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李明昆中途去了趟卫生间，没想到陈放群里说要带过来的人居然是这一位，并且还占了自己的位置，那意味着他只能坐尤书何旁边。

        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李明昆得到陈放的点头回应后，选择就近加塞了一个位置，这还是考虑到把鸠占鹊巢的人赶走过于不体面的折中办法。

        陈放拿眼神示意尤老板：怎么回事？

        尤老板回视：我能有什么办法，加上摊手肢体动作便于理解。

        杨以硕坐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意图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当他死的是吧！

        吃瓜群众的眼珠子从这头转到那头，最后还是还是把注意力给到五木和小新这对新人身上，只有他俩浑然不觉桌上诡谲的气氛，你偷偷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留意着你饮料有没有喝完地调情。

        没眼看没眼看，特别是小新，一米八几的肌肉猛男，娇羞得像个小媳妇，众人捂眼。

        裴子轩作为‘失色’直男代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跟在长见识似的。

        照例是一顿推杯换盏，酒桌上多了个讲场面话的人，气氛一时更加热闹。陈放还是不被允许喝酒，杵着脑袋看杨以硕应酬，心想他平时出去跟客户谈生意应该也就这样了。

        杨以硕话不多，cue到他说的时候也绝不怯场，看得出来惯常出没于这类场合。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擒着笑，实际上这笑却不及眼，落座后很快后收回去，如此往复，他脸上不见一点不耐烦，但也没多少沉溺于这种热闹的欢喜，仿佛抽身于陷入只在他一念之间。

        陈放表示佩服，比如他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别看他在酒吧跟人玩得没下限的样子，私下你却不太耐烦这些，尤老板他们也都知道，往常敬酒劝酒也不会找上他，每次组局只当陈放是个吉祥物。

        不过今晚却不同，一桌人约好似的，上赶着来跟他敬酒，就连平时一向听话的五木也被怂恿着敬了一杯。

        陈放不能喝，酒自然都进了身旁某人的肚子。要陈放说他第一杯就不该帮忙挡，尤老板看那样子也就是试探一番，绝对不会真让陈放喝，纯属于多管闲事。

        是以陈放最开始还能悠闲地歪着脑袋在一边看热闹，目睹杨以硕毫不含糊地一杯接一杯下肚后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舒展眉头逐渐抬高，到最后都上手扯杨以硕衣袖了。

        “少喝点，也不用一杯干，一会醉了我可不会抗你回去啊！”陈放凑近杨以硕咬耳朵。

        “嗯？”杨以硕没听见，把脸送得更近，陈放惊呼着后仰身子，眼角瞥见杨以硕在笑，就知道他在捉弄自己，上手给他手臂上来了一下。

        下一个敬酒的是裴子轩，嘴角下撇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索性客套话也不说了，遥遥举个杯就干了。

        杨以硕冲陈放耸肩，那意思是人家都干了我哪能不干，一仰头一杯酒又没了。

        还好西林这边喝酒都使分酒器，这要是在北方，大杯子大碗，一瓶酒也就够三碗，好酒哪是这么浪费的，陈放替那几瓶茅台不值。

        酒桌上进入中场休息阶段，喝啤酒的去上厕所，有烟瘾的出门盯着寒风吸气吐气。

        杨以硕没有抽烟，但也出来了，他醒醒酒，陈放想跟着他一块出来，被他按住在位置上喝牛奶，他那一头纱布再吹吹风，杨以硕可不想大年初一二进宫。

        “来一根么？”尤老板主动靠过来问。

        短短几分钟，他手上已经是第二根了，边抽还时不时分神给桌上已经爬下的李明昆，他身上盖着尤书何的大衣，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看上去睡得也很香。

        “不了，小放不太喜欢烟味。”第一次去‘失色’蹲守陈放他就看出来了，拒绝其他人时陈放脸上还勉强带笑，应付一个一看就是老烟民的男人他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

        “小放。”尤书何跟着缓慢而玩味地叫了一声，眯眼深吸了一口烟，他看杨以硕带点不快地看着自己，才露出个微笑，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尤书何吐了个烟圈，看向饭店里的陈放时笑容放大了，杨以硕便也跟着看过去，陈放就立马回头不再看他们这边了。

        “我第一次见陈放的时候你知道是在哪吗？”第二根烟又是最后一口了，尤书何挑衅地把烟雾朝杨以硕脸上吐，余光看见陈放正和去完厕所回到座位上的裴子轩说点什么。

        杨以硕能猜到，靠他查到那点文字资料，但文字资料不带情绪，他想听，所以他面无表情地由着尤书何来了这么一下。

        “他住在一个铁皮棚里，就是那种，”尤书何试图给锦衣玉食的杨以硕形容一下，那类他们这种富家子弟不会见过的建筑，“一面是蓝色一面是米白色的铁皮，工地上很常见。”

        “瘦不拉几的一个，大腿还没我手臂粗，也不跟人说话，就缩在角落里。很大的一个通铺，临时搭建起来的，就那样还收租，按床铺收，一个晚上十块。”

        尤书何四处看了一眼，才在角落里找到老板家的垃圾桶，窗台上有一只装了水的一次性杯子，里面已经盛了不少烟灰了，棕黄色的液体，尤书何照猫画虎浸灭烟头才扔进垃圾桶。

        陈放是道德标兵，拿以前的尤书何来可能直接往地上一扔，最多鞋尖碾灭算完事了。

        杨以硕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站在原地等着。

        尤书何管他脸色难看好看呢李明昆一会也就醒了，他得速战速决，赶紧回去。“我见到他那会他也刚来西林没多久，看着不好接近，其实就是个小屁孩，身份证上连十八岁都没满，别工头克扣得只剩下住铁皮房和吃饭的钱了，小孩彪呼呼的，还敢找工头打架。”尤书何似乎是回忆起那时陈放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那确实就是文字所没法展现的，杨以硕没能参与的，陈放的过去。他呼吸渐渐粗壮，但总体还算平静。

        “后来我们遇到一个老头，”尤书何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我们的早期同类，”他隔空在陈放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一下，“结局不算好，算了，其实是他妈的有点悲惨。”

        又是一阵沉默，风刮着冷空气往衣领里灌，吹的两人的衣角连同碎发翻飞，杨以硕像是张在那里了。

        “男人嘛，下半身思考动物，容易走两个极端。要么游戏人间及时享乐，要么，”尤书何又叼了只烟在嘴里，他拢着手掌护住随风飘摇的小火苗，香烟倒是一点就着，“要么孤独终老。”

        听到这里杨以硕动了动嘴唇，不太认同地想要搭话，尤书何摆手示意他先不用说，“当然也有那么一小戳幸运儿，太难了，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谁会不以为是自己，我们认识那老头可能也这么以为的，连个收骨灰的人都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放在频频往这边看，杨以硕想回去了。

        “你别来招惹放儿，他太纯了，你不适合他。”有一个烟圈吐在杨以硕脸上，加上他说的话，很难让人不愤怒。

        杨以硕一把揪起尤书何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管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

        两人身高差不多，被这么揪着甚至不需要踮脚，尤书何游刃有余，就是脖子有点紧，他很没礼貌地对着杨以硕咳了一声，紧着嗓子道：“你进林家第二年就有能力和林阿姨讲条件，作为生意人我佩服你，比克曼那些老油条阴险狡诈，刚毕业一年就能收拾个七七八八，咳咳，你这心智和手段，用不了多久就能撑下比克曼的半边天，你知道老头死的那天放儿跟我说什么吗？他说那样也挺好的，至少互相爱过。”

        外面两人的姿势已经引起里面的注意了，尤书何抢过最后一个话头，“你给不了他想要的，杨总。”

        “你俩干嘛呢？”

        要说打也不像要打起来，可杨以硕脸上的戾气是肉眼可见得重，尤书何倒是轻松闲适得很，好像杨以硕扯的是他衣摆，而不是一个要揍人的动作。一时之间陈放也不好判断现场情况。

        “杨以硕，放开！”

        尤书何偏头摊手看陈放，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打架的打算，毕竟他在这一桌都算大的，多不体面。

        杨以硕明显楞了一下，不满地看了陈放一眼，到底还是放开了。

        这边杨以硕刚放开尤老板，他也不跟陈放解释，径直就朝饭店里头走去了，“衣服也不穿，别处去了。”

        李明昆原本还一连懵地揉眼睛，看见尤老板要碰上自己的手，啪一下就打开了，朝外看了一眼还是乖乖地回去了。

        陈放的疑惑就差没拿字笔写在脸上了，纳闷地问：“你们之前认识？”

        要不然怎么解释两个第二次见面的人能尬聊这么久，聊天气？还是时不时看自己，有猫腻。

        杨以硕还处在气愤中，但对着陈放肯定不能发脾气，只好闷闷地摇摇头。

        陈放看他这个样子，脑袋战术性后仰，想到一种非常有可能的可能性，难以置信道：“他不会是调戏你了吧！”

        杨以硕先好像听不懂陈放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就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陈放，过于离谱了这个猜测。

        人与人之间接受信号并不总是这么平等，陈放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杨以硕看他这个样子可不像在为自己被有待商榷的‘调戏’而吃醋，反而气恼尤书何脾性多一点。

        “我被调戏了你好像不是很在意？”他试探地问，反正遇上陈放重点总是会放偏。

        “你没关系。”陈放摆了摆手，二话不说朝饭店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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