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宁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口巨大的玻璃鱼缸中。缸口被一本厚厚的书盖着，只留下一条用来流通空气的小缝。
站起身，用手敲了敲玻璃墙壁，四面八方很快就传出一圈圈强有力的音波。像是挥舞着武器，要将人击趴下。
捂住耳朵，宁宁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脚下是一些碎布，踩上去很软，容易让人使不上劲儿。
宁宁来回走了走，从饺子包里摸出鱼钩和透明鱼线。她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对准那条缝隙把鱼钩扔出去，这样她才能在鱼线的帮助下，踩着玻璃墙壁出去。
可是这个透明鱼缸中的危险显然比她想象中的多，一不留神便踩到一个陷阱，扑通一身掉进坑里。
“咳咳咳，好痛。”
到处都是乱飞的烂棉絮。扒开缠在身上的破布条，宁宁发现这个鱼缸其实被分为了两层，她现在正好掉进最底下那层。现在她需要连续爬两层才出得去。
刚才那一摔，伤得不轻，加上之前从楼梯上滚下来，新伤加旧伤，宁宁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脱臼了。
眼前有一道光闪过，宁宁难受地闭了闭眼，等她看清那光的来源后，她才发现那其实是个手机的摄像头。
那个摄像头在拍她。宁宁狼狈的模样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屏幕里还是不是蹦出几条弹幕。
[啊，她掉下去了。]
[出得去吗？不行的吧。]
[哈哈哈，真好玩儿。豪华邮轮x2]
[小家伙加油！]
瞳孔骤缩，宁宁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忽然想起唐糖给她看的洋娃娃，唐爸爸给她们做的阳春面，里面还有绿油油的菜叶子。哦对了，还有那只弃朋友于不顾的小花鸡……
都是假的，那些善意，那些温暖，都像是梦境中的泡泡，睁开眼就碎了。
宁宁又想起独角兽，鼻头忽然开始发酸。
为什么好多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所愿？
算了，不管这些了，她要逃离这个地方，她要去找独角兽，没有人能阻止她找独角兽。
从底层到第二层的距离比从鱼缸中攀爬出去的距离小得多，所以宁宁揪着烂布条总算是能在满头大汗后爬出去。
现在她又重新站上第二层。
该怎么出去呢？她尝试了好几次，可是鱼缸实在太高了，她弱小的细胳膊根本不能把鱼钩扔出去。
看看鱼缸所的位置，恰好在桌角，只要她能从内部把玻璃鱼缸撞下去……
说干就干！
做好起式，宁宁迈动双腿，眼睛一闭就往玻璃鱼缸墙壁上撞。
咚——
第一次，鱼缸毫无动静，宁宁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胳膊。
咚——
第二次，鱼缸依旧毫无动静，这次宁宁是跳起来用脚踢的，脚给踢疼了。
[看，我就说她不行的吧。]
[哈哈哈，好好笑。小火箭x3]
[听起来好疼啊，加油啊小家伙！大飞机x6]
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但宁宁却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她现在只专注一件事，出去。她要逃出去，不管别人怎么说，嘲讽和鼓励她都不想听。
咚——
第三次，宁宁手脚并用，这回鱼缸神奇般地颤抖，并向木桌边缘移动了几厘米。再多撞几下，鱼缸肯定会掉下去！
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哦吼，天哪，好厉害！游轮x8]
[加油加油，冲冲冲！]
[好玩儿好玩儿。飞机x9]
这回，鼓励的人数明显超过嘲讽的人数，直播间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大家小心翼翼地刷着礼物，似乎都在默默祈祷着这个勇敢的小人族姑娘能从这里逃出去。
只要鱼缸动一点，直播间便能欢呼好一阵子，刷的礼物也越来越多。
可随着礼物越来越多，唐爸爸却高兴不起来，这意味着宁宁要逃出去了。
他看着正在摆弄精致小熊玩偶的女儿，因为得到了日思夜想的礼物，女儿露出前所未有的，开心的笑容。
抚摸着女儿毛茸茸的发顶，唐爸爸不由得苦笑。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穿着脏兮兮的工厂服进那家礼品店时，大家看他的眼神，还有柜员跟他说的那句——
“先生您好，我们这儿不卖烟。”
他只好羞红着脸解释道：“我不是来买烟。”
“我们这儿也不卖酒。”
满是沟壑的脸黑里透红，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没来错地方，我不买烟，也不买酒，我只是来给闺女买个布娃娃。”
店员上下打量他一眼，又问，“您确定要在这里买么？”说着看了眼标价。
“爸爸，我们走吧，我不喜欢小熊玩偶了。”唐糖扯着爸爸的衣袖。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得出父亲的窘迫，也看得懂店员的嘲弄。眼角湿润，说出的话也带着哭腔。
可唐爸爸只是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安抚她。他这次，是一定要给女儿她想要的东西的。
所以，他坚定地看向店员，“我确定。”
父女俩就站在这里，跟整个巨大的礼品店比起来，他们是多么地渺小。
多么地……格格不入。
尘土与精致永远是对立的，他这样的装扮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都不该出现在一个精致的地方。
洋娃娃，蝴蝶发夹，小熊玩偶，珍珠耳饰，这些陈列在玻璃柜台中的精致小物应该被握在一只白净细腻的手中，而不是像他一样，粗糙，黝黑，指甲缝里还有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泥，像磨砂纸一样的手。
可是，这是一双父亲的手，他要用这双手，给心爱的女儿买可爱的礼物。
虽然，用来买礼物的钱，来得并不光彩。
赚钱的小家伙要逃走了，他又要变回那个贫穷，没有本事的父亲，唐爸爸当然不允许。他抱起唐糖往家跑。
“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好！糖糖跟爸爸一起回家。”
唐糖将小熊玩偶举得高高的，她很喜欢这个精致的布娃娃。
走到一半，唐爸爸忽然问，“糖糖，你觉得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爸爸是全天下最棒的超级英雄。”
“可如果爸爸做了坏事呢？”
“骗人，爸爸怎么可能会做坏事！”
“……”
唐爸爸沉默了，他想，就让他做个坏人吧。至少这个坏人能满足女儿的心愿，而以前那个“超级英雄”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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