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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鲜明,  任延心里一震,身体僵着,喉结不上不下,  始终未敢吞咽。他由着安问含吮他的下唇,又笨拙地用舌尖描摹唇形,  扫着他的齿关。

        简直无师自通了。

        电脑外接音箱里传来一声尖锐尖叫,安问原本就做贼心虚,整个都被吓得剧烈抖了一下,唰地一下便将唇移走了。任延掀开眼眸,因为过于震惊而毫无波澜的眸光沉沉地注视着安问。

        安问早已规规矩矩地坐好,一手拿薯片,  一手拿罐装鸡尾酒,  似乎正无比专注、投入地看着电影。

        颈侧传来茸茸的痒感,是任延的发梢蹭到了皮肤,  安问僵了一下,  稍转过脸,  很意外地抬起眼眸:“你醒了呀。”

        任延:“…………”

        如果不是脸红得太明显,耳朵烫得太灼人,目光躲闪得太有鬼,  他这一句,演技倒也不算太差。

        安问不给任延说话的机会,语速很快地汇报:“我猜到你说的反转是什么了,  就是说他爸爸早就死了其实被做成了人偶然后他的这个后妈其实就是那个傀儡师或者是被鬼附体了,对吧?”

        电影还没演到这儿,  他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聪明。任延却没夸他聪明,  视线意味明确地停在他丰润的、带着可疑水光的嘴唇上:“这里怎么湿了?”他伸出手去,  拂了拂他的唇瓣,指腹抹到一丝水痕。

        “喝、喝酒喝的……”安问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任延的眸底始终晦浓着,更添着高烧的一丝迷离病色,这让他的眼神危险得难以琢磨。安问被他盯得脚底心发麻,半晌,听到他没头没尾地、低沉地问:“我现在发着烧,不怕被我传染么?嗯?”

        安问早就觉得他不对劲,被这样一说穿,才意识到任延果然生着病。他用手背贴了贴任延的额头,如此滚烫:“刚刚问你,怎么不说?”

        “不想你关心我。”

        安问愕了一下:“为什么?关心你不好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那……”安问急起来好可爱,眉头皱着,像只在晒谷场上没头没脑走来走去的绿色小鸟,“那你吃药了吗?”

        “吃了,过期了。”任延淡定地说。

        安问:“……”抱起任延的胳膊:“那去医院,挂盐水,开药。”

        “不用,去药房直接买点药就好。”任延把他重新拉回自己怀里:“把电影看完再说。”

        还剩十几分钟,安问被他圈坐着,任延下巴仍搁他肩膀上,哼笑了一息:“每次看都很不认真,下次不带你看恐怖片了。”

        “这个鬼好恐怖,我知道她要出来,都把眼睛捂住了。”安问怪聪明地回,“从眼睛缝里看。”

        任延若有所思:“所以你还没看到玛丽肖的真面目。”

        “我不要看!”安问斩钉截铁。

        “后面没她的戏份了。”任延安抚他,“只剩下一个反转。”

        电影音效果然趋于静谧,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男主角走上铺有地毯的旋转楼梯,走上他父亲的房间。古堡般的住宅仍然处处透露着阴森诡异,安问一心想知道自己猜的那个结局对不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等着揭秘。

        果然——男主爸爸是空心的!已经被做成玩偶了!但是——“现在谁才是木偶?!”年轻漂亮的后妈鬼魅般地问了这一句,面容极速狰狞蜕变——安问张了下唇,心脏像收到剧烈撞击,分明是被吓到了失语,捂着眼睛猛地缩回到任延怀里。

        太恐怖了!!!!

        任延被他扑地措手不及,半抬着手哭笑不得:“喂,就一秒而已。”

        过了会儿,衬衫衣襟出现湿意,任延慢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你、……你哭了?”

        安问揪着他的校服,打了个哭嗝:“你骗我,你故意的。”

        怎么可以让一个听鬼故事都会失眠的小哑巴看这种画面,这是虐待……

        “我真不记得了,五六年前看的。”任延拍抚着他躬起的脊背,“都是假的,不怕,嗯?”

        因为如此专注,两个人都忽略了大厅的动静。

        “卧槽老邢来了快跑快跑!”

        “干!等等我!”

        “这里这里这里快快快追过来了!”

        老邢眯着眼,一边扶着眼镜  ,一边在大厅通道处小轮发动机般嗖嗖抡着两腿跑了起来:“谁啊?谁跑得那么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给我站住!”

        七八个穿着省实校服的刺儿头鸟兽般逃窜,老邢冷笑一声,不追了,背起手慢悠悠跺起步,把偌大一网吧当自家花园遛。以为他前后门没留人吗?naive,今天就把整个月的kpi抓牢!腰间钥匙串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叮当晃悠,现在,就让他来好好瓮中捉鳖——手往包厢门一推:“啀——?

        老邢眼前一花,只觉得什么人动作很快地一一闪身背了过去,将怀里人的脸用校服罩住。

        “任延?!就知道有你!”老邢鼻子都快气歪了:“逃课是吧?上网是吧?啊?”目光逡巡一圈,“早——恋——是吧?!”

        任延咳嗽了一声,挺无辜地说:“真不是。”

        “那是什么?那你怀里是什么?啊?抱的是个狗吗?来来来,松手松手,我倒要看看是谁睁眼瞎跟你早恋!”

        任延把安问紧紧护在怀里,仍保持半转着脸的姿态,身体一半警戒一半松弛,脸上表情却很自在,只是勾了勾唇,客气地说:“没人跟我早恋,但也很难解释,你别过来,我可以不揍你。”

        老邢:“……”声音都颤抖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任延眼睑微压眼神微眯,一字一句地说:“你再靠近一点,我不介意帮你人工失忆。”

        明明是该紧张得浑身冒汗的,安问却忍笑忍得发抖,不住地咬着嘴唇,防止自己真的笑出声来。

        老邢撇了撇嘴,脚步很忠实地停住了:“威胁老师,下星期一国旗下检讨!”

        任延:“好的。”

        往门外轻抬了下下巴,提醒道:“有人跑了。”

        老邢调转脚步就往大厅外追,一声暴喝:“给我站住!”

        “邢老师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不知道哪个大冤种抱头蹲地痛哭流涕,熟练得让人心疼。

        安问想抬头,被任延按住了:“再等等。”

        “那怎么出去?”

        “嗯……我先出去把老邢带走,你等我微信?”任延说完笑了一声:“这次真的当坏学生了,还觉得好玩吗?”

        安问脸被闷得潮红,呼吸也短促,腮上眼泪还没干:“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我怕鬼。”

        任延:“……”

        问就是后悔。

        “那……”

        安问快被闷死了,推开他深深地呼吸:“我们一起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门外,去而复返蹑手蹑脚的老邢猛地振臂推门:“好哇,总算让我——啀?”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脸色红红的,头发乱乱的,长得好好看的还挂着眼泪的?安问?!

        一时间,门里门外的都沉默了。

        老邢晃点手指,用一语道破天机的口吻笃定地说:“你欺负他。”

        任延:“?”

        你瞎了?

        “说,你是不是逼安问给你抄作业?实施敲诈勒索恐吓,让他帮你代写是不是?难怪不敢让我看见!还把人欺负哭了!你这是校园霸凌!”老邢振振有词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安问!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要你今天说实话,我就——”

        “老师,我不认识你,你可能认错人了。”安问坐在任延怀里,淡定地说。

        老邢:“?你是不是当老师是傻的?”

        任延反应过来,也轻描淡写地说:“你确实认错了,安问是哑巴,这个会讲话。”

        老邢:“???”

        竟也无法反驳?

        安问:“老师把我认成我哥哥了。”

        任延咳得厉害,一边咳一边忍不住笑,平复了一会儿,对一脸茫然的老邢说:“这个是安……答,问题,答案,哥哥,弟弟,哑巴,正常人,”无奈地勾唇笑着摊了下手:“双胞胎。”

        安问:“……”

        不愧是能取出“卓一个”名字的人。

        证据确凿,老邢被说服了,有伤残认定的哑巴不可能开口说话,这个一定是双胞胎。

        任延彬彬有礼:“还有问题吗?”

        老邢脸色涨红:“你说呢!跟外校的谈恋爱就不是谈了吗!你、你还跟个、跟个……男的!”

        任延真服了他明目张胆的双标,刚刚以为是安问时就是坏学生压迫好学生的校园霸凌戏码,现在不是他心里的宝贝乖学生了,事态瞬间就又回到了早恋范畴。

        安问半咬了下唇,心里模糊地想起小镇高中的那一对好朋友。不学无术的体育生和一心向学的学习委员,被人恶意调侃羞辱时,体育生是那么目不斜视地走过,请他们随便欺负,“不好意思,我没这么恶心变态。”

        任延呢?他面对的对象更严肃,是教导主任,是一言不合就国旗下检讨、请家长的铁面无私的判官。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静默,末了,只听到任延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学校什么时候连性向也要管、也能管了?”

        安问内心一震,不可思议地转眸看着任延。不否认吗?明明可以直接否认到底,或者糊弄过去的。

        老邢也被他噎住。早知道任延是刺儿头中的刺儿,害群之马中最野的马,但他想着,十八岁的少年,再怎么桀骜难驯,也该有基本廉耻心,也该有些微的、哪怕是一点儿的、因为自己跟周围人不同而生出的自卑、局促或自我怀疑。

        但任延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老邢脸色变换一阵,一哼鼻子推门而去:“下星期国旗下讲话,给我好好检讨!”

        “等等。”任延忽然想起来,叫住他认真地说:“不算早恋,因为他还没有答应我,希望老师你帮我保密。”

        老邢嗨呀一声,恨铁不成钢:“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安问!你俩一个发小!一个亲弟弟!啊?!怎么想的呢?算了算了!”

        这回是真走了,脸上臊得慌,所以脚步也溜达得快。在外面等着挨批的高中生迎来了他们的魔王,老邢:“早恋是不对的!!!”

        成排鸦雀无声式的茫然,老邢:“当然,上网吧也是不对的!!上网吧来早恋!我看见一对拆散一对!!”

        -

        因为烧得厉害,从网吧出来后,安问导航找药房,跟任延步行过去买药。

        不过□□百米的距离,时候还早,两人慢悠悠地走着,懒散得像是散步。

        手反复碰到,又分开。分着分着,不免又再次越靠越近,手背擦着手背,若有似无的。

        安问一心一意盯着脚下的盲道花砖,一块,两块,三块……二十五块,二十六块,任延怎么还不来牵他手?

        转弯,盲道突兀地断了,药房的霓虹招牌在昏暗的社区街道上亮着。

        “是情侣的话,走路应该可以牵手吧。”任延礼貌地征询意见。

        安问反而缩回手,没点头也没摇头。任延便抓住他掩到身后的那只手,坚定但温柔地牵起,火热的掌心罩着他微凉的掌尖。

        安问没抽走,半边身子酥麻。

        “以后你跟别人交往……”

        “也会牵。”

        安问不说话了,觉得心里像有个沙漏,精确地记着他和任延的二十四小时,而他则像个饱满嘭亮的气球,渐渐渐渐地漏着气瘪了下去。

        药房门口有电子机器人,冲两人喊“欢迎光临”,过了十点,只有一个药师在值班,任延简单描述了下自己的症状,不过五分钟便配好了药。

        收银台边的架子上放着随手一买的小物件,绿箭、益达、创可贴、……避孕套。

        修长的指尖停顿了一下,拿起一盒避孕套。

        安问:“???你、你买这个干什么?”

        任延:“吹气球。”

        医生拿着扫码枪,无语克制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小情侣可真有情趣。

        安问脸色煞白,任延笑了一声,把盒子放了回去:“就这些,结账吧。”

        “你逗我?”

        任延哄:“好聪明。”

        安问:“……”

        顺道买了瓶水,任延走在路上就抠了两粒药出来吞了。等网约车过来,任延轻描淡写地问:“晚上可以一起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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