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天流云
林妍开着她那辆白色的大众尚酷，载着杨晨一路向北沿着京承高速穿过金山岭隧道，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金山岭长城的脚下。
在进口处她停好了车辆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两根登山手杖，一根红色的自己用，一根银灰色的交给了杨晨，“骨灰级老驴”的他看出了林妍的精心。
长城把最美的一段留给了河北。这时的金山岭，天空很蓝，阳光很暖，云朵极柔，明媚艳丽得让心荡漾，清晨的雾气飘荡在太行-燕山余脉的峰稍上，金山岭素有“万里长城金山独秀”的美誉，障墙、文字砖和挡马石被誉为金山岭长城的“三绝”。
“治霾全靠风”的北京，在这个它最北境的地方雾霾全然消散，空气里散发着阳光和自然的味道，盛夏的树木郁郁葱葱，岭上的长城城墙雄伟壮观。
林妍将秀发扎成三股小辫又合成一个大辫子往后垂到背上，两鬓和额头用五颜六色的发卡把头发别致得整整齐齐，紫色的连帽皮肤衫配白色的牛仔裤加一双彩绘的板鞋。
杨晨老练地给自己武装了一双深黑色的登山鞋，戴了一顶黑色的遮阳帽，穿着以白色为主的长袖速干运动上衣和黑色的薄款牛仔裤。
野外登山防晒是最重要的，只有游客才会穿短袖、短裤、短裙，夏天的烈日对任何人的皮肤都是不友好的。
刚开始登山的过程里，俩人一路话都不多，第一次单独相处对于他们都是新课题，是需要从破冰开始。
“林妍，你的鞋子可能不行呀，待会儿上了山你就会吃力了，鞋底会很滑的。”
林妍无奈的瘪了一下嘴，今天的穿着和打扮她一心只为好看……
今天的林妍确实好看，不同于平时职场里那个“白骨精”庄重和严谨，身上散发的活力是她这个年轻姑娘的精彩、妩媚和漂亮。
“你平时运动吗？”
“常运动，但是室内的多，基本在健身房里做力量和有氧，比较多的参加普拉提。”
“您呢？”
“你别把‘您’老挂在口上。我因为做景区，喜欢户外徒步运动、跑步、踢球或者游泳。”
“您，你的领域我都会不会玩儿，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北京雾霾严重，我一般不在户外多呆。”
“对的，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开始不知道，还坚持了一周的晨跑，结果很悲催，鼻炎犯了一个月才好。”
“在家乡你应该就可以户外跑步了吧？”
“我工作的那个景区在山区，空气质量超好。确实，户外跑步在北京就很奢侈了。”
他们沿着城墙向高岭不徐不急地走着，时而走走，时而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景色，又时而交流起工作里的事情来。
“老大，你说财务盘点结果会好吗？”
“我不乐观呀！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我判断老板在项目上且花了一些冤枉钱。”
“老板是一个非常信任团队的人，直接安排财务查账，这在我来集团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希望不要有问题，我对财务方面的问题一直犯怵，不出问题则已，一出……”
“都是大问题吧？”
林妍帮他说出了后半句，杨晨没有回应，停下来看着远山、流云、高天……
“喝水吧。”
林妍从自己后背的双肩包里拿出一瓶矿泉交给他，接在手里拧开瓶盖灌了三分之一，他用瓶身在自己的走手掌上拍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向股东和董事会提出对承德分公司的重组，你怎么看？”
“重组是必须的，老板维持现状也只是一个过度打算。在老大你到任前，他已经和股东提到过此事。发现问题其它人也曾含蓄地向老板提过这个动议，老板都压下了。”
杨晨若有所思地对林妍说：“动是必然，但怎么动，动的难度在哪里，动了会不会产生不良的反应，是个问题？而且承德市政府也是股东之一，虽然只派了财务，但是我感觉他们那一方的监管并不严格，我猜想原因可能是政府只是拿出来资源，并没有具体出资吧？”
“你所料不假，企业经营不善，亏的都是企业自己的真金白银，在这方面政府还是很超脱的。项目推进、落地、呈现不了，政府完全有权问责开发企业，最后买单的都是投资人。当然，当地的损失主要是社会层面和老百姓的就业，主管的领导负有管理、审批、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责任，其实大家都不轻松。”
“对的，僵局不破，项目难成，投资如果打了水漂，企业损失的不单是钱财，还有社会信誉、发展机遇、政府的信任和老百姓的期待。政府失去的是公信力、地方发展的机遇、当地产业布局的缺失，分析下来都是大事、重事，玩笑不得呐”
林妍敬佩的是老板看人的独到和尖锐，她此时开始慢慢理解高一涵曾经对她说过的对他的那种“工作依赖”。
一开始，股东们都不看好杨晨，是高宙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和反对启用了他。而杨晨在一年多的工作时间里，一步一步向他们证明着高宙的高明和正确。
“老大，我开始理解你为什么坚持要周松不要阚严强了。”
“说说你的看法？”
“你说的‘实诚’其本质是一种责任。忠于事，才能成事。周松、我、老大你、高一涵、老板，我们的初心都要忠于事，方能不误始终？”
杨晨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姑娘，对于她迅速地就GET到自己刚才表达的深意感到心安与喜悦，他感慨道：
“对，是忠诚。小到对企业、对团队、对职业、对岗位的忠诚；大到对项目、对事业、对社会和自己的国家的忠诚，乃至对自己的价值观的忠诚。不诚不足以立事！没看出来你本来可以靠颜值吃饭，可偏偏要靠才华，老板厉害得紧呐！”
林妍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跑到了前面去站在一个高坡上看着连绵起伏的长城，不知是跑动产生的喘息还是自己心绪的不平，她激烈地呼吸着。
杨晨缓步走上去倚住一个长城垛口，身子嵌进垛口里，左右观察伟岸坚实的城墙，再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地平线，心里激荡着豪情。
北京地区刚下过一场夏雨，早上的阳光热烈地普照在山峦滴翠的金山岭。这时的长城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用条石、青砖垒起成的建筑坚固而精美，它的身躯在犬牙交错的山峰间蜿蜒爬行，或出露山巅，或隐没沟谷，或穿云见日，或旱地拔起。
一个个姿态各异的烽火台、烽燧、敌台犹如人生命的节点，高高低低地在大地的脊梁上矗立，既风姿绰约，又精彩纷呈，且更具阳刚之气，在金山岭长城向北眺望长城防线再外层的司马台长城，仿佛把人拉进了历史和岁月的乐章，启发出人们对生命的感怀。
长城以南是以汉民族为文化本底的华北平原，往北出了长城就来到了游牧民族“张弓射雕”的茫茫草原，两种不同文化、文明的交流、碰撞、交融和互鉴，成就了中华民族坚毅、勤劳、包容、务实的生活态度，中华文明的一体多元，更证明了这个民族的生存智慧和哲学。
类比现在杨晨引领的项目工作，他本身不断融入、努力配合、尝试包容、务实工作，不也是长城内外的风物和文化底色给予他的启示吗？
中国人的宇宙观就是“一阴一阳，刚柔相济。”所谓柔美，即所谓的“杏花、春雨、江南；而阳刚之美，即所谓骏马、秋风、冀北”。
“冀北”指的就是河北长城地区的北国风光和燕赵的慷慨悲歌之士。杨晨身处在当时、当下，在金山岭长城上短短地和林妍的交流，冲破了彼此的芥蒂，统一了他们的职业本色，化解了相互的猜疑。
杨晨想的更加深邃，“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只顾风雨兼程，一个更加坚定的念头在他的心底里生成----至柔的林妍，至刚的长城，不正是赋能自己走进成熟的暗示吗？
将近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个较高的烽火台上歇脚，林妍变戏法般从背包里有拿出来了一堆面包、三明治、咖啡……，她端着一听星巴克的卡布奇诺，举向杨晨。
“老大，我们干一个，往后，我林妍为你马首是瞻！”
看着豪气美丽的姑娘，杨晨也举起手里的饮料：“干！请多多鼎力支撑！”
俩人相视一笑，化干戈为玉帛。
“小女子林妍愿做妇好，仗钺策马为武丁王开疆拓土！”
杨晨盯着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笑得合不拢嘴：“妇好将军，请慎言呀！你说的负号和武丁这两个人好像是夫妻呀？”
林妍瞬间脸蛋、耳根、脖子绯红地无以复加，她难为情地喃喃道：“错了，我好容易找个典故，想在长城上抒发情绪，结果露怯了。老大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说完转过身又去看长城解压去了。
杨晨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思量自难忘，他想起了遥远的故事……
午餐后他们也就没有强求再往上攀登，旅游本就不是目的，浅尝辄止是为下一次和长城的约定，借着优美壮阔的环境，完成了俩人第一次的心灵沟通才是“团建”的初心。
午后的太阳更加热辣，林妍已经不能再穿得住她长袖的衣服，汗水已经从脸颊流淌下来，润湿了她的秀发和耳颈，顺着辫子流下的汗水打湿了她的外套背部。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杨晨，他回予的是一个诚心的肯定和应允。
林妍才把外套脱下系在腰间，里面是一件深紫色的棉质运动背心。她应该很喜爱紫色。
这件背心把她健美匀称的身形勾勒得清晰明丽，纤细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而结实，后背挺直平坦，双肩显得平衡而稳定，丝毫没有驼背和含胸。
这些气质都是长期科学运动的锻造出来得，可是唯独不争气的是那双鞋子的鞋底，她一步一滑显得非常狼狈，只能小心翼翼的探着往前走。
杨晨见状上前接过她笨拙无用的登山手杖，握住她右手手肘给她助力，一边教他左手扶住城墙；看到她之前摔伤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便不无关心地问她手上的伤情。
“这手好得差不多了吧？”
“没事，快好了。我怎么老在老大面前出丑呀？老板还曾经夸我沉着、稳重呢。”
“可能我比较随和吧。”
“你随和吗？”
无奈地笑笑：“你挺记仇的。”
“哪有呀，前天的事都忘了，我是说你在公司里很严肃的，下边人都给你取外号了，叫‘古董’来着。”
杨晨没有不快：“你也这样背地里叫我吗？”
“不可能！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也严肃着呢。”她像个孩子一样辩解着，全然没有了在工作里的端庄和严肃。
走走停停，废了很大周折他们才回到了车前，看林妍疲倦的样子，杨晨向她拿了车钥匙，不容分说让她坐到副驾上，自己开车向回京的高速开去。
林妍真的累了，上车没多久头靠着车窗就睡着了，睡得很熟很熟。全然不觉得让领导开车有什么不妥，更没有觉得让杨晨一个人孤独地存在有什么不妥。
这个姑娘昨天晚上累坏了，为了下决心如约而行，她做了一整个晚上的思想斗争，不断否定、不动肯定、再否定、再肯定，直到把车开到杨晨楼下，她都惴惴不安。只是看到他大方、情绪稳定地坐进她的车子后，她才稍稍平复了心态。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她被他的坦荡所感染。有个时候，当她把外套脱下，显露自己完美身材的时候，她有一点点担心。担心自己行动的不妥、担心对方的不悦、也担心对方的不诚。
显然杨晨的所有都没有让她感到一点点不舒服。坦诚、安全得平平淡淡，他安稳、平实的眼光一直真诚地盯着她的双眼，不曾虚伪的躲避，也没有悄然地探寻，林妍越来越对他肃然起敬并信任倍增。
高天流云下是两颗纯净之心地碰撞和激荡，为后面地惨烈、精彩涂抹了一层有温度地绚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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