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秦宗推门走进酒吧，赛亚城的日落时间比较早，酒吧昏暗的灯光只能照出来人模糊的身型。但他最近来得频繁，一身黑长风衣裹挟着颀长的身型，站在吧台后面擦拭酒杯的调酒师皮尔兰一眼就认出了他，抬起手招呼道：

        “哟！秦哥这么早就来了？找我们老板吗？”

        男人四下张望了一阵，问道：

        “她还没起？”

        “起了，”皮尔兰探头朝二楼看了一眼，“刚还站在上头呢，可能这会儿在房间里吧？需要我叫她下来吗？”

        秦宗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往二楼看了一眼，顺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搁在吧台边的椅背上。

        酒吧空间不大，但是一切都十分规整，桌前摆放的人造假花诡异地全部朝向正南，吧台后面的酒墙完全按照品类摆放，所有的标签一致对外，就连瓶身里面的液体高度也惊人的一致。

        “今天的店里还是一样弥漫着强迫症晚期的恶臭对吧？”皮尔兰示意秦宗落座，拿出一支干净的杯子放在桌上，转身去拿酒瓶，“天知道我们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这种程度的强迫症可不常见······还是喝之前那瓶酒么？秦哥？”

        秦宗坐到吧台前摘下了自己的皮革手套，手背苍白得几近透明，杈状的青色静脉清晰可见，右手的无名指上闻着一行戒圈大小的黑色纹身，正好纹在指节的附近。

        皮尔兰往杯子里加了一块球冰，视线在秦宗淡漠的脸上扫了一眼，没话找话道：“您和我们老板之前就认识吧？”

        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抿了一口酒，顿了顿：“认识。”

        “您结婚了吗？”

        秦宗撩起眼皮看了酒保一眼，并没有回答对方有点冒犯的问题。

        “哦抱歉，”皮尔兰察觉到了对方的警觉，连忙解释，“我以为那是一枚结婚戒指，上面刻着的像是纪念日和名字缩写。”

        秦宗拉开椅子坐下，长腿交叠，打开终端确认了一眼信息，没看人，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大概是觉得对方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酒保识相地闭上了嘴，转身继续去擦他的杯子，正巧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是尹恒走了下来。

        秦宗几乎是在听见脚步声的瞬间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抬起头，终于露出了稍微柔和一些的表情。

        “来了？”尹恒对于他的出现仿佛毫不意外，径直走到人前，视线在对方身后停留了片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把对方站起身时弄歪的椅子摆正回了座位。

        秦宗侧身让过一些，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似的，转而问道：“你要出门？”

        尹恒嗯了一声，一边支开了皮尔兰去了后厨，一边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调出了一份通讯，递送到对方眼前。

        秦宗点开文件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语气隐隐有些紧绷，表情算不上高兴：“又是那个警察？上一次让你去审毒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警局里有那么多专业的审讯人员，再不济还可以向塔台申请向导协助，约的地方也不是警局，是事故现场？让你这种体弱多病的人去事故现场做什么？这不明摆着是——”

        尹恒关了自己的屏幕，被秦宗不由分说地嘚啵嘚了一顿，原本因为做了噩梦的坏脾气又冒了上来，打断道：“我有什么办法？”

        她的基因优化程度很高，在医疗美容极为发达的首都星还不算明显，但是在赛亚星这种地方，过分惹眼的长相往往会招惹是非——如果不用绝对真实的身份遮掩，她在这里一天也呆不下去。

        于是秦宗翻遍了近一个月以来意外死亡的赛亚星居民，终于找到一个年龄样貌较为贴近的身份。

        同样有一定程度的基因优化，独居，没有在世的近亲，高学历，甚至就连样貌都有些相近。一切看起来都巧合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为尹恒量身定做的备用身份。

        但也同样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样一个女人，明明有首都星的高薪工作，却仍旧愿意搭乘一个多小时的星际特快，每天往返于千星之城的直线半径，最后还把所有的积蓄在这颗边缘星最肮脏的角落开了一家两层楼的小酒吧，每月不盈利，开了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伙计就换了三波，甚至到了不得已把后厨切了一半出去。给隔壁的小餐馆做了冷冻仓库。

        “一个在首都星的联盟科学院里做研究的研究人员，单身，女性，却在这个这个下水道一样的地方开了一家酒吧。”

        尹恒食指敲了敲桌子，“还有，就这个破地方，一个月要多少钱你知道吗？酒吧每天都在亏钱，光是被那些混混顺走的东西加起来都能抵掉营业额。麻烦请你解释一下，以我假身份的那点工资，和高达一百五以上的智商，是怎么做到突发奇想跑到这里来做慈善事业的？换你你信么？”

        “为什么不信？人家这种对生活的热情恰恰就是你欠缺的。”秦宗拿起杯子，搁在杯沿的食指抬起来点了点尹恒，数落道，“人家有梦想，你理解不了。不是所有人开店都是为了挣钱，大概她就享受这种日子呗，你知道越是搞研究的人就越荒谬主义。这身体不过是一个感受器，死亡就是拔了你的插头而已，所有的物质交换都是人类为了消遣同类制定的游戏。她可能只是厌倦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想要真正地体验一下生活。”

        “用荒谬回击荒谬？”尹恒嗤之以鼻道，“荒谬。”

        “别说，你还挺有写诗的天赋的，”秦宗挑起了眉毛，“要不我给你建一个匿名账户，你没事上去写点东西？”

        “你知道她在研究院里是研究什么的吗？”尹恒无视了对方的打岔，打开自己的终端，调出一份资料，荧光亮起在两人之间，上面清晰的罗列了原身份参与过的所有研究，“毕业于联盟中央科研院，人脑意识和精神场应用方向，参与的项目有近一半都和塔台有联系。你觉得在这种巧合上面再来这么一种，会不会有一点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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