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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摇指王城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不知何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朝露滴滴晶莹。君兰城的植被更为繁茂,湿热难耐在步入秋日后得到了些许缓解。

        落儿从床榻上醒来,梦中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以我的修为,在那个地方可以护你万世荣光。”

        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阿恕呢,他怎么样了?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向外走去,天已蒙蒙亮。

        梦中的声音坚实有力,可是那万世荣光有什么用?我不要万世,只要一世,这一世,而且我一样可以护你。

        迎面走来一人,清清朗风,灼灼其华,她奔上前去,一把抱住他,仿若抱住易逝的光华,又哭又笑起来,愈来愈烈。

        落儿松开手,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着说道:“你没事了?”

        天恕双臂一举,自转一周,笑道:“你看我哪里可曾少了什么?”

        “真得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落儿如释重负。

        他本以为落儿会再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举起的双臂都未曾放下,没成想那姑娘傻愣在那里,痴痴地笑,他再也不想失去那美好的感觉,将她一览入怀,紧紧相拥。

        许久,轻轻开口道:“落儿,我们去找神官府,那人不解决,无论报仇还是开启愿力石都不会如愿。”

        “阿恕,你可有良策?”

        “悠泉,郁老将悠泉献上,助大祭司战胜东梁国师。”

        “悠泉当真如此神通?可他为何会相助?”

        “落儿,来,坐下,此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听我慢慢讲。”

        天恕拉着落儿依靠在长廊之下,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披上,将那个遥远的故事慢慢道来。

        三圣与彩娥回了天圣宫,便将宫中族人尽数散走。

        天圣宫族人千百年来在人间生息,已与众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隐入市井便不会再被找出来。加之之前已有许多族人与普通人相爱相伴,便早也放弃了自己的族徽,其实现在宫中之人已并不多了。

        “大祭司说过,天圣宫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们各自活命去吧,这广阔的世界才是你们的家园,爱它,护它,好好地活着。”

        众人在听取了顾兰的陈词之后,也如入海的鱼儿般杳无踪影,一去不复返了。

        当先辈舍弃曾经的家园,舍弃那一身神圣和荣光来到此间,可曾想到他们的未来和归宿,或许他们早已注定要与此间相融相伴,彼此不分。

        他们遣散宫中之人后独自留下,此时人去宫空,独留几道长影感怀戚戚,长影划过白皙的石柱,掠过湛蓝的湖面,拂过斑驳的林木,步过陆离的台阶,一股悲壮之情不觉袭来,最后的决战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如今愿力石已然找到,他们在坚守着最后的使命。可是他们还有一心愿未了,那便是当年冰因大祭司的死因究竟是何,报得此仇也算功德圆满。

        “我已跟天恕交代,准备举南荒之力北攻邑都。而且妖羿军主力一直潜藏在王城周边的几处,可随时行动。”竹凤鸣道。

        顾兰接道:“大军压境,粮草先行,我立刻回彩仙镇安排粮草之事,随时与你们接应。”

        “好。在此之前我要先去王宫找一个人,太后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而她是揭露太后罪行的关键之人。”

        顾兰瞬间明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没找到她,可确信她还活着?”

        “无论生死都要找到,太后不会轻易放过桐儿,即便活着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三哥,你自己去王宫是不是太过危险?不如我陪你走一趟。”程希道。

        “我对王宫最为熟悉,偷偷潜入,不会有事。老四,有件事还要麻烦你去办,你有妖羿一魄在身,去查一下那只摄魂兽的下落。”

        “好,那你一切小心。”程希道。

        几人商议妥当便各自散去。

        回到乌衣城时,天已入夜,城门紧闭,城墙上几把高举的火烛下,巡逻士兵交织穿梭,一副严阵以待之景。

        此境倒也困不住云展,隐到兵士交班之际,趁着城上空虚,城下也四顾无人,他翻身一跃,登墙走石,踏着巨石砌叠的城墙而上,又以迅雷之速飘然翻下,如暗夜中的一缕烟雾飘过。

        既已进城,云展急急忙忙地上了连翼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怕它蹦出来,又怕它憋死了。一路上设想着千百种可能,但只一点玄宗这里必定是炸了锅一般。

        谁知,异常的平静。

        过了入山的重重关卡,每一道都平静异常。没人言明自己的立场,没人反应宗中的情况,更没人质问为何少宗主跟着外族异类跑了。

        他一路来到附鹤居主室门外,在外守夜的弟子恭敬施礼道:“少宗主,你回来了。距离我们最近的毒宗和异宗已经来信,要求我七宗连名上书王宫,替七宗主持公道。师父和我们全宗上下俱已署名,只差您的宗主大印了。”

        主持公道?宗主大印?什么情况?

        “展儿,你进来吧。”

        守夜弟子又一施礼,转身退下巡逻去了。

        “母亲,究竟怎么回事?主持什么公道?是王宫勾结东梁大国师,发动了乌衣城之难,却要天圣宫和大祭司背锅,二十多年前如此,现如今又如此。”云展义愤填膺道,“他们要投靠王宫和东梁由他们去,早晚自食恶果,那位大国师岂会看得上他们?”

        端坐在堂的宁夫人认真地盯着他,一直不动声色。

        “母亲,天圣宫那里不必担忧,三圣他们早已赶回,想此时已处理妥当。我们现在需要立刻联系邱宗主和山宗主,商讨一起对付王宫之策。”

        宁夫人满意地笑了:“展儿,有你这些话我也放心了。我原本一直担心你会因嫉妒而迷失本性,或因情生恨而做错了事。其实我早看出来了,那位术宗的乔天恕,也就是魔境的青扬君,他与茗落是情投意合。不过,如同茗落不能接纳你一样,她也不可能接纳乔天恕。你若能一心为了落儿,于她便一生欠你这份情谊,也许有一天一切都会改观。”

        云展面色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玄宗为何会署名?”

        其实当日端木朗将他们围困在城门,双方大战之时,彩娥来到了连翼山,及时劝阻了打算下山相助的宁夫人。既然端木朗已经公开言说,宁夫人和少宗主一早便知道了内情,那为何要隐瞒,又为何要主动接近外族异类,便成了玄宗无法解释的难题。

        玄宗的弟子们基本都知道少宗主与药宗的那位叫白茗落的姑娘自小相识,这些年少宗主也每年都会去彩仙镇,明着说是去药宗那里,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去找谁,很多人都认为那位白姑娘会成为他们的少宗主夫人。

        可现在白茗落竟成了大祭司,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竟是外族异类,不仅是她,整个天圣宫的人都是。

        弟子们定会为此莫衷一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即便宁夫人将那些无法接受者和不支持者即刻逐出宗门,也无事无补。那些离了宗门的人,也只会被人利用。

        不如顺应而为,掩人耳目,假意投靠王宫,深入王宫即能探明究竟,也可里应外合。那人对玄宗还是留了后路的,他是希望玄宗跟他站在一起,那便如他所愿。

        如此,现在全宗上下一致认为,宁夫人和少宗主接近天圣宫是忍辱负重,伺机而动。

        不仅玄宗,城主府、其他宗门、各仙门、王宫、……他们都会这样认为。

        他们会相信吗?

        会的。

        天圣宫已存在千年之久,后代子孙早已遍布天下,他们与人间根本就不可分了。谁也不能确定谁就是所谓外族异类的后人。天圣宫是人间灵力的最后守护者,守得他们才可保人间灵力不散。只是这些道理总有人不懂,也无需让他们懂了。有些事真的只需要少部分人来做,若想让所有人都认同,那便永远也做不成了。

        宁夫人一时间感慨良多,双眸中荧光闪闪,滴落一颗满目中的疮痍:“我终究是要为玄宗考虑的,就像当年的大祭司,她也只想一个人扛下所有。不仅是她,历代的大祭司都是如此。她们都想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明日的太阳。当第二日太阳初生之时,没有人知道黑夜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如此最好。”

        乌衣城城主府内,那位信誓旦旦揭露天下奇闻的城主又继续着茶饭不思的一天。一桌子的珍馐被一一撤了下去,独留重重的心事盘桓四周。

        姞夫人跨进门来,示意几名家仆把刚刚撤出门外的珍馐又端了回来,一盘一盏地摆满桌后,她缓缓坐了下来,端木朗也不理睬,徒自深思着。

        没有威逼利诱,更没有循循善诱,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愿意去做这件事,是蠢蠢欲动的野心和不甘人下使然,还是天性好战,一腔孤勇作祟?也许他身体里流淌的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血液。

        总之,自己已经踏入了漩涡之中,唯有奋力向前。

        现在各方面都已妥当,唯独征太后那里,不能与她明着撕破脸,必须婉转巧妙应。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若要在太后那过得去,最好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他知道太后这些年就两个心事,一是寻找愿力石,二是寻找真正的大祭司。

        如今大祭司现了身,知道愿力石消息的人也现了身,二者全部出现在乌衣城,也是命中注定,那就只有行天命,立人事。

        他思前想后,把乌衣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又梳理了一番。

        汩汩的清脆流水声,让人顿觉口渴。姞夫人斟满了酒,替了上去:“夫君,你这样茶饭不思可怎么行,要我说啊,应该高兴才是。”

        “夫君,其实那日你那慷慨激昂的演说我都听到了,真是振奋人心啊。可唯独,漏掉了最重要的——愿力石。不过,如此也好,便没人会质疑我们的初衷。”

        端木朗抬眼一瞥,接过了酒盏,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那日事发突然,很多事情来不及多想,这两日细细想来,夫人,花老板出事那天,突然出现的摄魂兽与你有关吧?”

        姞夫人眸光流转,柔声细语地嗔怪道:“夫君,我们姞氏对兕氏有恩,这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暗中资助,他们也养精蓄锐,发展壮大,若是城主府有难,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哼,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再跟那些不入流的家氏来往,一个青扬君就轻松对付了去,他们连青扬君都搞不定,更何况还有天圣宫,还有太后呢?我们依附国君和仙侍,又有翎儿掌管兵权,但恐怕仅此还远远不够。那位东梁的大国师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入不了他的眼。”

        “夫君还想仰仗何妨神圣?”姞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奸猾一笑:“大国师、大祭司、妖羿、征太后,这便是当今世上的最强者。这些我们都仰仗不上,也对抗不了,但却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有一物让他们紧密相连,至死不休。”

        “你是说,愿力石?”

        “那日的异象,夫君可曾注意?”

        “希远君?”

        姞夫人眼珠又是一转:“是的,妖羿似乎附身在他身上,那他就等同于行走的愿力石。”

        端木朗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这位夫人来。一个是守护愿力石的神鸟,一个是窥窃愿力石的神人,一个是拥有愿力石的天外飞仙,一个是抢夺愿力石的地上王者,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场精彩大战,必会打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这场大战将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

        姞夫人看着默默深思的城主,说道:“不都说愿力石是人间的灵力之源吗?那可是我们人间的宝贝,与他们外族异类没有关系,天圣宫也只是窃夺者。我们要替国君名正言顺地把愿力石夺回来。”她的手掌在眼前紧紧一握,目光炯烁。

        端木朗有些惊异,转而眉开眼笑起来,道:“对,夫人所言极是,愿力石可是我们人间的宝贝。”

        城主为夫人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夫人喜得眉眼弯弯,直嚷着让下人们再多送些可口的酒菜来。

        一团白影飘然而至,依旧带着那副金灿灿的面具,这白影越来越像他的主人,总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姞夫人并未多言,领着侍从们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房间内便空空荡荡起来。

        城主连忙起身相迎:“仙侍大人,您终于来了。我这几日是坐立不安,寝食辗转啊。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只是太后那里,还得想个万全之策。这里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到王宫。虽然这十多年来,我在乌衣城养精蓄锐,已是兵强马壮,可与太后的耀辉铁骑相比,恐怕是远远不够。”

        “所以你要让太后明白我们的敌人是天圣宫,与她无关。”仙侍沉声道。

        “属下愚钝,不知何意呀?”城主疑惑道。

        “我保你只能保得你一时,却保不得你一世,唯有你自保,才能一劳永逸。你现在即刻出发前往邑都王城,亲自向征太后陈明你的立场和决心。”

        城主紧张道:“太后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呢,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现在谁来杀你,谁就是做贼心虚、杀人灭口,而不杀你的人自然与天圣宫没什么关系。”

        一语点醒梦中人。太后当然可以与天圣宫没有关系的,她也只能与天圣宫没有关系。

        “所以你要麻痹太后,此去即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君,为了大盛。”仙侍语重心长道。

        “属下明白了。”

        “剩下的事不需要我来教你了,我已通知国君,让他也依计行事,便可保万无一失。”

        城主又问道:“那瑞王殿下呢?他可是太后阵营的,但他与国君毕竟是亲父子,他们会如何自处?”

        “那瑞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中了太后下的蛊毒,虽然外人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已经丧失了自主判断,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城主惊愕道:“难怪,一直觉得瑞王不近人情,连儿子也不管不问,原来是如此。国君自小与瑞王关系冷淡,更厌恶太后,他若知道此事,只会更加痛恨太后。”

        “其实他早知道了。”

        城主惊叹地一边摇头一边点头,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仙侍冷笑道:“此番我们不仅要搬倒天圣宫,连太后的势力也要一并拔除,肃清了这些外族异类,才能还大盛以安宁。”

        可是,还有东梁。这个“可是”他没敢说出口,仙侍毕竟是东梁的仙侍,他听翎儿说过,仙侍大人与国君交情颇深,而且他本就是盛国人,只是不得以才做了东梁的仙侍。不管他与国君的交情是不是真的,也不管他是不是盛国人,可是他的主子——那位大国师,不费吹灰之力差点儿就将乌衣城全毁了,他之能不在大祭司之下,他可更像是外星来的。

        端木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慨叹道:“大人,您为大盛殚精竭虑,赴汤蹈火,属下佩服。”

        “城主大人也是难得的人才,可堪大任。”仙侍倒没听出言外之意,朗声笑了起来。

        “大人谬赞啦。”城主道,“还有一事,大人可曾见过神鸟妖羿?”

        听到此话后仙侍陷入了沉思,那日乌衣城全城中毒之时,希远君在交战之际现出异象粉碎了震雷锏与巽风羽的合攻,自己则带着国君仓皇离去。

        那当日闪现的异象虽说只有那么极短的一瞬,虽说可能很多人并没有注意,但确是一个华彩巨大而神秘恐怖的鸟身。传闻希远君是去寻找愿力石的,只有端木朗这知晓其中陈年旧事的人才知道,这不是传闻,而是真。

        自古传言神鸟震八方邪祟,守愿力灵石,妖羿出,天下乱。可是,妖羿不出,天下就不乱了吗?不破不立,无乱不平,既然已经出现了,那都是天意。

        “若没有猜错,那日击退震雷锏与巽风羽的便是妖羿。”

        “属下也看到了当日的异象,只是不敢肯定。之前大人费尽心思想要引妖羿出现,既然已经出现了,属下恭喜大人得偿所愿。此事要不要也通知太后?想必太后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仙侍思量了片刻,说道:“好,那便辛苦端木城主走这一趟。”

        他们如此这般地讲谈了一番,便商定了可行之策。

        第二日,端木朗收拾了行装,踏上了去往邑都之路,此一去前途未知,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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