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大人您再不出来,俺都要进林子里找您了、”在林外来回踱着步的李进宝见到山林里逐渐走近的人影,高兴地迎上去,然后被钟易安抱在怀中的人吓了一跳,“这、这人咋回事?”
除妖师从哪儿变出这么个活人的?难不成是鬼……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再说,不是还有除妖师在吗。
钟易安淡淡看一眼李进宝,解释道:“这人从山崖上掉下来,恰好被我所救。林子里的鬼已被祛除,我们快些回去吧。在下有要事同村长商量。”
“哎,好嘞。”
一听能回去,李进宝登时打起精神。
两人一路疾行,硬生生将回去的时间砍了一半。
村长虽然奇怪黑衣人的来历,但毕竟经历过好些年岁,分得清轻重,他一边让李进宝帮忙去开屋子门,一边吩咐自家小子去准备热水和备用的干净手绢。
钟易安匆匆道一声谢,将人安置在干净柔软的床铺上。
好在这么折腾了一遭,那人的伤情没有恶化。
村长带着李进宝给钟易安腾出地方:“大人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尽管跟老头我说,我一定把东西都给您备齐了。”
救人要紧,钟易安也不客气,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塞进老村长手里:“有一件事,还要麻烦村长。在下急需干净的纱巾细布,不知村长可有办法?”
他身上倒是带着上好的伤药,也有一些纱布,可黑衣影卫的伤势遍布全身,那点储备根本不够看。
“这好说,我们村西住着一个郎中,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有什么毛病都找他治,他家肯定有。”老村长将银子递去,“大人帮我们村驱鬼,这钱我不能收。”
钟易安摇头:“降妖除魔本是除妖师分内之事。在下还要在此多停留几日,村长肯腾出一间屋子供我二人落脚,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又怎能让村长为在下的私务破费。”
人心抵不过利益。他不缺钱,若一点银子能换来老村长对他的要求尽心尽力,这钱便花得值。
老村长略微犹豫一二,以那个黑衣男人的伤势,需要的纱布不再少数。
他家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虽说饿不死,可也挣不了多什么大钱,这笔钱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
念及此,老村长一咬牙收下银子:“谢谢大人……我这就叫我家小子把东西买回来。”
不多时,纱布、热水、剪刀和干净的手绢都已备好,想起黑衣人那身褴褛到几乎无法蔽体的黑衣,村长还额外又送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让自己儿子守在外面,既防着里面要用什么东西,又看着不让旁人打扰。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钟易安洗干净双手,来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开始清理伤口。
影卫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说,好些都□□涸的血液黏在了伤口上,若不小心行事,稍微多用一丁点力气就会撕裂脆弱的伤口。整个过程虽没有多难,但十分考验医者的耐力和眼力。
好在钟易安足够耐心,也足够认真和细心。
他仿佛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揭开破碎的衣物,没有黏在身上的部分就用剪刀直接剪掉,干涸的那些就用水一点一点濡湿,直到布料松动掉落。
只是影卫的伤口有不少都又深又长,尤其是腹部,被断骨贯穿又被他自己拔去异物,如今早就一片狼籍,即便再小心,依旧免不了出血。
钟易安早有预料,拿过提前备在一旁的伤药撒在伤口,再用干净的细布一圈压一圈地牢牢缠好。
这伤药是他往日无事自己配的,止血的药效较药铺卖的那些好上许多,但对伤口的刺激性也强上许多。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身体因疼痛而痉挛,但身体的主人始终陷在昏迷中不曾醒来。
或许是身为影卫的本能,这人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深知长痛不如短痛,钟易安为他擦擦额上渗出的冷汗,有条不紊地继续清理一个又一个伤口。
一盆盆脏污的水被端出去,换上新的干净的沸水。地上破碎的黑色布块越垒越高,床边备用的纱布越来越少伤药也逐渐见底。
日头升上中天,又缓缓西沉,将坠未坠的时候,这场漫长而磨人的包扎才终于走到尽头。
最后打上一个结,钟易安轻出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满身伤痕的人躺在新换的床铺上,身体被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缠成了个粽子,怕是动一下指头都非常困难。
三月的气温虽然回暖,到底还是有些凉意,他拉过被子盖在那人身上,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山崖边的死气已经被他清理过一遍,但若是不加预防,迟早有一天,随着无辜丧生之人的增加,这些死气迟早会死灰复燃,酿出什么乱子。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未免日后不知何时还得再跑一趟,不如让村长早做打算。
“大人是说……这次林子里闹鬼,是那什么死气弄出来的?”
钟易安点头。
“唉……真是造孽啊……”老村长长长叹一口气,“那山崖在林子最深处,还没十里村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儿了,平时几乎没人会去。再加上想要往山崖上去,最起码得绕大半天的功夫,实在是麻烦,又碍不到大家过活,就放着没管……没想到,这次能闹出这么大乱子……看来不管是不行了。”
说到这儿,他一压眼角,用木杖敲了一下地面,下定决心:“大人放心,我这就让村里人去山崖上竖个栅栏,时不时叫人看着,保管不会再有人掉下来。”
钟易安只是提醒一声,对方既有此打算,他自无不应,只是再嘱咐一声:“林子里那些白骨……也麻烦村长一并埋了吧,曝尸深林,若放着不管,难免会出问题。”
“大人说的对,”村长点头,“我准备把它们都牵去村外的坟地里,再立个碑,过年过节能享份祭拜。只盼着它们能早日安息,别再作乱了。”
听着村长后半句话,钟易安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嘲讽,人性本恶,这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有任何差别。
“如此,甚好。”
该说的话已说完,他惦记着屋里那人的伤情,便欲起身告辞。
“大人留步!”
村长从怀里掏出一个碎花布包,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村凑起来请除妖师的钱。大人帮我们祛了鬼,这钱,还请大人收下。”
钟易安看一眼布包,摇了摇头:“在下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并非专为驱鬼而来……”
他本想拒绝,但看到村长不肯罢休的神色,话头一转:“村长若有心,不如用这些钱好好安葬那些白骨吧,也算是我为那些可怜人出一份力。”
村长见除妖师主意已定,只得收回布包,连连承诺:“一定,一定。”
诸事已毕,老村长送钟易安回屋,一出门,却听一阵嘈杂声从院门前经过,其中不乏村民的叫骂。
“怎么回事?”
钟易安微皱起眉,稍显不虞。
他落脚的房屋距离院门不远,这群人再闹腾下去,说不准会吵到尚在昏睡的人。
老村长光听动静就将外面的闹事者猜个七七八八,隔着敞开的院门远远一看,果然是他想的那几个人。
他面色微褐,道:“那是我们这附近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成日里不干正事,游手好闲,捉鸡逗狗小偷小摸,大家都烦得要死,可这些人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爹娘又是个顶个的泼皮流氓,大家不想惹得一身骚,就由他们去了。我估计他们是偷哪家东西的时候又被抓了现行,忙着逃路呢。”
见钟易安面色依旧难看,老村长打包票说:“大人放心吧,那几个闹事的泼皮再过一会儿就得回家去,闹不了多久的。”
“原来如此……”钟易安眯起眼睛。
果如村长所说,没多长时间,外面吵闹声逐渐减弱,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大人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村长离开,钟易安走进屋,关好门,径直来到紧闭的纸窗前。
他的眼中流光转过,视线所及之处,隔了一窗一墙,映出三道变换的“气”。
几个贼头贼脑的青年挤在丁点大的地方,正在小声密谋。
“虎子,你肯定外来的那个大财主就住在这儿?”
被质疑的人气得险些忘了压低声音:“这可是我娘跟我说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大牛你不信别跟着!”
“好好好,我信,我信还不成!”大牛慌忙拽了虎子一把,提醒他小点声。
“哼。”
虎子气不过,蹲在一边生闷气。
还有一人左右为难,出来打个圆场:“虎子你也别气,大牛这不是有点儿担心吗……我可听说了,这可是个有本事的除妖师,把林子里的恶鬼收拾的汪汪叫。”
“切,都是那个老头吹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编出来吓唬人的。难到宝成你怕了?”
宝成赶紧摇头,末了,没忍住加一句:“这可是个大人物,要是被他发现我们偷他东西……”
“怕什么,咱们蒙上脸,拿了就跑,然后咬死不认,谁能认出是咱们干的?”大牛满不在乎。
“可要是被追上……”
“这儿的小路咱们比他熟,还愁甩不掉一个外乡来的?”大牛被宝成东问西问问得心烦,“直说你到底干不干?”
宝成一咬牙:“干!”
就凭那个外乡人穿的那身衣服,这一定是个不差钱的主,要是能从他那儿弄来点什么,他们三个人能发一大笔财。到时候,看村子里这些穷鬼们谁还敢再看不起他们!
再说,他们又没打算杀人,只是“借”点东西,这种土财主才不会在乎呢。
“这才是好兄弟!”大牛拍拍宝成的肩膀,“今天先摸清楚情况,明晚再动手。都小心点儿,别被发现了。”
钟易安眼看着贪欲翻涌的三道“气”在视野中渐行渐远,他勾唇轻轻一笑,收回目光,守着床上兀自沉睡的人。
与沉寂的肉/体相反,影卫的身上纯白的生气于周身流转不休,生机盎然,丝毫不见昨夜的无以为继。
手指虚拂过那人的肩膀,仿佛是认出了救命恩人,蓬勃的生气亲昵地凑上来在他指尖盘桓片刻,才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主人体内。
钟易安收回作乱的手,眼中浮现出真切的不解。
同样是白色,为何某个人的气让他见之心喜,有些人却藏污纳垢,看着就令人作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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