉得当你利用我,而我也甘愿被你利用之后,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可现在我恨你!你知道我要杀的是谁,你也知道我要接近的是谁,可是你却放任我杀了他的母亲!我现在后悔送了你一支笔,我恨不得送你一把匕首!”
苏残雪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她甚至走到君阅微的面前狠狠一掌掴在他的脸上。
“君阅微,你会后悔的,你和泣玄寂都会后悔的!”苏残雪的眼泪止不住,她继续往前跑,擦身而过时,她的身体狠狠撞过君阅微的肩膀,后者被撞得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
君阅微呆呆愣在那里,没有再去追她……
这一刻,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心痛,那种久违了的痛……甚至就连残血死时他有的也只有麻木而没有过这种痛,那种痛就好象要把他割成一片一片……他颓然单膝跪倒在地上。一手无力的撑着地,一手紧紧捂住自己剧痛的心……他垂下头,此时此刻他终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失去了什么……
又是一年春风来,梨花满树,如白雪一般的刺痛了人们的眼,梨花渡人来人往,花依旧会开,人也依旧要来来去去……
如今的天歌人人都知道当朝太子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妃子,而这位妃子的一根手指就足以倾城……
因为这个太子几乎将最名贵之物都堆在了那位妃子的手指上。太子最爱那位妃子的手指,没有人知道那妃子的手指究竟美到什么程度,这位妃子就像是一个谜一般惹人猜想。
风曲湖上,一艘画舫里传来酒醉情靡之音。一个男子披散着头发斜靠在软榻上喝着酒。他的唇边带着笑意,而在他的身边环绕着几个容颜艳丽的女子,各有各的风情万种。
“爷,你怎么好久都不来看奴家。”
“这不是来了吗?”
“不管,这一次爷一定要好好的陪奴家。”
“好好好,你这个小妖精。”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恩客和风尘女子之间最普通的对话,可是细心的人只要看一眼那个男子就会发现,他的眼中有的不是调笑和酒色,而是无边无际的寒意和拒绝,好像只是冷眼旁观这个世界一样。
画舫外突然有一阵骚动,好像是有其他的船靠近了这个画舫,紧接着就听到画舫上的鸨母尖着嗓子叫唤。
“诶诶诶,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乱闯呐!”
没过多久,一个女子就掀了珠帘快步走了进来在那个男子的面前站定。
那男子抬起头,喝酒喝的晕晕乎乎,不过他还是看清了来人眉间的一点朱砂。
“呵呵,你怎么来这里了?”
“每次都要我来这里抓你,你不觉得很无聊吗?君阅微?”
君阅微听到来人叫自己的名字唇边不羁的笑意更深。他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那些莺莺燕燕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看到那些人都走了,君阅微才从软塌上站起身,闲闲的拉了拉衣服下摆,君阅微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堂堂的太子妃,怎么跑到这种污七八糟的地方?如果被太子知道了,我可担待不起。”
那个女子定定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看他现在虽然会笑,可却是比以前更加的冷酷无情!
“过这样的生活你就开心了吗?声色犬马,放浪形骸,你可别忘记了,你如今是堂堂大理寺卿!你怎么可能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份?!”这个女子正是苏残雪。
“我过什么生活你很在意吗?呵呵,看看你的手指上,才一段时间不见就又换了一样东西,这次是什么?应该是更名贵吧?大理寺卿?哈哈!这个身份也是你给我的,其实这身份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以前我在泣麟楼掌管沉血院,管得是刑法,现在在大理寺,不就是一个更大点的刑堂而已吗?”君阅微盯着苏残雪手指上戴着的一个戒指。
苏残雪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她宁愿这个人还是以前的那个君阅微。可她知道回不去了,如今他们诸人走到这一步,越来越荒唐,越来越可笑,也越来越……无能为力……
“够了!你一定要这么对我说话吗?你明知道我这个太子妃不当也罢,你明知道我当时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你就要做另一个人的妻子?没办法你就要爬上另一个人的床?”
『啪』的一声响,苏残雪甩袖愤然而去。
君阅微笑着看着那个女子走出了画舫。他的手缓缓覆上刚刚苏残雪掴他的那个地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无尽的痛……
那被她打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子的气息……他的手颤抖着紧紧捂着那个地方,无力绝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他的心还是那么痛?痛得呼吸不了,痛得就快死了……
苏残雪回到自己的船上,沉消看着她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残雪将手上那宝石戒指脱下……
“他说这种石头名叫『天绝』,因为极其稀少,并且矿石产在最陡峭的天险处而得名,他总是那么喜欢我的手指,其实真有那么好吗……他已经几乎将所有最好的最珍贵的东西都戴在我的手指上……可是我却不能不管不顾另一个男人……其实我的心也可以很小,我的心也可以只放一个人的……可是我却不敢爱他,不能爱他……我害怕他和我有一天都会万劫不复……”
沉消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
看着眼前烟波浩渺的风曲湖,苏残雪却觉得一阵阵的痛……她的这艘船已经距离君阅微所在的那艘画舫越来越远。而那艘画舫上重新传来丝竹之音,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假象……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心软,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握住子轩朔易的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我的名字叫朔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我出生在年初之时,朔易,冬月岁事已毕,除旧更新,所当改易之事也。我爹和我娘都希望我可以有改变一切的心力,希望我可以创出一番新的天地,我需要你在我身边,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我身边就好……这样我就有力量可以坚定的走下去,我需要一个人在我的身边支持我,在我疲惫到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给我力量,雪儿,你可以答应我吗?……”
当初就是因为子轩朔易的这句话,苏残雪放弃了她可以自由的唯一机会……
可是,后悔吗?后悔总会有的吧……
她不是后悔答应了子轩朔易,她只是后悔答应了以后却面对不了自己的矛盾和痛苦,不敢去爱,不能去爱……她害怕,害怕子轩朔易知道自己其实就是杀了他最爱的母亲的凶手……
“人人都说……苏残雪的一根手指足以倾城……”
可她却已经觉得自己快承载不了这份宠爱……
这世界上的因缘际会,往往都阴错阳差,事与愿违……未来的喜或者悲,她都已经无力承担……
风若有情风含笑,人若有情人自伤……这世间哪有永生不灭的魂灵?唯有斩不断的人心,若要逆天而行,自古能有几人得成?
是谁应了谁的劫?是谁变成了谁的执念?当初既然已经选择了向前走,那又岂能说回头便能回头?
一个转身便已成了永远……
赢的人,未必赢得过成事在天,而输的人,也未必就输的一败涂地……曾经说过永远要用生命去保护,即使到黄泉,到碧落,到人间……然,终究不过是承之不忍,退之不恭,得之有幸,失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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